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這個決定陸離想了很久。

  至於有多久，大概……三個小時吧。

  作為一個選泡麵口味和吃飯從來不糾結的人，三個小時已經很多了。

  今天陸離起床撞到了腦袋，

  暈過去了。

  醒過來後，額頭腫起一大塊，腦袋裡莫名多了許多記憶。

  像是做夢，又格外真實。

  那段記憶里，自己始終如一，對林若雪關懷備至，討好那對十五年才把自己找回家的親生父母。

  他們再冷臉，他都不曾經放棄。

  得了腦癌生命只剩下最後兩個月，他也要發幾千字的遺言小作文給林若雪和家人，讓他們不用為自己擔心。

  卑微程度，讓陸離沉默了好久。

  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質疑。

  這舔狗誰啊？

  啊，原來是他自己？

  所以陸離決定，不舔了！

  他目前和林若雪的婚姻約定期限還有兩個月，他絕對不會像記憶里那樣，在被離婚後還死纏爛打。

  有那閒功夫，好好賺錢不行嗎？

  陸離一思索，覺得可行。

  剛好他最近在寫一個小說，記憶里的遺言有點真實，可以直接複製下來，改個名字後給他的角色用。

  他隨意點開了一個聯繫人，開始編輯遺言，

  在快寫好的時候，充電的手機直接故障燒掉了，都不知道有沒有點保存。

  正是因為有了記憶的影響，和心理準備，他才能在面對林若雪的誘惑時保持鎮定。

  「離婚？不想過完最後的兩個月？」

  林若雪準備把髮絲往後撩的手愣住了。

  她今天在處理公司的事務時，忽然收到又一條兩千字的遺言簡訊。

  在被其中的感情打動後，她一看發送信息的人——

  陸離。

  手機瞬間從掌心滑落，摔在梨木桌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在生命只剩下最後兩個月的時候，我還在想你，每天與病魔做鬥爭，表面還好，內里已經破敗不堪，我真的累了。】

  【發信息不是為了訴苦，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自己找一個郊外的墓地，或者直接海葬，提前安排好流程，不需要你為我操心。】

  陸離快死了？

  這怎麼可能？

  林若雪一時慌了神，下午的會議也不準備開了，直接開車去找陸離。

  又剛好看見，他捂著腦袋，表情猙獰從醫院門口走出來。

  他真的得了絕症，快死了。

  陸離不是會說謊的人。

  林若雪想立即衝上去，抓住他的肩膀狠狠質問——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她？還有把她當妻子嗎？

  手剛離開方向盤，碰到車門把手，又像觸電般收回來。

  陸離為什麼不告訴她，她自己不清楚嗎？

  微信越往下翻，陸離的話越少。

  他曾經，會給自己發很多信息，分享日常有趣的事情，又或者關心她，叮囑她吃飯。

  她怎麼回應的呢？

  【別再給我發這麼多信息。】

  【很吵。】

  【我很忙，沒空看。】

  或許，她對陸離的態度有些差了。

  林若雪最終只能坐了回去，眼睜睜看著陸離捂住腦袋，從三米遠的地方經過。

  他似乎很不舒服，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差點撞上電線桿。

  最後，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里。

  回到和陸離共同居住的地方後，林若雪就在想，在陸離生命最後的兩個月，她能做些什麼？

  酒氣上了頭，答案也有了。

  生個孩子。

  讓陸離，死得沒有遺憾吧。

  陸離聽到林若雪提起兩個月，也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她說的，是結婚時定下的三年之約吧。

  林若雪是不是天天在數著，什麼時候可以和他離婚？

  「不了，沒必要。」

  再待兩個月，又能改變什麼事情呢？

  商止已經進修完回來了，他守著位置，當小丑嗎？

  「林小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位置吧。」

  陸離掃了一眼沐浴間。

  洗手盆的水流還在淅瀝瀝往下冒，他順手關上，朝著林若雪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兩人坐在陽台的躺椅上。

  林若雪買的婚房是靠近海灘的大平層，19層望下去，車水馬龍都變成光影，只有遠處的大鐵塔永遠閃著幾個字：「海市歡迎您。」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林若雪在想，怎麼讓陸離同意和她生孩子。

  陸離則想，怎麼儘快離婚。

  半米的距離，夫妻心懷各異。

  林若雪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率先開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她一瞥上面的備註，下意識看向陸離，發現陸離的視線還凝聚在遠處的海上，這才接起。

  「雪雪，我馬上到啦，你已經在機場等我了嗎？」

  低沉的男音，陸離控制著不去聽，還是清晰傳入他耳中。

  他又聽見林若雪低聲哄了幾句。

  「你先等我。」

  「我這邊有點事情……是，儘量去接你，好……會補償你的。」

  怎麼補償？

  也是像今天對他一樣，對商止嗎？

  陸離輕笑一聲，再次認同自己的決定。

  本就是利益關係連接起來的婚姻，他之前怎麼想的，還渴望從中找到愛情？

  這不是從玻璃渣裡面找糖吃嗎？

  不碰壁才怪。

  林若雪掛了電話，剛好聽見笑聲，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

  「你在笑什麼？」

  陸離沒有回答。

  他問：

  「林小姐，你男朋友要到機場了，你不去接他嗎？」

  林若雪心中升起古怪的感覺。

  「我是你老婆。」

  陸離也古怪看著她。

  「我知道啊。」

  可他們是沒有感情的聯姻，婚前還簽了三年之後離婚的合約。

  還有……

  「你那個小男朋友，不是在咱結婚之前就有的嗎？」

  陽台沒有開燈，月光灑落，陸離清清楚楚看見，林若雪的柳眉蹙得更深。

  那雙好看的丹鳳眼，起了淡淡的不滿。

  她靠近過來，

  陸離的下巴被捏起，正對上微眯的丹鳳眼。

  「夫妻關係，才是法律認可的。」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灑在臉側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

  視線再微微往下，

  美好的曲線包裹在真絲睡裙中，

  似乎真氣到了，胸膛上下起伏。

  陸離沒掙扎，就著這個姿勢略微思考。

  「我明白了。」

  林若雪柳眉微松。

  明白了？那就好，作為她老公，怎麼可以……

  「你覺得我不夠關心你是嗎？那你去接你男朋友的路上小心點，你們聚完，還會回來睡覺嗎？」

  陸離關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