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前夕

  時間來到了新的一天。

  吉蘭成功獲取了「神鄉烙印」後，心情非常不錯，幹勁十足地驅車前往了中心區凱旋大廈。

  因為瘴氣天災的緣故，最近的公務都非常繁忙。帝國官方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機器，每一個作為組成零件的部門，都超負荷地運轉了起來。

  不光尋常部門，就連淨化和平衡這兩個特殊部門，乃至調查委員會和掘墓人也都接到了動員。

  幾乎每個人都有著繁重的任務。

  吉蘭今天的任務依舊是負責護送「防瘴藥」，不過藥劑數量卻比昨天還多了將近三倍。

  整整四輛裝甲車，裡面裝滿了密封的木箱。同行還有兩隊士兵，共計五十人。

  各個全副武裝，端槍戴盔，儼然已進入了戰時的戒備狀態。就連兩名尉級軍官，也都端坐在車廂里，一言不發。

  此行目的地共有四處，北繆斯有兩處，東西繆斯各一處。

  至於為什麼沒有南繆斯……

  這個問題沒人會問，也不會有人回答。

  吉蘭也清楚，原因很簡單，因為南繆斯是底層人的聚居地，環境複雜惡劣。

  官方並非不重視，而是開展工作困難重重。南繆斯人口密度過大，官方人手有限，只能避重就輕，先處理較為關鍵的區域。

  可以預見的是，南繆斯居民的傷亡會非常大……

  隨著護送任務的開展，吉蘭發現，首都的秩序雖然混亂，但在官方各種手段下還算維持得不錯。

  且隨著各部門驅瘴防瘴工作的進行，情況相較於昨天有所好轉……但整個繆斯西提的氣氛，卻是越來越壓抑。

  即便帝國在積極遏制瘴氣的肆虐，但死亡人數卻依舊在持續攀升。

  民眾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有人患病，有人發瘋，有人在自己面前倒下死去……

  可能是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愛人、朋友，也有可能是隔壁熟悉的鄰居、樓下的店員、街區里叫得出名字的孩子等等。

  這樣大規模的神秘災害事件，就算倖存的普通人，也會在巨大的壓抑中，被一步步逼瘋。

  護送任務完成後，已是到了傍晚。

  吉蘭在夕陽黃昏下，坐著裝甲車返回凱旋大廈復命。

  他看著沿途車窗外的街景。

  一片寂寥。

  街上基本看不見什麼人影，店鋪大門也都緊閉。零星的幾個行人還都行色匆匆，眉宇間流露著慌亂。

  昔日繁華的大街上，不見馬車和汽車的蹤跡，徒留些許警示民眾減少外出的宣傳海報，以及留有各種駭人標題的報紙，在四處翻卷，騰躍。

  一種名為「不安」的氣流，穿梭在繆斯西提的大街小巷，捲起了更為狂躁的，名為「恐慌」的大風……

  吉蘭方才聽同行的士兵們閒聊，說起了最近越傳越凶的一個流言。

  說是眼下的瘴氣太過濃郁，只要離開住宅，在外逗留六個小時，便會當場死亡。

  這種說法有相當一部分民眾相信。

  吉蘭卻很清楚，眼下首都的瘴氣濃度已經在帕拉委員長開發的各種驅瘴藥下，降低了不少，維持在了2帕左右。

  雖然相較於過往而言還是濃度超標，但居民們只要堅持「神秘主義穿衣法」，並按時領取官方發放的防瘴藥，基本不會有事。

  據他所知，首都以外的區域，瘴氣濃度早已飆升至4帕……那才是普通人的禁區。

  若沒有混雜著神秘材料的高級香水，或防瘴藥傍身，基本踏出去就別想再回來了。

  …

  …

  夜幕降臨。

  吉蘭在委員長辦公室內，將今日的護送任務匯報完畢。

  正當他起身打算離開之際。

  白髮老紳士帕拉·賽爾蘇斯卻開口叫住了他：

  「吉蘭，先別急著走。」

  「帕拉委員長，請問還有什麼事？」

  吉蘭扭頭問道。

  帕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笑道：

  「你拿到『神鄉烙印』了？」

  吉蘭眉頭一揚，委員長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變化。

  「嗯，是的。」他點點頭說道。「昨晚出航夢境海，成功找到了神之鄉。」

  「不錯。」帕拉誇讚道，神色滿是欣慰。「非常不錯。」

  「你的進步速度，果然還是那麼快，真是超出了我的預計啊……」

  正說著，委員長卻是突然眉頭一皺。

  「咦？」

  他又仔細打量了吉蘭幾眼，眉頭越皺越深，然後沉聲說道：

  「你到了神之鄉後，到底在那裡殺了多少『下層』區域的神秘生物？」

  「沒多少……」吉蘭咳嗽一聲。「一位『漿洗婦』，還有十幾個『藍帽子』吧。」

  「你這……唉。」帕拉搖了搖頭，有些自責地說道：「我沒料到你能這麼快找到神之鄉，所以也就沒來得及告誡你，不能輕易殺戮神鄉居民。」

  「這會使得你的『神鄉烙印』沾染『斑駁之氣』，雖然這對你自身並沒有什麼危害，但卻會吸引『巡視者』的注意……斑駁越多，吸引力也就越強。」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也會相應減少伱在神之鄉逗留的時間。」

  帕拉稍作沉吟，抬起眼帘又道：

  「你要知道，從4階開始，越往後攀登原階，越是需要依靠神之鄉……這將會嚴重影響今後在『火劍之路』上的前進。」

  「故而神秘者都非常忌諱對神鄉居民進行殺戮，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儘量避開它們。」

  「感謝您的告誡，帕拉委員長。」

  吉蘭神色一整，連忙道謝。

  「今後，我會儘量避免這種事的發生。」

  「嗯，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見到吉蘭虛心接受的態度，帕拉很是欣慰，點點頭說道。

  「你只差4階原質，便能夠攀登至久世者階段，我很期待你早日進階……眼下帝國面臨著多重困境，急需人才，如果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我會儘量幫你。」

  「好的，委員長，再次感謝您。」

  吉蘭微微低頭，脫帽一禮。

  …

  …

  時間一轉眼，便過去了大半個月。

  來到了12月24日這天。

  經過帝國官方這段時間的緊急措施和治理，首都繆斯西提的瘴氣濃度穩定在了1.8帕左右。

  再想降低濃度，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做到，這還是付出了巨大代價的結果。

  吉蘭這段時間也忙得夠嗆。

  他一大早起床，例行的修行過後，便洗漱一番坐在了客廳吃著早點，翻看起了早報。

  看著報紙上關於瘴氣的各種新聞，以及又有多少人患病發瘋，乃至死去，他都有些感到麻木。

  不過在副頁位置，花費了整整一個版面宣傳著「聖誕節來臨」的好消息，還專門寫了諸多內容慶祝今天的「平安夜」。

  吉蘭看得出，這或許也是官方的推動所為。畢竟整座城市，乃至整個帝國，都被壓抑和絕望的氛圍籠罩。

  通過這種寓意幸福的節日，或許可以沖淡一點烏雲般的氣氛。

  和前世類似，這裡的「聖誕節」同樣是為了慶祝七月司辰「正午曙光」，即上帝奧美爾的誕生。

  祂的到來，給人類降臨了希望、曙光和秩序。故而「聖誕節」在這瘴氣爆發的恐慌時期，多多少少能給人一些精神上的寄託。

  吉蘭吃完早點，照常驅車前往了凱旋大廈，乘坐電梯去往了70層。

  然而今天的委員會大廳，卻有些不同以往。因為這裡幾乎坐滿了人，且絕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男女。

  最年輕的，都是中年。

  他們的穿著打扮十分樸素，鮮有人開口大聲說話，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肅穆。

  吉蘭有些驚愕地看著滿大廳的人，感受到了他們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

  他悄悄開啟了靈視。

  頓時，吉蘭差點被耀眼的各色光芒閃瞎了「眼」！

  『起碼有一半都是久世者……』

  吉蘭頗為驚訝。

  『剩餘的也都是3階靈秘者。這些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或許是他的靈視窺探，驚動了大廳里的人，一個個頭髮斑白的男女扭頭看來。

  注意到門口站著的金髮青年後，這些老傢伙又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可也有不少朝吉蘭投來友善的目光，極個別的，則多看了他右手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一眼。

  吉蘭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心中不由升起了一個令他感到驚訝的猜測：

  『難道是古老密教「午夜玫瑰」的成員？可他們怎麼會來這裡……』

  很快，他的猜測就得到了應驗。

  只見白髮老紳士帕拉杵著那根白手杖，在數名委員的跟隨下，走上了大廳的高台。

  這時，一襲高領黑風衣的瑪維悄悄來到了吉蘭身側，小聲示意道：

  「先就坐吧。特蕾莎女士他們在大廳的左邊，跟我來。」

  「好。」吉蘭簡潔應答一句。

  旋即，他便跟著瑪維從大廳後方的過道走去，一路抵達了大廳席位的左下角。

  兩人落座後，吉蘭注意到特蕾莎女士、雷諾、穆古爾、加諾德和卡雅等掘墓人都在場，還轉頭朝他微笑打招呼。

  吉蘭捏著帽檐頷首，以示回應。

  「歡迎各位受邀前來。」

  高台上，站得筆挺的帕拉委員長開口道。他的聲音並未經過麥克風和音響的擴音，卻極其洪亮，響徹整個大廳，讓所有人聽得十分清楚。

  「在場諸位，有我私下的一些好友，也有機械工會裡的傑出工匠，還有一些對神秘學、醫學、人體學以及瘴氣學等諸多領域有研究的著名學者。」

  帕拉環視一周，語氣變得鄭重起來：

  「此次邀請諸位到場，是為了秘密開展一場對『瘴氣天災』的研究，我會給出三個議題，讓大家一同商討對策，看看能否研發出一種新型的『防瘴藥』，爭取能持續更長的藥效時間，或是令人體自行產生抗性……」

  委員長的語速不快，緩緩講述起了三個議題，並將其書寫在了身後的白板上。

  這時，一側的卡雅頗為驚訝，捂著小嘴低聲說道：

  「好多厲害的學者工匠呀……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久世者前輩，你們認識嗎？」

  「卡朋、羅伯斯、穆爾赫特，那三位機械工會的元老級人物也來了，聽說他們也是機械神教的大主教……」

  瑪維偏過頭，指著最前排的三位白髮老者，小聲說道。

  幾名掘墓人也都參與了討論，特蕾莎女士並未阻止，偶爾還會微笑地補充兩句，讓眾人漲了不少見識。

  吉蘭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傾聽。

  他順著瑪維剛才手指的方向，掃了眼三位身穿古樸工裝和風衣的老人。

  『難道就是他們三位，聯手之下可以對大範圍區域進行監視？』

  吉蘭心想著。

  他剛才開啟靈視時，觀測到了一些端倪。這三位老者的靈性，完全不同於其他人，既不是3階「輝光」的耀眼，也不是4階「豐饒」的閃爍……

  而是一種內斂到了極致後，所綻放出的強光。那種靈性光芒，甚至變相化作了一種遮掩，將其自身的各種特徵和信息都擋住，以至于吉蘭根本看不出什麼。

  『是5階「絢爛」級強者嗎？』

  吉蘭暗暗猜測。

  這時，他注意到，同樣是第一排的席位上，最靠右側的一名禿頭老者突然回頭，與之對視了一眼。

  那老者的長相平平無奇，唯獨一個大鼻子有些令人印象深刻。

  他手裡杵著一根歪曲的木頭手杖，另一隻手抬起，朝吉蘭豎起了個大拇指，並微笑著做了個口型。

  吉蘭一怔。

  他通過口型判斷，對方說的是：

  「血梟，你好。」

  吉蘭的腦子裡，頓時蹦出一個人。

  制杖老人……

  他有種直覺，這位老者很有可能就是密教「午夜玫瑰」里，與自己通訊的那位工匠大師。

  吉蘭脫下帽子，也朝那老人回應了個微笑。

  …

  …

  吉蘭旁聽了整場會議，但他們整個二組掘墓人里，除了穆古爾稍微聽懂了些許，其餘人都是一頭霧水。

  待會議結束後。

  到場的諸多學者各自捧著一沓記錄文件，面色凝重地離場。

  先前那位和吉蘭打招呼的老者主動找到了他，一見面便熱情地踮起腳，拍了拍吉蘭的肩膀。

  原因無他，這老頭身高僅有1米6，僅僅比卡雅稍微高一點。

  「初次見面，血梟。」老者和藹笑道。「我是『制杖老人』。」

  「很高興見到你，老先生。」

  吉蘭禮貌道。

  「這次會議到場了不少密教里的成員，其中還有兩位新加入『荊棘眾』的年輕人，有空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制杖老人笑著指了指人群。

  吉蘭轉頭看去，便發現了一男一女。雙方隔空對視，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好。」他收回目光，輕聲道。

  「對了，今晚就是『平安夜』了。」

  制杖老人突然提醒了一句。

  「我建議你在自己床頭掛個聖誕襪，說不定能收到禮物……」

  「嗯？」吉蘭眉頭一揚，有些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