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日間

  第105章 日間

  「魏國贏了。」

  「幾十年的興盛,到底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讓其覆滅的。」

  當魏侯瑩坐穩君位的消息傳遍天下後,自然有人要對此表達自己的看法。

  剛剛離開韓國的衛鞅便說道,「只是趙韓也沒有取代魏國的可能。」

  一想到明明已經把魏國的魏瑩圍困在濁澤,馬上就能給魏國沉重一擊了,結果卻因為意見不同,韓侯半夜帶著人直接走了,使得魏瑩逃脫-——」·

  衛鞅哼了一聲,「這位韓侯和他的父親,都讓我無法理解!」

  離開漳水之後,

  衛鞅來到了韓國。

  當時的韓侯正好在舉辦宴會,用以慶祝遷都新鄭這項大工程收尾。

  於是,衛這位衛國公孫,也受到了邀請。

  而韓侯欣賞他年少有才能,又有意向其彰顯國力,讓衛國意識到,依附韓國這個強大鄰國,才是正途,便讓衛鞅坐在自己不遠處。

  一陣歌舞宴飲之後,

  變亂便出現了一-

  韓侯寵嚴遂且愛韓,多次表示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的翅膀,他誰都放不下。

  而在韓侯的這番表態下,他不僅沒能享受到齊人之福,還讓雙方的予盾愈發尖銳。

  嚴遂於是在當日的宴會上,派出了刺客,就要將與之爭奪寵愛的韓當場斬殺。

  韓受驚之下,直接跑向韓侯,希望可以藉助國君的威,阻止刺客追擊。

  韓侯心疼的把人直接抱住,並且訓斥刺客。

  然後就被刺客一刀下去,將兩人一起捅穿了。

  君臣相抱著死去。

  鮮血飛濺,落到了衛臉上,還有些溫熱。

  血腥氣充斥著他的呼吸,

  讓衛鞅有些發愣。

  走出衛國的第一年,

  他在漳水見到了鬼神,

  又在韓國見到了一位諸侯的死亡。

  「真亂啊!」

  在被人拉起來,送回住所的時候,衛鞅腦子裡,只有這樣一句感慨。

  然後,

  他離開了新鄭,

  開始在三晉各地遊學。

  從魏到韓,又從韓到趙。

  在魏武侯去世的時候,他重新回到韓國。

  在魏侯瑩改元的時候,他再次離開韓國。

  快加冠的年紀,

  已經讓他褪去了三年前的稚嫩,變得更加陰沉堅毅。

  這三年下來,

  他看到了很多,

  但又沒有看到很多。

  因為亂世之下,很多情況都是周而復始,沒有新意的。

  短暫的平靜閒適,總要因為各種各樣的事,被打斷、被終止。

  春秋時的鄉民,還有心情在耕作伐木時,唱著「伐木丁丁,鳥鳴唻」的歌謠。

  當今之世的鄉民,只是滿懷怨憤的做著事情,即便再唱歌,也只會唱「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漪」這種痛斥君主的歌謠了。

  凡是生者,在這樣的亂世中,唯有被迫接受在痛苦中死去的結局。

  他以前的觀點在當今之世得到了印證。

  所有人都在遭受這亂世的鞭打。

  衛鞅把鬼神送給他的那根繩子拿出來,當腰帶捆在腰間。

  他的心裡有些想法,但去深思的時候,又抓不住任何頭緒了。

  他只能去更遠的地方,看更多的東西,希望可以用更多時間,在腦海中勾勒出,對這個世界的完整印象。

  關於三晉,

  李留下的痕跡,

  衛鞅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於是他乘上船,開始渡過大河,去廣闊的楚地,尋找吳起曾經在這片土地上,遺留下來的痕跡。

  雖然斯人已逝,

  但不論是愛還是恨,

  終究不會輕易散去。

  楚國的封君們,到現在仍舊會咬牙切齒的「懷念」吳起的恩德。

  那些接受了吳起操練,一時雄起的楚軍,又對這位曾經的將軍,又有何看法還有,

  那些小民,又是怎樣的評價?

  他們的話語,

  會成為衛成長的資糧,讓他有力量走的更遠。

  秦國,

  秦君很失望。

  他對大臣們說道,「魏國受到趙韓聯軍進攻,竟然沒有崩潰,實在是讓人遺憾。」

  當魏武侯去世的消息,傳到秦國的時候,秦君便有些蠢蠢欲動,希望可以趁機收復河西。

  結果還沒等到秦軍組建出發,魏國那邊的消息又來了:

  公子瑩坐穩了君位,並且對趙國進行了反擊。

  魏國的霸業雖然受損,

  但還不是一下子可以被推倒的。

  於是秦君只能按下自己內心的激動,再次蟄伏下去,靜靜等待時機到來。

  他向大臣嘆息著「魏國怎麼還沒亡」的遺憾,然後又專注起秦國的事情。

  秦君說,「我之前收到消息,說當年派遣出使西方的人回來了一些。」

  「我已經讓他們在其他地方等待接見了。」

  「十三年了———·終於有了消息。」

  他想起自己曾經在水邊對鬼神的承諾,不免有些感慨。

  這些年裡,

  他每隔一年,就要派遣一部分人,去往遙遠的西方。

  起初,

  是覺得鬼神和墨家都對那裡好奇,想來有豐饒之地,等待著秦國去汲取收穫。

  但後續消息寥寥無幾,秦國內部的事務也繁重,秦君的心思,又挪移回國內只是為了繼續拉攏墨家,以及實現對鬼神的承諾,才堅持到了現在。

  好在,

  一切都是有回報的。

  「走!」

  「和寡人去看看那些人!」

  秦君起身走出宮殿,然後遇到了他的太子渠梁小太子對著父親行禮,先說「國君」,然後才喊他「父親」

  秦君喜歡他的端莊,於是上去拉起小太子的手,讓他和自己一起前去,看一看那些從遙遠西方回來的人。

  「很遠的西方?」

  「那能有多遠呢?」

  小太子一邊被秦君牽著走,一邊仰著頭,詢問父親。

  秦君搖了搖頭,「這個為父也不清楚。」

  「為什麼要派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呢?」小太子又問。

  「因為承諾!」

  「可是這件事情做了十多年,也沒有收穫啊!」小太子掐著自己的肉手算了算,覺得這承諾不守也罷。

  那麼多人,

  那麼多物資,

  都可以讓秦國再修一座城邑了!

  他想想都覺得心疼!

  他因此鼓起臉,擔心父親是被人騙了,拿著錢去打了水漂!

  他的老師明明說過,

  秦國已經是諸夏很西的地方了,再往西邊去,什麼東西都沒有!

  「國君不喜歡華服美人,也不修建壯麗的宮室,但每年都要派人去荒涼的西方,這可比前者還要惡劣啊!」

  小太子還記得,他老師提到這件事時,流露出的批判神態。

  畢竟華美的服飾和宮殿,還可以讓人看到它的美麗,而出使西方,又能讓秦國得到什麼?

  秦君被小太子的話逗笑了,他哈哈一陣,然後說道,「無妨!」

  「現在我們去了,就能知道,他們給秦國帶回了什麼東西!」

  西方的土地廣嗎?

  富饒嗎?

  有很多蠻夷在那裡生長嗎?

  如果秦國的軍隊想要過去,

  又需要行走多久呢?

  在離開議事的地方,前往接見那些人宮殿的路上,秦君當年的記憶浮現出來他忽然又湧出了對西方的憧憬。

  如果大河以東的地方遲遲去不到,那先去西方探索,又有何不可呢?

  即便去不了那麼遙遠的地方,

  可以得利的話,

  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