奉天,內殿。
蕭君澤喝了長眠子,一直到第二日正午都沒有醒過來。
阿茶有些焦急。「姑娘,這藥是不是劑量有點重了。」
「噓!」朝陽沖阿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他多睡一會兒……」
阿茶趕緊點頭,跟著朝陽走出內殿。
「藥膳房那邊,你盯著點,不要讓什麼人有機可乘。」如今奉天的形勢,不得不防。
蕭君澤剛剛掌權,沈清洲的殘黨還在苟延殘喘,不識時務的人比比皆是。
沈芸柔不會死,她離開以後宮中定然還會有她的眼線。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是!」阿茶很聽話地點頭。
朝陽突然想起了什麼,快步離開內殿。
……
江南,夜城。
這裡是江南的偏遠之地,與三十二城交界,雖不算貧瘠,但因靠近三十二城格外動盪。
「王爺,您真的相信陛下……會放過您?」月兒有些擔憂,怕蕭君澤將蕭承恩貶到夜城,只是一個藉口。
蕭承恩沒有說話,蕭君澤想做什麼,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就算蕭君澤最後想要除掉他,也由著他。
只要別牽連到孩子……
伸手將小傢伙抱在懷裡,蕭承恩笑了一下。
小傢伙也沖蕭承恩笑,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人說不出來的牽掛。
「王爺,有人。」聽見暗處有動靜,月兒警惕地開口。
蕭承恩的臉色一沉,隨手將桌上的茶盞扔了過去。
「啪!」一聲脆響,暗處的人影動了動,但卻沒有走出來。
「出來!」蕭承恩將孩子放在月兒手中。
空氣安靜了片刻,青鸞才慢慢走了出來。
蕭承恩愣了一下,下意識屏住呼吸。「你……」
她怎麼來了。
青鸞的眼眶有些泛紅,視線落在月兒懷裡的孩子身上。「可以……讓我抱抱他嗎?」
月兒緊張的抱著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明知道孩子是青鸞的,可她……就是不想將孩子給她。
許是因為孩子親近自己,蕭承恩才會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月兒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如若讓青鸞知道這孩子是她的……
那她是不是就不能留在蕭承恩身邊陪著他了?
如今蕭承恩落難,只有自己願意陪著她,她和蕭承恩和孩子在一起……遲早蕭承恩是會發現她的好的。
可青鸞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回來?
蕭承恩明明已經為了她犧牲了很多,她好好過她自己的生活不好嗎?
為什麼要回來?
緊張地看了蕭承恩一眼,月兒不希望蕭承恩同意。
蕭承恩點了點頭。「月兒,把孩子給她。」
青鸞沖孩子伸手,可小傢伙卻習慣了月兒抱他,陌生又害怕地看著青鸞。
那一瞬間,青鸞感覺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費勁千辛萬苦,是她不惜放棄自己的命也要生下來的孩子。
為什麼,他不與自己親近。
窒息感縈繞全身,青鸞抬起的手顫抖著慢慢落下。
「你還來做什麼?」月兒趁機抱緊懷裡的孩子,緊張地看著青鸞。「是替皇帝來看看,我們過得有多慘?」
青鸞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抬頭看著蕭承恩。
她不善於表達,她只想看看蕭承恩是什麼態度。
如若蕭承恩願意讓她留下,那她一定義無反顧。
可如若蕭承恩依舊在逃避,她離開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那她不想讓蕭承恩為難。
蕭承恩的手指慢慢握緊,下意識別開視線。
他居然在害怕……
他蕭承恩,高傲了半生,卻在這件事上猶豫不決難以下決斷。
他愛上青鸞了,毋庸置疑,可對蘇婉兒的愧疚讓他日日經受折磨,他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也無法原諒過去的自己。
所以,他選擇逃避。
他可以為了青鸞去死,卻無法接受她留在自己身邊。
只要她好好的……
深吸了口氣,青鸞從蕭承恩的眼睛裡,已經看到了答案。
苦澀地笑了一下,青鸞垂眸。
那一刻,她開始痛恨自己的懂事。
她為什麼要這麼懂事……
為什麼那麼怕他為難。
「王爺不用擔心,我只是路過……」她就是來看一眼,很快就會離開。
這樣也好。
真的很好。
看得出來,月兒很緊張這個孩子,孩子也和她很親近。
她會對孩子好,孩子跟著這樣一位溫柔的母親,總比跟著她這種以殺人為生的南疆女要強得多。
呼吸灼熱到嗓子發疼,青鸞轉身,不再打擾他們。
如若這就是蕭承恩想要的生活,她祝福他永遠幸福。
「等等……」
蕭承恩沙啞著聲音開口。
他的心跳很快,抬起的手還是落下。
他想要挽留,他的心在掙扎,可終究……
青鸞的心也收緊得厲害,她不敢回頭,她想聽見蕭承恩挽留她的話。
哪怕……只是簡單的幾個字。
只要他肯挽留,就算是刀山火海,這輩子她都跟定他了。
可等了很久,蕭承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只是接過孩子,抱到青鸞身邊。
他看得出來,青鸞看孩子的視線,充滿了渴望。
「你可以抱抱他,再走……」
青鸞收起來的心還是摔在了地上,無力地笑了一下,將孩子抱在懷裡。
懷中的小傢伙沒有經受過陌生氣息,但畢竟是母子相連的血脈,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青鸞緊緊地抱著孩子,緩緩閉上眼睛。
原來,這就是當母親的感覺嗎?
這種感覺……讓她的靈魂仿佛都溫柔了下來。
可即使再貪戀,也終究是要離開的。
「珍重。」將孩子還給月兒,青鸞身形極快地離開,不再回頭。
蕭承恩,已經給了她答案。
這輩子,她永遠都無法得到蕭承恩的愛。
她也已經不奢望什麼了。
朝陽說,蕭承恩是愛她的,有這份感情在,有屬於他們的孩子……
還有曾經蕭承恩失憶時的那份回憶,對她來說,足以。
她還要報朝陽的恩情,從此以後……她的命,屬於朝陽。
……
「王爺……下雨了。」
青鸞已經離開很久,蕭承恩卻始終站在院落,不肯進屋。
月兒聲音哽咽,她知道是自己自私了,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人非聖賢,她也想為自己爭取。
蕭承恩沒有動,即使被雨水浸濕,也始終站在原地,身形落寞得讓人心疼。
曾經的裕親王,在眾皇子中的佼佼者,先帝在時便已立下功績,在軍中樹立威望。
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他本是不輸木景炎的大將之才,可卻落得如今的地步……
蕭承恩從來沒有感傷過自己的境地,這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終究是要自己承擔。
「明明不捨得她走,為什麼……不肯挽留?」月兒哽咽地問了一句,她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