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糧小隊聽封!」
跪在眾將軍面前的運糧士卒,見丞相不但不懲罰,反而有賞賜,頓時齊齊垂下頭去,規規矩矩伏在地面上。
心中卻在感嘆世事無常,有一種因禍得福逃出生天的僥倖。
面色上雖強撐著看不出表情,心中早喜笑顏開。
更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先前曹軍在洞穴中的言語。
「……這巨蛟屍體,也一併帶上,說不定會成為我等免除懲罰的關鍵。」
沒想到,很快便靈驗了。
伍長不僅勇武過人,能斬殺巨蟒,而且聰慧低調,料事如神。
若跟在這樣的頭領身邊,不求能立功升官事事如意,至少活著從戰場上回去的機率大增。
想到此處,一時間皆屏聲靜氣,心中已有了緊抱曹軍大腿的想法。
諸葛亮站在眾人面前,面色嚴肅,直接宣道:「途中遭遇截糧的魏軍騎兵,致全隊傷亡過半,仍能克服重重困難,在期限時間內,將糧草運送到前方大營來,此精神值得鼓勵嘉獎……」
這些伏在地上的運糧小隊士卒,不僅沒受到懲罰,恍惚間便全體升了一級,普通士卒變伍長,伍長變什長,心中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運糧隊伍長曹文武,既有運糧之功,又獨自斬殺土龍,激勵我北伐大軍士氣,特封為屠龍校尉,於帳前聽封。」
諸葛亮話語剛落,眾將軍也是一片喜慶,齊齊向曹軍道賀。
此番從伍長升為校尉,可謂連升五級,只有在戰時,才會有這樣的特例發生。
馬謖又向諸葛亮建言道:「丞相,可令大營中的其他軍士,輪番前來圍觀土龍和這屠龍校尉,定能漲我軍士氣。」
諸葛亮沉吟了片刻,採納了馬謖建議。
其後三天,曹軍和他的運糧小隊,頓時成了那坐著花轎過街的新娘,輪番受到所有大營將士的圍觀和評頭論足。
一時間,曹軍之名,竟滿營皆知,成了所有蜀軍眼中的紅人和英雄。
也有不少平民士卒,把他當作心中的榜樣。
運糧小隊的士卒參軍時間或長或短,最長的已有五六載,短的則半年不到,何時受過如此殊榮。
就算苦中作樂,也樂此不倦。
白天甲胃齊全,硬是死扛著站了一天後,晚上回營還在津津樂道,頻頻議論其他人對他們的種種評價。
臉上猶如披上了一層又紅又黑的色彩。
整個人也變得像那喝多了老酒的烏龜,醺醺欲醉起來。
曹軍卻是獨自呆在一處,心中仍有些不甘。
此番連升五級,仍只是一名低級軍官。
勉強從『將校士卒』中的『士』變成了『校』,距離能獨領一軍的將領,尚有一大段台階要邁。
不能成為獨領一軍的將領,接下來又如何立功呢?
若不能立功,爬到更高的位置,馬超的復仇又如何完成?
這麼一想,升官後的些許榮耀,反而成了一種擔心和憂慮。
「唉!時不待我啊!」
諸葛亮的第一次北伐,至街亭之戰前,基本上是順風順水,可謂是撈取功勞的大好良機。
他卻只能跟在後面看戲,委實有些不甘。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曹軍如此一想,只覺得營中熙熙攘攘分外吵鬧,他便抓起身邊長槍,獨自來到營外校場演武。
此時空中一輪圓月,掛在那半空中,照得營中如同白晝。
借著這乳白色的月光,曹軍回憶起先前被強行灌入腦中的各種長槍知識,頓時伸腿向前邁了一大步。
「喝!」
手中長槍憑藉著感覺向前刺出。
等那長槍的槍頭恰要落定時,腳下一彎,槍頭變刺為掃,裹帶著一股破空的呼嘯聲,在校場上空掃過,頗有一番虎虎生風的氣勢。
曹軍舞了幾招後,那手中長槍竟與四肢合為了一體,兩者之間多了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腦海中的諸多變招,也如流水般一波接一波舞了出來。
漸漸的,在一種恍惚間,曹軍竟進入到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仿佛此刻空無一人的校場,變成了兩軍廝殺的戰場,一股夾雜著鮮血和慘叫的壯烈聲,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
曹軍才捅下一員敵將,又躲開了背後的一道冷箭,越殺越激動,越殺越興奮。
整個人也變得亢奮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在校場的一角,諸葛亮在馬謖的陪同下,正站在一邊默默觀看。
若不是有諸葛亮的指令,此時已過了每日校場准許的演武時間,曹軍在上面早就被值班的軍士給轟了下去。
馬謖在白日曹軍報出姓名後,也認出了這位當初帶給他難堪的樵夫。
此時此刻,那能威脅到他在諸葛亮心中地位的樵夫,竟然成了一員武將,真可謂世事無常。
如此一來,兩人間的那些小間隙,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丞相,我觀此人有大將之勇啊!」
「先前能獨自斬殺土龍,力量定然不弱,此番觀之,槍術嫻熟,一招一式間,自有一股磅礴之氣,實乃大將之才。」
諸葛亮搖了搖羽扇,臉上卻是又升起了另一股疑惑。
他通陣法、文事、內政、音律,也自然知曉武事,昔日的五虎上將都輪番在其手下待命過。
校場上曹軍那勇不可擋越戰越酣的氣勢,卻是讓他想起了已故的張翼德和馬孟起兩位虎將。
至少從曹軍此時操練的特點來看,一樣是不畏生死,又力大無窮。
在開戰前,能發掘出軍中一員潛力虎將,也算是大吉之兆。
連帶著諸葛亮對此番北伐的信心,也變得比先前踏實起來。
兩人又觀看一會後,悄聲叮囑值班的軍士,不可打擾校場上演武的曹軍。
他想演到幾時,便演到幾時。
此等殊榮,在如今的大營中,還是頭一份。
那值班的軍士,也把曹軍演武的畫面牢記在腦海中。
曹軍自然未察覺校場下發生的一幕,他已沉醉在酣暢淋漓的演武中,腦中的各種控槍之術,也如先前的武二哥傳承一般,自動演變成一個捏著長槍,只能看到模糊影子的小人物圖像。
那人物在他腦海中,不斷的操練槍術,一招一式,一進一退間,依稀能看到那日在馬將軍府校場上騎馬廝殺的馬超身影。
過了許久,曹軍才從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抬頭望了望天,只覺得夜色似水、月色依舊。
又側耳聽了聽,周邊已是一片萬籟俱靜。
已不知此時是什麼時辰。
身上的外袍早被汗水淋濕,仿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他站著喘了一會氣後,向前行了兩步,卻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校場上。
此番一連舞了幾個時辰,卻是有些明顯的乏力。
曹軍杵在原地休息了片刻,這才回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