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看著這麼多的宗師長老齊聚一堂,第一反應是不是自己假扮身份偷學神功被發現、現在要三堂會審?
可旋即他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可沒再偷偷摸摸的扮演他人,難得的恢復本來身份,甚至是自己都不知道的隱藏身份,真得不能再真。
謝奕、鎮武長老當仁不讓,站在面前;旁邊的許多長老也是回到謝家族地後耳熟能詳的大人物,沒見過也看過畫冊免得衝撞。
還有那名白眉垂吊、慈眉善目的老人,謝淵記得是之前切磋時坐在最主位、謝奕都必恭必敬的人物。
聽說這位長輩還是謝奕的曾祖那一輩的,年少時就出門遊學求道,後來又回歸家族,是族內修道家功法的頂尖高手,亦是輩分最長的人物了,年歲大概已經過了百五。
好多宗師……都在這第八層,一人一本冊子都不夠分的。
謝淵暗道。
謝家實力雖然雄厚,宗師數量雖多,但也沒有幾十人那麼誇張。除開駐守各處分支產業秘地的長老,算一算族內留守的十來名宗師,今天恐怕是都到了。
這會不會導致族守空虛?要是有敵人趁虛而入,我豈不是成了罪人……因為看子弟耍槍而族地告破,謝家也要千古留名了。
謝淵有些走神,然後便見那位曾曾祖和善道:
「謝淵,你不要緊張,我們就是些閒著沒事的老頭,過來溜達。」
謝淵恭謹的施禮回應,心道這裡可有好些身居要職的青壯長老,不全都是退休老頭老太。
對他們的來意,謝淵心知肚明,肯定是鎮武長老將消息傳出去,一時謝家的大人物都搶著要來看。
看來那天鎮武長老的說的話一點也不打折扣,原來自己這「天賦」是真的能引起族人轟動的。
謝伏擺擺手,道:
「謝淵,你休養好沒?」
「回長老,晚輩已經休息好了。」
謝伏重重點頭:
「好!那你就把焚天滅道槍的第一式演示演示。」
各位宗師長老紛紛散開,第八層倒寬不闊,長老們只得緊緊貼在石牆邊、書架旁,儘量給謝淵騰出個位置。
這些人平時都是謝家最頂尖的人物,出門不說僕從如雲、晚輩伺候,也是自有氣派,此時卻肩挨著肩腿貼著腿,貼著邊兒打擠,有些許狼狽。
「謝靈,莫挨我!」
「就這麼大點兒地,碰一下怎麼了,你小氣巴巴的!」
「謝寒,沒你位置了,你下去看吧。反正以你的修為,在哪都如眼見不是?」
「呵呵,真如眼見你怎麼不回家去?非要到這裡來搶地盤?」
「謝鵬,你踩著我的腳了。」
「祖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謝奕,你也是。」
「……我這就讓開。」
在場宗師要麼是從小一起打鬧到大的,要麼就是被人看著長大的,此時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氛圍還挺熱烈。
謝淵站在場中,承受著十來道強大的目光,感受著周圍氣勢激盪,靜室風起,如同在高山風口一般,壓力陡增,胸口發悶。
便是之前各種大會上承受千百道目光,也不如這些宗師擠在斗室里誒的壓力大……
謝伏看見謝淵眉頭微蹙,手輕輕揮了一下,第八層陡然風止,謝淵瞬間感覺輕鬆,出了一口氣。
他從旁邊的兵器架上取出一桿謝伏準備好的長槍,拿在手上對四面施禮:
「各位長輩,晚輩獻醜了。」
眾人都是平靜的點點頭,對這個身世離奇、天資絕倫的晚輩十分和善。
謝淵拿著大槍,先不動神色的掂量了兩下,說起來這竟是他第一次拿起這種兵器,就要來施展天下最強也是最難的槍法。
槍,兵中之王。
江湖俗語云,「月棍年刀一輩子槍」,可見長槍威力之大,難度之高,值得一生浸淫其中。
雖然在打通內外桎梏、武者外通天地,宗師輩出的武道通神之年,長兵器的優勢已經不是絕對因素,甚至真正高手的赤手空拳亦可以摧山斷河,但持槍武者的戰力,還是會讓同境對手多出許多慎重。
謝淵撫摸著沉重的槍身,雙手一中一尾,足下不丁不八,站住了一個架勢,正如《焚天滅道槍》的第一頁人影靜止時。
周圍的宗師們一下安靜了下來。
身為陳郡謝氏的宗師,就算沒有練這門槍法,但至少也見過。
毫無疑問,謝淵用的就是焚天滅道槍第一式,人間太平的起手式。
一股稍顯青澀、但卻已然初具雛形的霸道無敵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從謝淵身上散發出來。
何為人間太平?
若人間已無敵,自然太平。
這焚天滅道槍的第一式,名為太平,招式可一點也不太平。
謝淵看到的那周而復始的演示人影中,每一槍挑的都是天下頂尖高手,刀王劍聖,密教宗主,遺蹟妖魔,隱世高人。
七招槍法,霸道絕倫,一往無前,組成了完整的一式,人間太平。
謝淵身形忽然一動,陡然舞出一團槍影。
雖然是第一次握槍,但是對焚天滅道槍第一式的僅僅是一點理解,高屋建瓴之下,也已經足以讓他在槍之一道上直接登堂入室。
謝淵手上的觸感陌生而不生澀,穩健的舞著大槍,朝面前瞬間刺出了上百記。
古書云,「渾身上下,若舞梨花;遍體紛紛,如飄瑞雪。」
謝淵此時面前的槍影如同驟然爆發的寒光,籠罩全身,耀眼不可逼視,正如此景。
謝奕、謝伏以及其他長老都是眼神大亮,有人興奮的喃喃道:
「第一招!使出來了。」
「他確實能用此槍!不只是領會而已。」
「伏長老,他真是只領悟了一次?」
「我騙你們作甚?」
謝伏哼道,眼中也是一片喜色。
這才是第一招,他自己說的已全部看明了。
且往下看……
謝淵只是使出第一招,就感覺出這槍法的霸道無匹。
眨眼間百記刺擊,若非是他境界有限,每一槍上面自帶罡氣,任什麼敵人都是遍體窟窿。
但即使這樣,這僅僅是第一式第一招也威力磅礴,疾如風迅如雷,既快不止,殺力驚人,讓謝淵自己也吃了一驚。
旋即他神情雀躍,槍勢一轉,陡然從低往上一挑,然後猛地一刺,面前數丈範圍都是狂風湧起,槍勢洶湧,成為絕地。
武庫八層陡然颳起勁風,不過周圍的宗師們都如定海神針,這勁風倒是只在中間空地處打轉。
然而宗師們或是鬍鬚長眉飄飄,或是衣袂裙擺鼓盪,神色都頗驚異。
「第二招……」
有人喃喃道:
「比他爹強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宗師們驚異的交頭接耳間,謝淵槍頭再一轉,槍如狂龍,從左至右連刺,仿佛面前有許多敵人,然而一瞬之間全部清空,眼前已經無人遮擋。
「三招,已經三招了!」
謝伏眼睛大睜,笑道:
「領悟一次便能使出三招。這槍法,合該他練!我定要好好教他,不練全不准出門!」
眾宗師都是微微點頭,他們中可沒人第一次領悟就有這般本事的……能看懂便是勝利了。
雖然謝淵的槍法以他們的眼光來看還十分稚嫩,只能算是演示,距離實戰發揮威力還很遙遠。但只要一想想他才剛上手就有這般表現,那說一句未來可期不為過。
而且,前三招已經如此順利,他難不成真能完整演示出第一式來?
眾人都是無比期待。
而謝淵這邊已經漸漸得心應手,雖然感覺這槍法的消耗簡直是大得驚人,但使出之後縱橫無敵的感覺亦讓他心醉。
他眼神發亮,估摸著自身體力,大金河功一浪一浪的狂涌,如同不要錢一般的傾瀉注入到手中長槍。
第四招,斗室爆發出耀眼的光芒,似乎隱隱有龍吟響起,潛龍出淵;
第五招,謝淵持槍上步,連擊三次,若不是謝氏武庫陣法阻隔,面前直線可清出三十丈的空地;
第六招,謝淵騰挪轉圜,高高躍起,長槍如飛龍在天,居高臨下,地面以槍尖為圓心,方圓數丈盡皆寒光凌冽;
第七招,長槍靜止一瞬,忽然一放一收,簡單的刺擊,讓空氣似乎靜止了剎那。
而後武庫第八層的陣法陡然激活,四周光芒絢爛,處處皆有陣法條紋,天花板、石牆、地板、書架、石屋,全部是密密麻麻的金線亮光,如同上古秘境。
謝伏雙手連揮數次,這些線條才漸漸平息,然而空氣中隱隱仍有讓人心悸的感覺散發出來。
謝淵持槍靜立,看著周圍安靜一片,心中暗道莫不是闖禍了?
看剛剛那架勢,感覺謝氏武庫要將謝家高層都一鍋端了……那便真要成千古奇談。
不過這麼多陣法,竟然迭加在一起,以謝淵的陣理知識簡直感覺聞所未聞。
要是慕姑娘看了,恐怕跟耗子入了米缸差不多,替謝家當這鎮武宗師估計是心甘情願。
謝淵長出一口氣,體內又空虛了。
然而他此時血脈奔涌,體力雖虛,心潮澎湃不休。
人間太平,酣暢淋漓!
謝淵隱隱感覺到這從頭到尾的一式槍法使出,自身血氣的品質隱隱有進步,不由心頭激動非常。
若是血氣的境界有突破,他都不至於如此高興;
但是品質的提升往往只有大境界突破時的蛻變才能發生,也不出乎意料,只是功法按部就班之事。
而要想血氣的品質躍升,那除了極為罕見的天材地寶,就只有功法本身特異。
像金鐘罩這種中規中矩的功法,若要凝練更高品階、帶有特異的血氣,那是無計可施的。
但此時他這一身暗蘊佛韻的血氣在焚天滅道槍的霸道槍意之下,似乎發生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進步——微不可查但還是能被謝淵敏銳的感知探測到。
這一絲比髮絲兒還細的血氣,比周圍的血氣稍微凝練那麼一點點,也比平和的佛家氣息多了一點點霸道和煞氣。
微不可查的一點進步,一點小小的進步,卻是血氣進階從零到有的第一步。
僅僅是第一次施展而已,謝淵可以想像等自己將這第一式入門,漸漸淬鍊過多次之後,全身血氣都會化作如此凝練而霸氣,使出的威力更上一個台階!
謝淵心中雀躍,自己的根本法總算有所提升。
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因為周圍的空氣有些過於安靜,宗師長老們都在沉默,他一個小輩不好造次。
周圍的各位宗師們如同神座上的泥塑石像,一動不動,神情肅穆,氣勢各異,同樣安靜。
最終還是謝伏先嘆了口氣:
「現在你若說你是謝安先祖轉世,恐怕我們也不得不信了。」
仿佛時空靜止一般的氣氛頓時活潑起來。
年輕些的宗師都是嘖嘖有聲,面露興奮:
「好傢夥,族長從山裡把寶貝挖回來啦!」
「哇,一千四百年的轉世老山參!」
「謝靈,胡言亂語什麼!太不尊重人了,先祖豈能拿來亂開玩笑?」
「嘿嘿。」
老者們則是撫著長須,神色驚訝中露出極欣慰的模樣,感慨道:
「先祖保佑,我謝家又出一個麒麟兒!」
「這已不是麒麟兒了,這已經是潛龍出淵,一遇春風便化龍!」
謝奕則是神色感慨,輕輕拍打著謝淵的肩膀,一時甚至有些不知說什麼。
他想了想,吐了口氣,道:
「謝淵,回去之後,我將大哥留下的長槍拿給你。」
周圍的宗師們聞言都是一靜,有人遲疑道:
「家主,那桿槍現在給謝淵用,恐怕有些適得其反。」
「無妨,我會封鎖其上的力量,等謝淵的實力逐步提升,自能慢慢解開封禁,直到完全掌握。」
謝奕解釋道。
眾人聞言,這才點頭。
他又對向謝淵:
「大哥當年所用兵刃雖然不是鎮族神兵,但也差不太多了,介於玄兵與神兵之間。以你現在的實力,自然是玄兵都還難以掌握,所以我會做些布置。你現在先拿著熟悉,日後也好成為本命兵器,甚至提升為神兵也說不定。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帶著這杆長槍,重現大哥、重現謝安先祖的風采。」
謝淵見周圍希冀的目光都望過來,鄭重的一拱手:
「二叔,各位長輩,謝淵必定不負所托。」
眾人都是露出笑意,對他愈發滿意。
謝伏又囑咐道:
「你小子就是境界太低了,耍了一式現在又被掏空!」
謝淵微微苦笑,他一個氣血三變境,能將如此絕世神槍的完整一式演示出來已經不易,謝伏要求未免有些高。
而且他是第一次使,雖然歪歪扭扭、倒也完整。只是就如剛剛會水之人,明明在水裡已經撲騰完全部力氣,結果一看,離岸不過三尺。
等後面慢慢熟悉,逐漸入門,會省卻不少不該花費的力氣,效率會越來越高。
熟能生巧,便是神功也是這般。
特別是對謝淵來說。
【焚天滅道槍·人間太平·未入門:(2/1000)】
漲了一點……果然頂級功法,即使要入門也不容易,這次沒有養身功幫他作弊了。
但按這個進度,考慮到有頂級宗師指導、謝家資源供給,熟練之後會越來越快。
一次便有至少一點進度,一天三遍、五遍乃至十遍,或許並要不了多久就行。
謝伏不知謝淵的實力,掐指一算,有些不滿:
「雖然一般都是宗師開始修行會更好,但你現在既然能練,自然要練!不過你這進度看起來,哪怕第一式要熟練掌握也得花個一兩年,更不用說後面幾式了!」
「宗師之前最多練個兩式就可,而且熟練了會越來越順手的,不著急。」
謝奕提醒道。
謝伏搖搖頭:
「練功要趁早!這樣,你們把什麼好東西好寶貝都給他使上,雜事也不要去打擾他了,就讓他天天來這練功,本來功法就不易,免得分心退步。
「若是影響了其他子弟所得,東西就從我這齣,反正我拿著也沒什麼用。」
謝奕應了一聲,笑道:
「已經對他是最頂級的配給了,還要您老掏私房錢吶?」
「誰出都無所謂,反正是為謝家的好!」
謝伏見謝奕已經有安排,不再細究,拍拍謝淵:
「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就來練槍!」
謝淵恭謹的朝著周圍團團施禮,眾宗師皆含笑回應。
等謝淵走後,第八層的宗師們才又紛紛感嘆,有人嘆道:
「還是家主眼光好,老夫還道是看阿玄面上讓他受此蔭蔽,沒成想是找回了參天樹的苗苗,自然要好生澆灌。」
「就是!如此看來,資源給我那不成器的孫兒確實浪費了,要是謝淵需要,儘管給他就是!」
謝奕微微一笑:
「既然鎮武長老都要掏私庫了,哪還用其他子弟犧牲?謝淵雖然優秀,但也不能耽誤了其他孩子。如我之前所說,家族最近還有進項,不會虧待了年輕人們。」
雖然其他宗師們說的好聽,但之前提意見的時候可一點不客氣。皆大歡喜之時說半真半假的漂亮話而已,真要拿了他們後輩的東西,又得跳腳。
不過謝奕身為族長,顧全大局,見慣人心,自然要團結內部,以和為貴,看破不說破。
眾人又感慨讚嘆了一會兒,覺得只要謝淵不夭折,宗族下一代也十分有希望。
如此天驕,讓謝家百年鼎盛也沒問題,眾長老都是心裡高興。
謝淵回到自家大院中,泡到特製藥液池子裡,身體的疲憊很快得到緩解。
他舒舒服服的吁了口氣,感覺全是享受。
說起來,這日常泡澡的藥液,其效果絕佳,非是凡物。若論材料價格,比當年辛辛苦苦攢錢才能得的藥浴貴個,嗯,不知多少了。這一池子估計夠那等藥液泡一輩子的。
若在盤龍鎮,便是想像也想像不到有這等東西,人世間真是有參差。
沐浴完畢,內力一蒸,便將身上的水珠蒸乾。
謝淵先穿褲子,喚雲竹進來,幫自己穿衣。這些個衣服終究不算簡便,自己穿實在太麻煩,他也漸漸由儉入奢,習慣了讓雲竹和侍劍伺候。
水汽蒸騰,看著嬌俏的丫鬟在自己面前臉紅紅的模樣,謝淵默念雖然腐敗,要嚴守本心。
雲竹瞥了謝淵一眼,柔柔道:
「少爺,你的皮膚真好,比雲竹的都好。」
「你要是像侍劍那樣練武,軀體狀態也會更佳的。」
謝淵回到。
「誒,我沒那麼勤快嘛,也沒那份天賦。」
謝淵看了她一眼,心想著也許後面給她找一門不那麼需要資質的養身功法傳授,謝氏武庫肯定有。
雲竹笑吟吟的:
「少爺穿好了!即使在家族中,少爺的人才也是頂尖的呢。」
侍劍這時竄了進來,看到謝淵眼睛一眨,鼻子一抽:
「少爺,你好香。」
謝淵嘴角抽動了一下,道:
「這池子水是這樣的。你要喜歡,拿點藥粉回去泡,對你練武有好處。」
侍劍有些猶豫:
「少爺,這可逾矩了……」
見她想要不敢要的模樣,謝淵笑道:
「這院子裡面,我說什麼規矩就是什麼規矩——你們別往外說就是。」
既然享受了兩名嬌俏侍女精心的服侍照料,那自不能虧待她們。
侍劍漂亮卻有些呆的面容露出幾分開心之色,然後才嚴肅道:
「少爺,家主來找你了,就在廳堂等著,還帶的有東西。」
二叔來了?
謝淵一瞬間反應過來謝奕帶的是什麼過來,頓時有些興沖沖的趕了過去。
走到廳堂,見謝奕坐在座位上喝茶,椅子旁邊斜靠著一個精緻修長的暗色木匣,謝淵走上前去行了一禮:
「二叔,您親自來了。」
謝奕見謝淵收拾妥當,一表人才的模樣,也是微微點頭,暗道就沖這副賣相,就該是陳郡謝氏的玉麒麟。
然後他撫了撫旁邊的深褐色木紋長匣,有些慨嘆道:
「這還是大哥當年留下的貼身兵器,一直放到今天,我都好好珍藏。
「謝淵,你先拿著看看,趁不趁手。」
謝淵有些期待的拿過木匣,打開鎖扣,精巧的機關便將封蓋退開。
一點寒光從木匣端頭處亮起,讓謝淵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著,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寒意,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分。
木匣裡面是一桿約摸丈許的長槍,槍身呈純淨的深藍色,其上細看有隱隱的銘紋,其尾部有防滑的打磨,無論顏色還是造型都霎是好看,望之便覺不凡;
而其槍頭更是鋒芒畢露,銀色刃口在外面陽光的照耀下寒光不斷流轉,鋒銳處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長槍的造型經典,樸實無華,然而每一處細節卻都似是兵器大師打磨,線條渾然天成,挑不出一絲毛病。謝淵將其拿在手裡,槍頭高昂,孤高自傲,內里仿佛有長勝的槍靈,看起來自有一股氣勢在。
謝奕緩緩道:
「這杆長槍是當年大哥請最好的匠人精心打造的頂級玄兵,是專門在遺蹟里找尋到的蛟龍骨架做槍身,內里還有殘餘的蛟龍精魄。槍頭則是天外隕鐵,無堅不摧,鋒寒無比。槍名『蛟魂』,除了鋒銳、堅固、破甲之力超出凡物,催發之時還能有寒冰之屬,限敵行動;若更進一步,還能發出蛟龍虛影,噬敵血氣、震懾心神。真正的槍出如龍,便是這般了。
「不過玄兵特異你現在掌握不了,我將其設了三重封禁,現在它只是極為鋒銳、極為堅固的破甲兇器——當然,這樣已經超過普通的利器許多了。
「至於封禁,第一重等你修行到三變境的後期應該就能解開,那時它除了本身的威力,其鋒寒與破甲之特性還能更上一層,遠超凡俗;第二重等你到宗師之境能解開,蛟魂能散發出蛟龍骨的冰寒之屬,才算真正的玄兵;第三重則需等你成為宗師中的高手、天地雙橋皆通,那時方能完整駕馭這杆玄兵。」
謝淵持著這杆沉甸甸的「蛟魂」,感受著其冰涼的觸感,有些驚嘆。
原來這桿槍,竟然是傳說中的生物所製成的?
怪不得如此奇異,如此強大。
其威力雖然還沒見識,但謝淵光聽描述就心嚮往之。
真是希望能早點重現這杆玄兵的全部威能。
謝奕沉聲道:
「謝淵,這杆玄兵,現在就傳給你。希望你好好使用,我想你不會辜負它,一定能再讓它的威名遠播。」
謝淵鄭重道:
「二叔,我會好好使用,絕不讓玄兵蒙塵。」
謝奕這才露出微笑:
「玄兵贈英雄,這槍很襯你。」
這槍本是就是大師打造,簡約的造型沒有一絲瑕疵,既中看又中用,配上一表人才、高挑勻稱的謝淵,果真是相得益彰。
謝奕有些慨嘆:
「當年大哥也是憑這桿槍難逢敵手。謝淵,這槍威力不可小覷,你得好好駕馭。正好你現在就開始熟練,拿它來練焚天滅道槍,爭取人槍法三者合一。」
他重重拍了謝淵的肩膀:
「槍法和槍都傳你了,謝淵,謝家的擔子可就落在你肩膀上了。」
「啊?」
謝淵愣了一下,嘶聲道:
「二叔,沒這麼快吧?」
「早晚的事。好好練。」
謝奕笑呵呵的,擺了擺手,便離開了謝淵的大院。
謝淵等送走謝奕後,又拿著槍端詳撫摸許久,一臉喜悅,就是摸姑娘的小手都沒這麼開心。
這槍,真是不凡!
練武之人,沒有不想要一桿神兵利器的。
謝淵雖然有百變玄兵,十分玄奇,但這兵器只停留在「好用」的層面,非常適合謝淵攜帶,但是並不能算十分厲害。
但現在這槍,顯然就是那種威力極大、能夠轉變局勢的底牌絕招。
拿著這槍,雖然還沒能解封,但是其本身的鋒銳和材質就已經勝過百變玄兵,穿透力更能輕易洞穿頂尖鎧甲、渾厚血氣。
而且造型也是極佳,奢華而內斂,拿著叫一個有品味。
謝淵忍不住在院裡揮舞了幾下,自己感覺自己功力已經大漲了。
「好好好。」
謝淵讚不絕口,收起大槍。要不是今天消耗極大,肯定馬上再練一式人間太平。
「侍劍,拿槍!乾脆你以後改名叫侍槍吧……不好聽,叫扶槍……算了,還是叫侍劍吧。」
謝淵感覺這名字有些不正經,容易讓人覺得他有些惡趣味,還是罷了。
侍劍助謝淵將寶槍重新裝入槍匣,看著這杆頂級的兵器眼睛也有些發亮。
她對名字倒是沒什麼所謂。
少爺愛改不改,只是不知他怎麼自己又連連搖頭。
謝淵得了神功與玄兵,身價翻了幾番,最開始的幾天更是恨不得枕著蛟魂,在夢中練功。
驟得神功,他自然排除雜念,廢寢忘食,日夜苦練。
前幾天都先在武庫八樓找謝伏手把手的指導,讓他糾正謬誤、指點迷津,謝淵很快變從練習完整的一遍都費勁需要休息大半天,逐漸變成一天可以練兩遍、三遍,到現在每天練個四五遍還行有餘力,可以修煉其他法門。
謝伏才教了幾天,便突然發現對於這第一式人間太平已經沒有太多可以教的了!
謝淵的進步肉眼可見,一點就透,而且從不二過,簡直是最頂尖的學生。基本的東西、槍法的理念神韻都教會之後,後面就是慢慢習練,熟能生巧,好像也沒什麼可以囉嗦的。
謝伏頓時感慨,他的確適合練這門焚天滅道槍。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謝淵練什麼都基本是這副模樣。同樣的感慨,早有其他老師發過,不止一個。
於是謝伏便讓謝淵自己加緊練習,不必要每天都來,但是還是可以隔三差五的登上八層。一來讓他看看進度,看有無紕漏,而來時時可以感悟焚天滅道槍的功法,對照第一頁的人影示範,感悟更多,進步更快。
再過一段時間,謝淵自己上下午已經可以各練十遍人間太平,進度極快。糾正許多無用的動作、理順行氣路線,謝淵只要不是全力施發,已經不會那般大的消耗。當然,一天下來,光練槍還是會讓他十分疲憊,但云竹從藥房領來的源源不絕的、比之更甚的各種補劑藥湯、靈丹妙藥,以及廚房永不止歇的頂級藥膳,都最大的彌補了他的消耗,可以讓他第二天精神百倍的繼續習練。
如此高強度的練武,焚天滅道槍的進度自然是極快,而他的血氣也在迅速提升。
不只是境界,更重要的是品質。
現在謝淵全身的血氣,反而收縮了些,但並不是量少了。他的血氣已經有一半都變得更為凝練,帶著霸道的氣息。調動同樣的血氣,招式威力比之前大了不少,跟修高等級練法的敵人硬碰,便再沒那麼容易吃虧。
若等另一半血氣也都凝練成功,那謝淵相當於已經換了一門功法,即使跟頂級的世家子弟還有差距,但跟其他人在這一項上基本不算太吃虧。
習練神功,進步飛快,謝淵的實力蹭蹭蹭的往上漲著。
他基本就每日大院和謝氏武庫來回跑,不少族人都發現了這異狀,紛紛打聽。
然而那日都是宗師在場,具體的過程對普通的族人來說已經接觸不到,只有道聽途說的消息,知道謝淵每天反正是沒在八層以下待著。
那能在哪?
許多族人暗自嘶聲,知道謝淵又得了鎮武長老的賞識,天天跟他練功!
這是真要化龍了。
謝靈韻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謝淵那天說鎮武長老很熱情的讓他練焚天滅道槍是真的,頓時有些牙痒痒。
結果謝淵沉迷練功,好多天才想起來謝靈韻呢?這個牛皮糖怎麼這麼久都不見了。
他還有些擔心,不知她是不是抱恙或者更甚的心結難解,結果主動去找才發現,原來這丫頭也開始奮力練功了。
謝淵站在一邊,難得的看見謝靈韻刻苦。
她將一把軟劍舞動得如同漫天銀光,噼里啪啦的將她面前的假人砍得七零八落,獨留假人的面門完整的落在地上,上面貼著一張紙條:
「我堂哥。」
「……」
謝淵有些沉默,但還是頗為欣慰:
「怎麼你也這麼努力了?」
「哼,我也要練焚天滅道槍!」
謝靈韻收起軟劍,俏立自家院中的雞兔圈旁,輕哼道。
謝淵打量了她一下,搖頭道:
「不適合你練吧?」
「哪不適合了?」
謝靈韻面有怒容。
「你太矮了。」
謝淵一針見血的指出來:
「除非你用短槍,但沒必要。這也不是短槍槍法……幹嘛,幹嘛?」
謝靈韻氣得直接撲到謝淵面前一頓粉拳,咬牙切齒:
「會不會說話!」
實話說,以女子而言,謝靈韻不算太矮,但顯然也不算高,至少沒高到能將大槍信手拈來的程度。這樣的先天不足,基本就不用想練槍了。
謝淵一手按著謝靈韻的小腦袋,謝靈韻的爪子就夠不著他,凌空亂打,像一隻發狂的小動物。
眼見謝靈韻已經要惱羞成怒了,謝淵才笑呵呵的鬆開手,道:
「第八層也有其他功法,肯定有適合你的。」
「哼,那也行吧。」
謝靈韻說著,呼了口氣,顯然練功也有些疲憊。
謝淵有些挑眉:
「你不是一向練夠就收工嗎?怎麼這幾天這麼努力啦?被我的天賦刺激了?」
「臭不要臉。」
謝靈韻呸了一聲,然後道:
「我也想變強,不正常嗎?」
「正常是正常……變強幹嘛?」
謝靈韻瞥了他一眼,定定道:
「怕你功力增長的太快,我跟不上。」
謝淵沉默一下,笑道:
「別擔心,就算你不會練功,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謝靈韻皺皺鼻子,哼了一聲,在心裡自語道:
「但我自己會嫌棄……如果幫不上你。」
謝淵見謝靈韻還算正常……大概,心裡便鬆了口氣。
他和謝靈韻進屋閒聊,隨口說道:
「總感覺家族最近有些忙?」
「忙嗎?哦,是不是潛龍宴要開始了?」
謝靈韻思索著,微微點頭。
潛龍宴?
謝淵一下想起了金陵姚家的小潛龍會。
這小潛龍會之所以要帶個小字,便是有蹭著潛龍宴大名之嫌。
潛龍宴,朝廷舉辦,邀請潛龍榜前列的年輕高手們去京城赴宴,以武會友,既有切磋亦不全是切磋,奪魁者能獲得皇室的豐厚獎賞,天下揚名。
自來能被邀請去潛龍宴的,基本都是真正的風雲人物,排名前列的潛龍天驕,氣血三變境後期起步,未來幾乎都會成為宗師。
而在其中奪魁者,自然是天驕中的天驕了。
謝淵以前便聽說過潛龍宴的大名,原來是近期舉辦。
「家族派誰去?」
謝淵好奇道。
「派?都是朝廷指名邀請,宣召民間的年輕人過聖目。家族還是要給朝廷面子的,配合他們把這盛會辦得漂漂亮亮。」
謝靈韻說道:
「不過多半是謝維了,現在就他在潛龍榜上排名最高,在外界名聲最響。」
謝淵點點頭,雖然族裡有許多實力人物,但謝維還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是推出去的家族年輕一代代表。
像陳郡謝氏這樣的頂尖門閥,一般都會韜光養晦,不會讓太多天才去外面拋頭露面,只會推出去代表人物;
而像金陵姚家這樣處境不妙的世家則相反,恨不得年輕人排名越高越好,。
其中區別,大概就是隱藏實力和虛張聲勢的區別。真有實力,只要有能露出點讓宵小不敢造次的冰山一角就好;而沒有實力,還更得這樣。
潛龍宴是展現家族年輕人實力的舞台,自然要慎重。不過那也只是小範圍的,怎麼感覺家族最近特別忙碌?
謝淵搖搖頭,他就埋頭練功,沒管太多,也不知謝家到底是怎麼個運轉模式。雖然謝奕頗想讓他繼承族長之位,謝淵是敬謝不敏。
此時的謝氏議事廳,一處依山傍水的幽靜庭院。
謝奕和幾位管族務的長老、以及謝維的親爺爺正聚在廳內,分別落座。
謝維的爺爺謝有撫著鬍鬚,看著謝奕面前的一封金燦燦的信箋,笑道:
「家主啊,是給謝維的請柬到了嗎?」
謝奕低頭瞥了眼那大氣的信箋,有些沉吟,不知怎麼給謝有說。
實際上,就是他也沒想明白,這金光閃閃的信箋上,怎麼是這個名字。
「邀陳郡謝氏、謝淵於冬月四日至聖京參與潛龍之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