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夜之城的人們
漩渦幫搶劫、盜竊，但在這個網絡被分割，高科技監控頻出的社會，他們是怎麼確定目標的？
誰都知道公司摳門，那麼被公司壓迫的難道全是小綿羊？
當然不可能，小綿羊早就成烤全羊了。
工廠門口的流浪漢換掉自己瞎掉的眼球，他就可以為漩渦幫錄下工廠上下班的時間，換班的人員。
工廠中工資還不上貸款的倒霉蛋會想辦法搞錢、被無故開除的員工會想辦法自己找一筆補償金、工傷沒得到補償的更會反過來讓這些工廠嘗嘗夜之城真正的鐵拳。
漩渦幫受上的線索多得數不勝數，全年下來只要想活動，根本沒時間休息。
倒不如說有時候這些本地居民還希望漩渦幫狠狠地搶公司。
「.你說你不是被綁來的？」
「不是。」一個頭髮髒兮兮的男人搖了搖頭，「我昨天看見班組長跑路的時候順了一大包藥，挺貴的，我看到他放東西的地方了。」
「你就這麼把伱的班組長賣給漩渦幫？」
男人唾了口唾沫：「操他媽的，我巴不得他死。」
粗鄙之語震得傑弗遜的腦瓜子生痛。
他能從這個男人眼中看出身處漩渦幫地盤的恐懼和害怕，也能看出他對那個班組長的惡意。
「為什麼？你們有仇？」
「那老雜種，兩個月前讓我們幫他給漩渦幫遞信，最後出了事情反過來扣我們的安全生產獎金，自己還私吞了這邊的分成！
扣都扣了800歐，就分我們900歐！他還說什麼.他很抱歉？！」
男人憤憤不平，說到這裡還沒結束，連續又說了什麼班組長怎麼給他們劃生產指標，怎麼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什麼年輕人要多吃苦，到了他這個年紀就能輕鬆吃他媽了個逼的，他不就把屁股賣給了那個生產經理嘛！
媽的，就因為聽了他畫的大餅，我連貸款都還不上了，老婆天天催我賺錢買高智奶粉——
唉，哥，我還知道廠子裡的其他情況，我就希望你們到時候給我分點殘羹剩飯就行.
家裡孩子需要喝奶啊，醫生還說他有什麼先天性心臟病，只能貸款治。
不過沒關係，等他六歲就能出來打工了，我找人算過貸款還款期，到時候咱爺兩加上他媽，肯定能續上」
所以這是一個工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同時也是一個罪犯，而且還是一個打算背叛的罪犯。
傑弗遜無語應對，而這可不是個例。
這些人慘嗎？
很慘。
但看到這些人之後，他的腦子疼得厲害，甚至會想到：這很大程度上也是他們自找的！
所謂作惡多端的「公司」，如果限定範圍，也不一定就是完全的加害者。
要知道這世界除了那些巨頭公司，同樣有很多在生存範圍掙扎的小型企業。
公司安全得不到保障，成本增加，工廠利潤進一步降低，進一步壓榨他們的「合法」生存空間。
這又是一個惡性循環。
沃森北區就因為企業不願入住，常年處於就業不充分的狀態，很多人只能流浪。
擴寬思路之後，傑弗遜聰明的腦袋瓜一下子想到了大量的，複雜的社會反應鏈條
他甚至有些迷茫：真的是自己沒睜開眼看過這所城市嗎？
這也是里爾對這位市長的小小疑惑。
按照傑弗遜的個人簡歷，他也是一個夜之城土著，甚至出生於海伍德，父母在那裡經營一家餐館。
他出生的時間是2031年，那個時候夜之城的天空甚至都還是淡紅色的，籠罩在核彈的輻射雲下。
就算他再怎麼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該對這些沒有一點想法才對。
傑弗遜有時候給里爾的感覺更像是將市長的位置看成了一個解決問題的開關。
好像坐了上去，一切問題就可以在他的控制下，迎刃而解。
但怎麼坐上去，這些細節和手段卻模糊得不得了，具體就體現在這次委託中。
政治層面的操作他想得很清楚，但細節方面.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當然，里爾大概能夠猜到是什麼原因，他只是在確定。
從傑弗遜的政治思想多少能看出一些東西。
傑弗遜用手捂著額頭，兩側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在進行一場兇險駭入的黑客一樣。
忽然，他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嚇得這裡的人們都一愣。
「我需要休息一下.」
他踉蹌著腳步退出了房間，從外套下的口袋中拿出一個氣動注射器，往自己的脖頸按了下去。
嗤.
藥劑入體，傑弗遜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看上去疼痛緩解了不少。
他擦掉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抱歉，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有些大但漩渦幫的存在.」
「看得出來。」里爾關上門，繼續說到，「按照我們之前的合約，我可以為你提供大量線索，用於清理這些犯罪分子。
按照我的初步估計，犯罪率可以下降大概10個點，甚至略低於夜之城的總和犯罪率。
但相比於你們富人區，我猜這個數值還是不太低。」
也就是說，端掉漩渦幫，再連帶端掉這些和漩渦幫有關係的居民，對犯罪率的影響也就是差不多20個點。
那剩下的犯罪呢？
答案呼之欲出了，完全擊碎了傑弗遜剩下的僥倖心理。
里爾往前走了兩步，走到第二個房間前。
「這裡面是一些希望從漩渦幫購買功能性義體的居民，不那麼合法而且，也有的人想裝戰鬥義體。」
「但肯定也是不合法的。」里爾聳了聳肩，「除此之外的都是小魚小蝦，什麼當街鬥毆、肇事逃逸、路怒槍擊.
還有一些是輕微犯罪，辱罵公司代表、沒有使用正確方法食用披薩.
這些罪名你應該比我熟悉。
但那些人我管不了了，現在回到我們的合約——
只處理這些人，我可以幫你繼續將犯罪率下降十多個點，甚至可以按照你之前的思路，簡單的幹掉出頭鳥。
你想我怎麼做？正好NCPD局長就在外面——我沒猜錯吧？」
NCPD局長就在外面，就是瑞弗示意的那輛車上。
如果傑弗遜決定繼續使用這樣的方法獲得競選優勢，他們現在就可以著手把手頭的罪犯送進去。
「我」傑弗遜才剛剛打下去的興奮劑都有些抑制不住疼痛感，但他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不得不思考。
犯罪危害社會，但如果罪犯也是社會的一部分
他究竟要維護的是什麼？人？還是社會？
夜之城所謂的「普通老百姓」壓根不是什麼白蓮花，也不是一群嗷嗷待哺等待救贖的小鳥。
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小腦筋，膽小但也兇狠，害怕幫派但也和他們沆瀣一氣，對公司點頭哈腰，但背後也會給他們捅上幾刀。
價值觀混亂，善惡觀模糊，這是夜之城真正的面貌。
傑弗遜的大腦刺痛：他知道這些的，他覺得自己其實是知道的。
但也許是這些年成功的經歷，真的讓他變得自大起來。
他想要投資教育，教會人們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
想要創造一個強大的社會機構，為所有人安排工作，讓一切秩序井然。
仿佛所謂的「底層人民」一直都是悽慘的受害者，悲劇的主演，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救世主。
但這些不是事實。
砰！
傑弗遜腳下一軟，跪倒在地，里爾眼疾手快從他的西裝里又拿出一劑興奮劑，當即給他插了進去——
嗤——
「還沒結完帳呢，佩拉雷斯先生，還是你打算先回去休息一下？」
興奮劑再次入體，傑弗遜的痛苦沒有減少，但卻生出了站起來的力氣——
「不我們我們結完帳！」
「很好。」里爾點了點頭，「那就說說你的選擇吧。」
「.」傑弗遜抬起頭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里爾笑了笑，「這些人短視，只能看到最為淺顯的世界；貪婪，看到一點好處，一點發財的希望就忘了思考；膽小，畏懼比他們強大的人。
當你打敗他們畏懼的人，刷新他們看到的世界觀，指出一條通向光明未來的方向.
你就會發現，他們一下子又變得那麼溫順可愛，既遠視又節制，還非常勇敢。」
傑弗遜低著頭，咀嚼著這些話，忽然抬頭道：「你不可能只是個傭兵。」
「我就是個傭兵，沒什麼可不可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