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十面埋伏》,讓無數人吃了暗虧。
可是,當邀月現身的時候,大家神為之奪、氣為之懾,竟沒有一個膽敢開口,更別說過去找她的麻煩。
「哼。」
邀月環顧四周,將目光落到燕南天身上。
「你本該困死在惡人谷中的,想不到居然恢復了,當真可喜可賀。」
燕南天冷聲道:「大宮主,請問在十八年前,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的二弟江楓?」
他可不是笨蛋。
——邀月跟小魚兒素昧平生,以她的身份,又怎會反覆為難一個孩子?
這裡面想想都有問題。
邀月道:「江楓竟敢與我的侍女私奔,你說他該不該死?當年動手的是別人,但我也出了一份力。」
燕南天雙眉倒豎,強行壓住胸中的怒火:「你多次為難小魚兒,就是為了泄私憤,想要斬草除根?」
邀月承認:「對。」
燕南天道:「不錯,大宮主倒也痛快,天道好輪迴,今日就讓咱們把事情一併解決。」
邀月道:「這個還用你說,我也沒打算讓你活著離開。」
燕南天點點頭,下面不再開口。
以他的秉性,當然不會與仇人囉嗦,能動手就別廢話。
邀月繼續在現場搜尋,很快便看到了陳盛。
這人也不知從哪弄了幾個包子,正「呱唧呱唧」吃得正香。
陳盛揚著手臂,笑道:「大宮主,你餓不餓?這牛肉包子還真可以,比老鼠肉好吃。」
「……」
邀月自以為修煉得古井無波,沒想到看見對方就來氣。
「惡賭鬼,你也跑不掉!」
陳盛驚訝道:「嗯?做人不能這麼無情吧?當天在魏無牙的山洞裡,你憋尿憋得滿臉通紅,是誰蓋的茅房給你用的?」
「閉嘴!」
邀月氣得簌簌發抖:「我把花無缺帶過來了,咱們什麼時候開始比武?」
陳盛道:「反正早晚都要打,乾脆現在就動手。」
邀月道:「行。」
憐星滿臉的不忍,小聲道:「姐姐……」
邀月立刻瞪了她一眼:「你也閉嘴,今天最好別多話,若是壞了我的事情,休怪姐姐翻臉無情。」
憐星訥訥的,果然不敢再言語。
邀月又對著花無缺說道:「無缺,今日代表我移花宮出戰,究竟該怎麼做,你應當心中有數。」
花無缺肅容道:「弟子必定竭盡所能,死而後已。」
邀月道:「很好,你去吧。」
另一邊。
燕南天看看小魚兒,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也去,男子漢有恩必謝,有仇必報,切莫心慈手軟。」
小魚兒道:「是!」
下面他又走到陳盛身邊,聆聽師父的教誨。
陳盛剛吃完包子,笑得滿臉陽光,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好孩子,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咱們就認輸,臉面什麼都無所謂的,性命只有一條。」
「……」
這種話只有他能說出來,師父果然是師父。
小魚兒也笑道:「噢。」
陳盛道:「去吧去吧。」
在臨別之前,小魚兒拱手行禮,給他鞠了個躬。
??
陳盛突然看到,他左手的中指上竟添了一枚戒指,黑乎乎的。
奇怪,小魚兒從不喜歡戴首飾,哪弄的這個玩意?
陳盛眼睛一轉,最後卻沒說話。
……
小魚兒與花無缺慢慢走到場中,互相對視著。
決戰即將開始。
千百年來,江湖上每天都有人決鬥,要麼為名利,要麼為仇怨,這幾乎是一種宿命,誰也逃不掉。
花無缺漠然道:「請。」
小魚兒嘴角上揚:「請。」
若是放在從前,小魚兒一定會搶先動手的,現在他早已成熟了,先發未必就能制人。
二人陷入到奇異的沉默中,忽然同時拔劍。
一柄硬劍。
一柄軟劍。
劍光照亮了彼此的眼睛,一出手便是殺招。
移花宮素有三大絕技:移花接玉、明玉神功、以及聚散流雲劍。比起前面兩種來,她們的劍法並不太為人所知。
不熟悉可不代表沒有威力。
花無缺輕描淡寫,一劍化七劍,灑出了七道幻影。
幻影在瞬間化為漩渦。
每一道漩渦都在轉動。
每一種轉動都在變幻。
或快,或慢,或前,或後,忽左,忽右。
——這正是花無缺的精妙殺手,名喚「七星聚會」。
七道劍光全是虛的!
可能沒人會想到,如此炫目的劍法居然都是虛招,等你受了迷惑反應變慢,要麼乾脆胡亂招架的時候,真正致命的一劍就會來臨。
小魚兒根本不為所動。
他應了一招直刺。
平平無奇的一劍,卻穿透漫天光影,直刺花無缺的心臟!
以至簡破至繁,以至真破至偽,驅散迷霧,撥雲見日。
這一劍意義重大。
從此刻起,小魚兒已經脫胎換骨,正式步入一流高手的行列。
重重光影突然為之消散,花無缺回劍格擋,下面再次反攻。
「叮叮叮……」
二人你來我往,打了個平分秋色。
奪命十三劍正是流雲劍的克星,不過小魚兒沒有陳盛的功力,一時還難以取勝。
燕南天抽空走到身邊,微笑道:「賢弟,小魚兒盡得你的真傳,今日應該不會輸。」
陳盛道:「嗯,主要是他的悟性好,這孩子以前比花無缺差很多,現在總算趕上來了。」
燕南天道:「悟性再好也沒用,還得看師父。」
陳盛大笑道:「哈哈,這話我愛聽……」
對面的邀月二人卻是另一番光景。
憐星看得滿臉擔憂,手心都出汗了。
而邀月表情冷漠,好像誰死了都一樣,根本無所謂。
憐星有幾次想說話,可瞧瞧姐姐的神色,最終還是沒開口。
陳盛陪著燕南天剛聊沒幾句,現場卻風雲突變!
小魚兒也不知抽什麼風,竟在一個交錯中棄掉長劍,猝然貼近花無缺,使了個「二龍搶珠」,用手指猛刺他的雙眼。
花無缺大吃一驚。
意外來的太快,而且又是貼身搏命,用劍反而成了累贅。
花無缺乾脆有樣學樣,也迅速棄掉兵刃,左肘往上一舉,破掉小魚兒的進攻,右掌緊跟著並指如刀,閃電般砍向他的脖子。
小魚兒用左臂外翻格擋,右手出直拳痛擊胸口,誓要以近戰摧毀花無缺。
「啪啪啪……」
他們從兵器陡然換成拳腳,場面變得更加兇險。
燕南天又驚又怒:「這小子怎麼回事,剛才明明局勢不錯,為何要兵行險著?」
陳盛也皺著眉,若有所思。
「砰!」
二人交手幾個回合,左掌對到了一起。
花無缺竟感到掌心一陣刺痛,不由得瞪大眼睛。更可怕的是,傷口還有發麻的感覺,正以極快的速度向手臂蔓延。
「你……」
知人知面不知心,從前還覺得小魚兒不錯,沒想到他居然是個下三濫,手上藏著毒針!
小魚兒獰笑著,得意地展開遊走。
「該死的東西,鐵心蘭跟我有過婚約,搶我的女人?嘿嘿。」
這句話就像刀子捅在胸口,花無缺哪還有空計較中毒的事?
他一邊發力追趕,一邊狂怒道:「你胡……你放屁!」
小魚兒繼續躲閃,更不忘嘲弄道:「心蘭只喜歡我一人,她跟你就是玩玩罷了,一個替代品而已,你也敢當真?」
「狗賊,我殺了你!」
花無缺一生都沒有這麼憤恨過,拳掌如同雨點般侵襲而去,終於截住小魚兒,甚至還一拳把他打得口吐鮮血。
小魚兒被打急了,竟然抱住對手,腳下一別,用摔跤的技術放倒了花無缺。
兩個人在地上滾做一團,像野獸般互相痛毆。
「……」
見到這一幕,現場的豪傑們瞠目結舌。
實在難以想像,二位後起之秀跟潑婦似的,居然打得如此難看。剛才的對話很好懂,貌似就因為一個女的,他們的臉都丟盡了。
不過畢竟是「死約會」,按照江湖上的規矩,大家也不好阻止。
燕南天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雙手微微發顫。
而陳盛精於用毒,發現花無缺的臉色不太對勁,便自語道:「故意激怒對方,越生氣,毒發得越迅猛?嘖,小魚兒成長得很快嘛!」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下面悄悄地往邀月那邊靠近。
「打得好!打得好!」
眼看小魚兒兩個互相殘殺,邀月歡笑出聲,暢快到了極點。
憐星再也不能忍受,上前道:「姐姐,我們足足錯了十八年,難道還要錯下去?」
邀月的笑容一僵:「你什麼意思?」
憐星道:「江楓當年就沒喜歡過我,更沒有愛過你,如今他的屍骨已經化成灰燼,你又何必再恨他?」
邀月的臉色變了,變得晶瑩剔透:「小妹,難道你要饒過這兩個小的?」
憐星痛苦道:「無缺是我帶大的,就像我的親生兒子一般,我不能……不能看著他死……」
邀月猝然出手,扣住了她的脈門!
「你要把秘密說出去?」
「是。」
「休想!」
邀月低喝一聲,雙目中閃過病態的扭曲。
下一秒,憐星渾身哆嗦,失聲道:「你瘋了?」
一股至陰的寒氣竟從手上透過來,慢慢向上走,凍住了她的手臂,再慢慢穿過肩井,向體內擴散而去。
因為沒辦法運功抵擋,這種滋味比死更可怕。
憐星滿面駭然:「姐姐,我是你的親妹妹,你要殺我?」
邀月的臉色越來越冷,越變越透明,真的像塊冰了。
「我等了十八年才等到今天,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的,誰敢攔著我,我就殺死誰,連你也一樣。」
看著陌生而又恐怖的姐姐,憐星流下了眼淚。
眼淚也是冷的。
沒有溫度。
一如她的心。
憐星已經閉上眼,準備等死,不過在這時候,卻有個熟悉的聲音斥道:「看劍!」
邀月猛回頭,果然看到了一束劍光。
那是何等燦爛、又何等迅疾的一劍,就像蒼穹上燃燒的流星。
邀月還不想被刺破喉嚨,所以只能放手、後撤、再後撤。
陳盛從天而降,一把攬住搖搖欲墜的憐星,淡淡道:「二宮主雖然是你的妹妹,卻是我的女人,所以,你最好客氣些。」
「你……」
有那麼一瞬間,邀月震得連腦子都空了,接著滿腔的怒火直衝頭頂,雙眼一片赤紅。
「憐星,他說的是真的?」
憐星沒理姐姐,反而盯住陳盛,悽然道:「你為何還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死?」
陳盛笑道:「夫人此言差矣,你姐姐她有失心瘋,而且病得很重,為了一個瘋子賠上性命,這不值得。」
儘管被邀月深深傷害,但憐星還念著情分:「淨胡說,你姐姐才有病。」
陳盛道:「你姐姐不就是我姐姐麼?對,她確實有病。」
憐星:「……」
邀月:「……」
看到這種情形,真相已無需多言。
妹妹居然跟惡賭鬼有了關係,簡直是晴天霹靂,你跟誰不好,非要跟自己最討厭的人?
邀月咬碎銀牙,目眥欲裂道:「憐星,上次在魏無牙那裡,你總是向著他說話,當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原來你們……好好好,我這便送你們一起上路。」
邀月剛要出手,卻聽到後面小魚兒大笑道:「哈哈哈,我贏了,我贏了!」
小魚兒贏了?
那麼花無缺呢?
邀月想儘快趕過去查看情況,顧不得再理陳盛,就對著自己的侍女道:「把他們全殺了,包括二宮主!」
八位少女面面相覷,根本不敢動彈。
大宮主姐妹關係破裂,二宮主有了私情,今日可謂「驚喜連連」,她們都懵得厲害。
陳盛譏屑道:「我說姐姐,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就算憐星現在不能動彈,單憑几個黃毛丫頭,也能殺得了我?」
邀月冷笑道:「惡賭鬼,你莫要太自負……」
她又接著吼道:「你們連我的話也敢不聽?快動手!」
「是!」
違抗大宮主的命令,結果可能比死還慘,少女們只好拋下手上的琵琶,從腰帶中紛紛抽劍。
「刷刷刷……」
邀月急忙向小魚兒那裡衝過去,不再管這邊。
少女們忽然散開,形成一個圓形,下面將陳盛和憐星包裹在內,一步步逼近。
陳盛連看都不看。
他轉臉道:「夫人,這幾個丫頭有什麼名堂?」
憐星此時非常虛弱,一邊發抖一邊說道:「她們……練了個劍陣,好冷啊……」
「哦。」
陳盛咂咂嘴,趕緊讓憐星坐下調息。
八位少女繼續收縮,將距離壓迫到兩丈之內,隨後,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簌,簌簌簌……」
腰帶中藏著的劍,必定材質柔軟。
八個人整齊得如同一個人,同時用劍尖指向陳盛。
那些劍竟然顫動起來,
顫動、扭曲、蜿蜒。
就像八條響尾蛇。
這種詭異的劍法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當她們刺過來的時候,可以從任何角度出擊,甚至還可以半道改變方位,你根本判斷不了!
陳盛笑了。
他喃喃道:「小月月,你對我的能力一無所知。」
「嗖!」
八個人猝然高高躍起,宛如八隻快箭像下飛射,而陳盛正是她們的靶子。
陳老爺不慌不忙。
他從懷裡掏出個什麼東西,用鬼魅般的速度給憐星聞了一下,自己也聞了聞。
接著又變出個小圓筒,手指一按,在頭上劃了個圓圈。
小圓筒嘶嘶作響,冒出大量濃煙。
是紫色的濃煙。
看上去還挺浪漫。
只聽陳老爺喊了三個字:「全無敵!」
下面「啪啪啪啪啪……」
少女們就一個接著一個,倒栽蔥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