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道:「先生莫要開玩笑,一旦離開這間屋子,晚輩只怕連雞都殺不死,哪有能力自保?」
機關術就算再厲害,也確實得看環境,這個陳盛相信。
他催促道:「那你繼續收拾東西,咱們得抓緊了。」
蘇櫻點點頭。
沒有能力自保?
小魚兒的表情卻截然相反,嘀咕著:「女人的嘴,騙人的鬼,蜜糖裡帶著刀,誰信誰後悔。」
陳盛:「……」
他娘的,弄得還挺押韻,小魚兒什麼時候學的順口溜?
對了,他好像在外面要過飯,難道是從「蓮花落」里得到的靈感?嘶,人才啊。
蘇櫻看著滿屋子的零件,眼睛中有深深的惆悵。
這些都是她多年積攢下來的,哪一件都想帶在身上,不過跟自由一比,就不算什麼了。
蘇櫻乾脆咬著牙,索性統統不要,只帶著些金銀細軟。
「咱們走!」
論果斷,論心智,蘇櫻的確比小魚兒更加出色,陳老爺很欣賞。
話說換個徒弟還來得及麼?
他們剛走到外面,只聽天邊「呼呼」幾聲,三道迅疾的身影從天而降,突然把門口堵住了。
「……」
陳盛開始嘆氣。
竟是邀月、憐星、以及花無缺三人!
看來這幾位冤家也是晝夜趕路的,速度真快。
邀月和憐星臉色鐵青,就連一向溫文爾雅的花無缺,眼神中也帶著罕見的殺氣。
不用問,她們肯定也看見那些泥塑了,都氣得要死。
邀月冷笑道:「居然都到齊了?很好,今晚就讓我們一個個處理,把所有恩怨一併解決……花無缺!」
花無缺立刻道:「弟子在。」
邀月道:「你去把小魚兒殺了!」
花無缺道:「是!」
「憑什麼?」
陳盛還沒說話,小魚兒卻嚷嚷起來:「還講不講道理?我現在身負重傷,你們好意思欺負一個病人?」
邀月變色道:「受傷了?你這個小鬼上樑不正下樑歪,滿口胡話,我才不相信。」
上樑不正下樑歪?
無辜躺槍的陳老爺怒道:「大宮主,你好歹也是個成名人物,能不能注意點涵養?就憑你的臭脾氣,怪不得都四十多歲了,還沒男人要。」
「你……」
「我什麼我?」
邀月縱橫江湖數十年,哪禁得起這樣的侮辱,她的衣袖驀然膨脹起來,帶著森森的陰寒之氣,一招便劈了過去。
陳盛並無懼色,馬上揮拳痛擊。
「砰!」
在全力對轟之下,兩個人被震得同時後退,邀月的衣袖瞬間乾癟,而陳盛的臉色也白了一白。
「……」
邀月不禁大為吃驚。
惡賭鬼的實力已經顛覆了她的想像,怪不得憐星兩次出手,都沒能將他擊斃。
憐星趕緊攔在身前,安撫道:「姐姐莫惱,小魚兒是不是受傷了,我一看便知。來,孩子,你把手伸來給我瞧瞧。」
小魚兒看了眼陳盛,陳盛沒說話,只努努嘴。
眼見師父都同意了,小魚兒便擼起袖子,把手遞過去。
憐星用指尖搭著他的脈搏,細細閱讀,片刻後說道:「這孩子沒騙人,果然是受了內傷,我看沒個三五月是很難痊癒的。」
邀月怒道:「你怎麼會受傷的?」
小魚兒道:「哼,還不是魏無牙同黨搞的鬼。」
邀月變得焦躁起來:「我不管,花無缺,你快去殺了他。」
花無缺生性純良,所以半天都沒動,躊躇道:「師父,徒兒下不了手。面對一個受傷之人,這樣做有悖江湖道義。」
邀月沒想到自己殺伐果斷,卻把徒兒教成了真君子,一時憋得難受。
「連我的命令你都敢不聽?」
花無缺渾身顫抖,痛苦道:「師父若讓無缺現在就死,我也不敢遲疑,可違背道義的事情,只怕……徒兒恕難從命。」
「你,好個孽徒,是誰把你辛苦養大的?你的良心呢?」
花無缺閉上眼睛,慢慢地跪了下去,跪在邀月的腳下,寧死都不從。
邀月氣得勃然變色,揮掌就要清理門戶,她瞄準了花無缺的天靈蓋,嘴裡喘得厲害,卻怎麼也打不下去。
小魚兒道:「大宮主,天天東躲西藏的,這樣的鬼日子我也過夠了,咱們乾脆定個死約會,就在那天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行麼?」
憐星道:「姐姐,如此也是個好辦法,你說呢?」
邀月道:「定在什麼時間?」
小魚兒想了想:「兩年後吧,九月九日,咱們黃鶴樓見。」
邀月憤然道:「你個小鬼竟敢消遣我?縱然你受了內傷,也不過半年就能痊癒,為什麼要等到兩年後?」
小魚兒淡淡道:「花無缺的修為比我好,打起來我未必有勝算的……江湖上有句老話,叫做『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會兒我剛好十八歲,這個年份挺吉利,活也罷,死也罷,我都認了。」
邀月道:「休想,我可給不了那麼長時間,最多半年!」
小魚兒堅持道:「此事斷無更改,就算今日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等兩年。」
邀月被氣笑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威脅我?你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陳盛忽然上前一步:「他還真有資格!」
邀月盯緊他的眼睛,臉上的陰氣越來越濃,貌似還想出手。
陳盛毫無懼色,冷冷道:「小魚兒是我的徒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大宮主若不答應,我便廢掉小魚兒的內力,再砍下他的右手,看你們怎麼辦?移花宮總不會為難一個廢人吧?」
邀月:「……」
小魚兒:「……」
所有人:「……」
誰都不曾想到,他竟會用這種辦法破局,堅決中透著無賴,無賴中藏著心機,你還偏偏得忍著。
憐星嘆口氣,拉著邀月的手道:「姐姐,咱們總僵著可不是辦法,惡賭鬼此人說到做到,什麼都能幹出來的。」
邀月的呼吸也漸漸平緩,終於點頭道:「反正這麼久都等了,多兩年也無妨。」
陳盛道:「那就這樣定了?」
邀月道:「哼。」
小魚兒皺著眉頭,插話道:「大宮主,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為何非要讓我跟花無缺拼命?到了決戰的那一天,你會將真相告訴我麼?」
邀月道:「放心,在你臨死之前,我自然會說的,你不聽都不行。」
「好。」
小魚兒轉臉看看花無缺,厲聲道:「姓花的,當日在峨眉山你曾打敗過我,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一定得討回來!九月九日清晨,黃鶴樓前,咱們不死不休!」
花無缺從容起身,伸出手掌道:「如你所願。」
「啪啪啪。」
二人的手掌三次相擊,立下了鄭重的誓言,這期間除非有人意外身亡,否則「死約會」永遠也逃不掉。
……
雙方商定完畢,邀月她們便快速離開,居然都沒走,反而往山上衝去。
下面立刻有慘叫聲傳過來,一聲接著一聲。
遠遠的,甚至能聽見邀月喊道:「魏無牙,給我滾出來受死!」
「哈哈。」
小魚兒幸災樂禍,喜道:「師父,邀月去找老魏的麻煩了,咱們走吧,讓她們狗咬狗。」
陳盛卻沒動彈。
走?
自己的老婆也跟著深入險地,怎麼走?
這三人實在太魯莽,放把火就能解決的問題,非得蠢到去拼命,怪只怪那些雕塑的殺傷力太強了,她們忍受不了。
陳盛道:「小魚兒,要麼你趁亂陪著蘇櫻先走,我想看看去。」
「什麼?」小魚兒很難理解:「現在這麼亂,跑掉應該問題不大。可她們幾個死了活該,你又何必沒事找事,跟著蹚渾水?」
陳盛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什麼理由?」
陳盛忽然閉口不語。
小魚兒歪頭看他,猛的一拍大腿,動容道:「嗷……嘶……邀月應該沒可能,你莫不是跟憐星……」
陳盛道:「閉嘴!」
小魚兒感嘆道:「明白了,師父,你老人家還真有一套。」
「快點滾,囉里囉嗦的。」
「行,不耽誤你英雄救美,哈哈哈哈。」
蘇櫻也行禮道:「先生再見,此去兇險無比,請你多保重。」
「多謝。」
自從邀月她們出現後,蘇櫻就沒怎麼開口,她已經被二人的風采所折服,此時聽見陳盛和小魚兒的對話,卻也難免呆若木雞,眼睛都快碎了。
蘇櫻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懂。
惡賭鬼究竟有什麼樣的魅力,可以迷倒天仙般的憐星?
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太驚人了!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到底是鮮花瞎了眼,還是牛糞肥力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