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好孩子

  「找到你了!」

  嘉神川真夜皺著眉頭看著背對著村子正準備離去的小女孩。

  這是一個體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的小女孩,穿著單薄的和服,赤足,精緻得就像一個洋娃娃。

  但是很顯然這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這個村子裡已經沒有活人了,又怎麼可能會出現一個小女孩在這裡蹦蹦跳跳的?

  小女孩的腳步歡悅,面朝著月光踱步,嘴裡還發出怪異的笑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有什麼好笑的!?」

  嘉神川真夜有些憤怒地盯著這個小女孩的背影,她不明白這些傢伙究竟將生命當成了什麼?毀滅一個村莊對這些傢伙來說只是娛樂嗎?

  「啊啦,被發現了?」

  小女孩聽見背後的聲音,頭部旋轉一百八十度望著身後趕來的嘉神川真夜,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嘉神川真夜已經確認了眼前這隻鬼的身份,因為小女孩轉過的頭顱上如寶石般的瞳孔中刻著『下伍』兩個字。

  她身體立刻緊繃起來,手握著刀柄保持著安全距離,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雖然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十來歲的樣子,但對方是鬼!只有鬼才知道她究竟活了多少年,能夠成為下弦之鬼,即使表面上是一副孩子的模樣,也一定身負著沉重的罪孽。

  「真是抱歉呢,我現在不想陪你玩兒。」

  小女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禮貌地朝著眼前的女劍士道歉。

  她的頭顱轉回,腳下的步伐並沒有停止,似乎根本不想動手。

  她是下弦之鬼,月傀。

  對於她來說,那位大人的命令就是絕對的。

  那位大人說過不要去招惹那個叫做軒浩的鬼殺隊隊員,所以她只會遵從。

  她的傀儡雖然數量多,但是很快就會被那個男人殺光的,不趁著現在趕緊走的話會很麻煩。

  「等等!你想逃嗎?」

  嘉神川真夜緊盯著想要離去的小女孩。

  月傀沒有回話,仍舊蹦蹦跳跳地走遠。

  逃?月傀心裡有些疑惑,人類真是一種愚蠢的生物,連現狀都搞不清楚,她明明是大搖大擺的離開,怎麼能算逃呢?所以說啊,這種東西只配成為她的玩具罷了。

  嘉神川真夜皺著眉頭,想要踏步上前追趕。

  可是下一刻就停止了向前,額頭一滴冷汗滑下。

  她的脖頸處正懸著一根極細的絲線,肉眼幾乎不可見,如果不是正對著月光或許她將毫無察覺地撞上去。

  後果是……身首異處。

  「嗯?沒死啊?」

  月傀轉過身,一邊背著手後退,一邊疑惑地看著在自己的陷阱前止步的少女,「真是可惜。不過算啦,你的運氣很好,今天先饒你一命。」

  是的,只是暫時饒過這個人類罷了。

  那位大人在下弦會議中一共交代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殺死會『日之呼吸』的女孩。

  第二件則是不能招惹那個名叫『軒浩』的男人。

  現在兩件事情撞在一起了,這個會『日之呼吸』的女孩貌似比普通的劍士強很多,她沒把握秒殺掉,而那個男人很快就會趕過來了,很顯然現在不是戰鬥的時候,所以她很聰明地選擇撤退。

  「再見啦,大姐姐~」

  嘉神川真夜愣了愣,什麼鬼,居然叫她大姐姐!?她才不到十七歲,誰知道這隻鬼活了多少年?

  「站住!」

  她拔刀斬向面前擋路的細線。

  如琴弦繃斷的聲音響起。

  嘉神川真夜斬斷細線後快速移動,目光的注意力集中在身前,發現似乎並沒有其他的陷阱。

  「嗞——」

  嘉神川真夜的刀並沒有砍中眼前的鬼。

  在臨近月傀的身體時,一道密集的絲線構成的網抵擋在了她的刀前,這張網極具韌性,像是彈簧般將斬擊的力量抵消,發出刺耳的聲音。

  「唉,真煩人,都說了人家不想跟你玩兒啦!」月傀撇撇嘴看著眼的人類,「人家好不容易發善心打算放過你,如此脆弱的生命,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絲線構成的網驟然間收緊。

  「!?」

  嘉神川真夜疾步後退,離開了那張網覆蓋的距離。

  「明知道生命的脆弱,為什麼你還要殺死那些無辜的人?」

  她的目光變得有些冰冷,看著眼前的下弦之鬼。

  「嘿嘿嘿……哪有啊?都是那些人自己找死~」

  月傀活動著纖細的手指,月光下隱約可見她的指尖連接著細密的絲線。

  「看見好玩兒的東西就忍不住去玩弄它,看見脆弱的東西就會有一種想要打碎它的衝動,你們人類就是這樣,我不過是比較坦誠罷了。」

  坦誠?嘉神川真夜握刀的雙手微微用力,口口聲聲說著什麼的脆弱,卻毫不留情地奪走別人的生命,生命在其眼中猶如玩物。

  雖然她不知道這隻鬼究竟是怎樣玩弄別人的生命的,但是唯一一件是她現在十分確定——這隻鬼,該死!

  「日之呼吸,一之型,圓舞!」

  「唉?既然你這麼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啦!」月傀看著再次沖山前來的女劍士愣了愣,人類還真是不會看情況呢,「我現在可沒空陪你慢慢玩兒!」

  「噌——」

  韌性十足的細線在她雙手間勾勒,像是翻花繩一般結成網擋住了又一次的斬擊。

  日輪刀斬在絲線上將絲線繃緊到極致,借著這股力量,月傀嬌小的身影急速朝著後方飛掠與嘉神川真夜拉開了距離。

  嘉神川真夜看見這一幕皺了皺眉頭,這隻鬼似乎打算別撤退邊打?

  這是想把戰場轉移?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隻鬼在害怕,害怕有人前來支援,所以才會選擇這樣做。

  怎麼辦?繼續追還是先放過這隻鬼?

  答案很顯而易見了,早日斬殺這樣的惡鬼,就會少一些人受到傷害!

  嘉神川真夜的身體再次動起來,她將腰間的刀鞘解下,一手拖著刀鞘,一手提著刀朝著前方的目標追逐上去。

  刀鞘在地上的土壤上留下一道痕跡。

  她知道軒浩很快就會清理乾淨村子裡的鬼追上來,所以特地留下的記號。

  月傀有些懊惱地看著追上來的女劍士,不就是長得高了點,大了點嗎?就會欺負人家小短腿!

  「日之呼吸,七之型,陽華突!」

  白色的刀刃朝著她直刺而來。

  她微微側身,輕易地躲過了嘉神川真夜跟上來的突擊,反手揮動,指尖的絲線如利刃般揮舞。

  可是嘉神川真夜似乎已經習慣了應對這樣的細線,手中的日輪刀輕易地將其斬斷。

  「嘖——」

  月傀有些慍怒地咂嘴,她有些驚險地躲過了嘉神川真夜的幾次斬擊,用絲線將自己嬌小的身體拉到樹上,看著騰空而起追擊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惡作劇般的笑容。

  「去死吧,人類!」

  她雙臂伸展,十指分開,然後雙手朝著前方合攏,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朝著騰空而起的目標收攏繃緊。

  密集的絲線籠罩了嘉神川真夜身邊所有方位,連周圍的樹木都被籠罩其中,仿佛一片天羅地網。

  嘉神川真夜看著絲線不斷靠近,樹木被鋒利的絲線切開,木屑飛舞。

  但是她的眼裡沒有絲毫的畏懼,戰鬥的時候最不能的就是慌亂,即使在這種看似無解的情況下也必須保持冷靜,確保呼吸不亂。

  看似天羅地網,其實想要破解也很簡單,緊繃的絲線像是琴弦一般,一旦斷裂就會失去作用,她要做的僅僅是將這張網斬開而已。

  她的身體開始旋轉,像是起舞一般揮動著手裡的日輪刀,當刀刃觸碰到絲線是,乒桌球乓的聲音不絕於耳。

  揮舞的刀刃形成圓弧將她護在其中,無數絲線在頃刻間斷裂,整張網支離破碎。

  「可惡的人類。」

  月傀再次拉開距離,心中變得有些凝重。

  這就是『日之呼吸』嗎?普通的劍士在面對她的絲線的時候早已經被切塊了,而這個人類卻很輕易地斬斷了她的絲線。

  嘉神川真夜繼續追擊,她感覺眼前這隻下弦之鬼並沒有想像中的強,這些密集的絲線似乎就是這隻鬼的鬼血術,但是對她來說毫無威脅。

  又是一刀朝著鬼斬出。

  「哼——」

  月傀冷哼一聲,雙手朝著刀刃狠狠扣住。

  噌——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無數絲線匯聚在一起擰成十道異常堅硬的絲線,朝著日輪刀刀刃上纏繞。

  她似乎是想將這個女劍士手中的日輪刀廢掉。

  鬼殺隊的劍士殺鬼全靠日輪刀,只要刀一折斷,幾乎就沒有了戰鬥的能力。

  可是她好像打錯了算盤。

  嘉神川真夜的刀異常的鋒利,在加上她不斷掄舞的劍技威力越發強大,那些絲線在觸碰到刀刃的一瞬間就毫無阻力地斷開。

  這是繼國緣一曾經使用過的刀,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但是質量方面是可以保證的。經過刀匠的打磨後這柄刀已經恢復到了曾經的鋒銳。

  「結束了……」

  長刀抵在鬼的脖子上,嘉神川真夜眼神冰冷,手裡不斷加大力量。

  身為十二鬼月之中的下弦之鬼,這隻鬼的脖子當然沒有普通的鬼好斬斷。

  仔細看就會發現,月傀脖子上像是項鍊一般的裝飾品,其實是用她堅韌的絲線編織而成的,普通劍士的斬擊或許連防都破不了。

  但是會『日之呼吸』的嘉神川真夜不同。

  刀身因為摩擦變得熾熱,密集的絲線像是被融化一般斷裂,鮮血從月傀脖頸中溢出。

  但是不知為何,月傀臉上卻帶著得逞的笑容。

  「什麼!?」

  嘉神川真夜愣住了,她的刀剛切開這隻鬼的脖子,眼看就要斬斷了,可是卻突然間頓住了。

  並非刀刃砍不動這隻鬼的脖子,而是她的身體莫名地不受控制了。

  不知什麼時候,那些被斬斷的絲線紛飛到了她的身上,這些幾乎毫無重量的透明絲線被斬斷後已經脫離了這隻鬼的掌控,根本毫無殺傷力。

  而且漫天紛飛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她並不能完全躲開。

  於是就造成了現在的狀況。

  嘉神川真夜驚訝地發現,這些明明已經脫離控制的絲線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斷蠕動著。

  纏繞著她的身體,紮根與地上緊繃讓她無法動彈。

  「嘻嘻——」

  月傀嬉笑著看著眼前動彈不得的人類,「抱歉啦,大姐姐,結束的似乎是你呢~」

  月傀輕輕地將脖子從刀刃上移開,湊近嘉神川真夜踮起腳在她的臉頰嗅了嗅。

  「你!」

  嘉神川真夜咬著牙,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鬼從她刀下逃走。

  「別激動哦!」月傀看著激動的嘉神川真夜嬉笑著,「我的這些線可是很鋒利的。」

  絲線切開了嘉神川真夜的衣服,伴隨著她的掙扎,這些絲線似乎越來越緊了。

  「都說了讓你別亂動啦~」月傀看著嘉神川真夜掙扎的模樣滿臉的興奮,「多漂亮的人啊,折磨起來一定很有感覺吧?」

  她抱著自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後退,似乎那些絲線勒緊的是她自己的身體一般。

  看著嘉神川真夜被絲線劃破的衣服下面白嫩的肌膚被細線勒緊,鮮血溢出,她的臉上甚至浮現出莫名的潮紅。

  「呼呼呼——」

  月傀拼命地喘息著,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吮吸著瀰漫在空氣中的香甜氣息。

  鮮血的味道對鬼來說是致命的誘惑,對她來說也是一樣的。

  不過,她與別的鬼有所不同。

  她從來都不會像那些醜陋的鬼一樣吃人肉,那樣一點也不優雅。

  纏繞在嘉神川真夜身上的細線開始變得通紅,似乎吮吸著她的血液一般,它們是活的。

  沒錯,這就是月傀的鬼血術,『魔偶』。

  它們能像是連接在提線木偶身上的細線一般操控比自己弱小的人玩弄他們,也能像現在一樣化作鋒利的刑具折磨他們,每一根細線都是活著的東西。

  它們被斬斷的時候會痛,它們控制住別人的時候會與被控制者感同身受,甚至在折磨別人的時候也會將痛苦傳遞到月傀身上。

  不過月傀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相反,她異常的興奮。

  「生命是脆弱的東西,一碰就碎,真是太讓人感到遺憾了。」

  月傀伸手輕撫著嘉神川真夜的臉頰,看著這雙美麗的櫻色眼眸,滿臉的迷醉。

  「真是美麗的眼睛啊……你是個很善良的人吧?讓人不忍心殺害呢。」

  她似乎已經因為興奮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原本她是打算直接逃走的。

  可是現在,即使知道那位大人提及的叫做軒浩的男人會追過來,她依舊打算先好好聞聞這個少女身上的味道。

  「你既然知道生命的脆弱,為什麼還要傷害別人?你究竟將生命當成了什麼!?」

  嘉神川真夜咬著牙瞪著眼前踮起腳才能夠到自己臉頰的小女孩。

  她完全不能理解這隻鬼的思想。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啊!」月傀興奮地抱著自己的身體,「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因為……我可是親手粉碎過許多生命啊!」

  「你……」嘉神川真夜憤怒地瞪著眼前的小女孩。

  她不理解,為什麼一個小女孩會變成惡鬼?所有的鬼曾經都是人類,那這隻鬼……曾經也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對嗎?

  可是她完全看不出來!

  「你知道麼?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

  月傀輕輕摟著面前少女的身體,滿臉的迷醉,那些纏繞著少女的絲線也在不斷的勒緊,滲出的鮮血幾乎在一瞬間就被絲線吸收。

  ……

  陰暗潮濕的小房間裡,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抱著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的身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傷痕。

  但唯獨那張瓷娃娃一般精緻的臉頰沒有任何傷痕。

  「咔——」

  房間門被緩緩地推開。

  一個渾身帶著酒氣的女人拿著鞭子走進屋內,步伐搖搖晃晃。

  女孩不敢抬頭,她只是聽見走路的聲音身體就顫抖得更厲害了。

  「啪——」

  鞭子抽打在女孩身邊的地面上,讓女孩嚇了一跳。

  「禮貌呢?禮貌呢?我教你的禮貌呢?」

  女人提起小女孩的頭髮,滿嘴的酒氣噴在小女孩臉上,熏得她睜不開眼睛。

  「看見媽媽來了,居然連招呼都不打!?」

  「啊……啊……」

  小女孩掙扎地呻吟著,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因為她的舌頭已經被割掉了,被這個自稱是她母親的人。

  「你這張臉!你這張臉!」

  女人看著小女孩的臉有些氣急敗壞,「就是因為你這張臉!我才淪落到這種地步!看見就來氣!」

  她狠狠地將女孩扔在地上,然後用皮鞭不斷地抽打。

  難聽的慘叫聲迴蕩在這陰暗的房間裡,像是惡鬼在呻吟。

  皮鞭抽打在女孩身上每一個角落,唯獨沒有落在那張臉上。

  這個女人很痛恨這張臉,因為正是這張過於漂亮的臉讓自己的丈夫發現了孩子不是他的,她的丈夫是個富商,原本她豐衣足食,現在卻因為一個野種淪落到現在這樣窮困潦倒靠著出賣皮肉換酒的地步。

  她很這張臉,但她就是要看著這張臉,看著這張臉的主人悽慘的模樣!

  「啪——」

  鞭噠聲還在繼續,但已經聽不見慘叫的聲音,被鞭打的女孩似乎已經暈厥過去。

  「廢物!」

  女人臭罵了一聲,提起鞭子準備轉身離去。

  但是當她轉身才發現,自己似乎因為憤怒忘記關門就開始用刑了。

  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她。

  「啊!」女人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間開始慌亂了起來。

  這位可是她剛榜上的金主,似乎是個很有錢的男人,雖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富少爺,但是只要忽悠住這個男人她又有一段時間不用愁錢的問題了!

  可是現在……

  居然被這個男人看見了她這副模樣!她辛辛苦苦打扮自己,將自己包裝成溫柔的小姐,就是為了釣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上門。

  完了,女人心裡有些怨恨,該死,該死,都是這個野種!害我『淑女』的形象被毀了!

  「這是你的興趣愛好嗎?」

  出乎意料地,這個男人並沒有表現出厭惡,甚至臉上還洋溢起了笑容。

  女人愣了愣,「是……是的!這是我買來的奴隸!」

  「原來如此。」鬼舞辻無慘微笑著點頭。

  「是的,就是這樣!」女人有些緊張,「您不會介意吧?」

  「當然!」鬼舞辻無慘笑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一個奴隸而已,很正常。」

  「是的,沒錯!」女人喜出望外。

  她突然想起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是個少爺來著!聽說有些有錢人家的少爺都有一些變態的嗜好,說不定……

  「您……您要試試看嗎?」

  女人獻媚的將自己手中的皮鞭交給男人。

  她猜測這個男人說不定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哦?好啊。」

  鬼舞什無慘饒有興趣地接過皮鞭,緩步靠近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此刻的小女孩已經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樣子。

  「真是可憐,人類果然是一種脆弱的生物,這就要死了嗎?」他輕輕蹲在小女孩面前,語氣中略帶嘲諷。

  他深知人類的脆弱,並且十分厭惡這種搖搖欲墜的生命,因為這會讓他想起自己的曾經。

  人類的生命脆弱無比,輕輕觸碰就會支離破碎,所以為了活下去他早就不做人了。

  鬼舞辻無慘提起女孩的頭髮,看清楚了這張臉,臉上滿是淚痕,漂亮的雙目中沒有了神采,但他似乎從裡面看見了有趣的東西。

  那是憤怒。

  「呵呵。」他嗤笑著,「你想要活下去嗎?」

  小女孩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只是用手死死地捏住這個男人的衣角,似乎將這個突然闖入這裡的男人當成了唯一的希望。

  「有趣。」

  鬼舞辻無慘紅梅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殘忍。

  「您……您在幹嘛?」

  身後的女人聽見男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有疑惑,她完全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問這個野種想不想活下去這種問題。

  難道是……看上這野種了?

  女人的眼裡閃過一絲怨恨,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又是這張臉嗎!?

  女人上前,似乎準備送這個小女孩下地獄去。

  不過她並沒有注意到蹲在地上的男人已經將手指刺入了女孩的額頭中。

  黑暗中,小女孩的臉上正冒出猙獰的脈絡,面色痛苦,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當女人靠近的時候,鬼舞什無慘也緩緩起身,他微笑著伸手,似乎要撫摸這個靠近的女人。

  昏暗的環境中女人似乎沒能看見男人指尖染著的血液,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感覺自己的大腦被一根手指貫穿,有什麼東西順著那根手指湧入自己的身體中,痛疼欲裂,整個人似乎都要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撐爆了。

  「來吧,就讓我看看,你們誰有資格活下去。」紅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著看著眼前的一大一小兩個人類。

  哦不,現在是鬼了。

  地上的小女孩已經緩緩從地面爬起,她的目光里滿是憤怒和仇恨,明明已經變成了鬼,可身上的傷痕依舊沒有復原,似乎是為了銘記身為人類時遭受的痛苦,她自己抑制住了傷口的癒合。

  她撕碎了那根曾經鞭打自己的皮鞭,面目猙獰地望著眼前痛苦抱頭在地上掙扎的女人。

  「哦?」

  鬼舞辻無慘好奇地看著這個剛剛得到她血液的小女孩,似乎有些驚訝於她能夠如此之快的適應剛變為鬼的痛苦。

  小女孩撲到女人身上撕咬,趁著女人還在地上苦苦掙扎瘋狂地進行報復。

  她的手和嘴染滿了鮮血。

  而地上的女人被咬得痛苦慘叫,慘叫之後似乎逐漸適應了痛苦開始反撲。

  一大一小兩隻鬼在地上相互擁抱撕咬,就像是沒有理智的野獸般瘋狂。

  她們身上受傷的部位幾乎在幾個呼吸之間就會恢復,鬼與鬼的廝殺永遠也分不出勝負,她們似乎只能痛苦地相互折磨。

  而看著這一幕的鬼舞辻無慘卻有些皺眉,他感到了無聊。

  本以為如此強烈的仇恨會產生一些有趣的東西,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也只是發瘋的野獸罷了。這樣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咦?」

  當他鬼舞辻無慘剛想銷毀掉這兩個無用的廢物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那個小女孩身上似乎出現了奇特的變化。

  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從之前的痛苦中掙脫了出來,她似乎在身為人類的時候就早已習慣了痛苦,漸漸地,漸漸地臉上的表情變成了享受。

  是的,她在笑,歡愉地笑著,她已經習慣了痛苦,現在正為自己能夠報仇,能夠讓眼前的女人感受她的痛苦感到興奮和愉悅。

  別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痛苦疊加在一起,讓她感受到了雙倍的快樂,她似乎有些迷戀上了這種感覺。

  女孩的臉上流著淚,瘋狂地笑著。

  如此脆弱的生命,為何不好好珍惜?

  她要讓這些傢伙都知道,生命究竟有多脆弱!想要後悔嗎?想要好好珍惜生命嗎?抱歉啊!太遲了!

  密集的絲線從小女孩指尖伸出,她撥動著手指像是提線木偶般擺弄著眼前的女人。

  各種反人類的痛苦動作讓女人瘋狂地慘叫。

  最後,似乎是玩膩了,小女孩輕輕扯動著絲線,緊繃著的絲線如同利刃般鋒利,將眼前的女人切成碎肉。

  看著滿地的碎肉掙扎著想要復原,一旁的鬼舞辻無慘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輕輕揮手,地上的碎肉停止了蠕動,開始腐敗然後化為灰燼,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很好。」鬼舞辻無慘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而女孩正舔著嘴角的鮮血,滿臉潮紅地看著他。

  「從現在開始,我賦予你新的名字,下弦之伍——月傀。」

  伴隨著話音落下,女孩有些痛苦地捂住眼睛,殷紅的血液順著捂著眼睛的手掌流下,當她再次挪開手的時候,瞳孔中已經被深深地刻下了兩個字,『下伍』。

  「謝……謝……大人……」小女孩用她剛恢復的舌頭含糊不清地道謝。

  「真是個乖孩子,」鬼舞辻無慘微笑著說,「可別讓我失望啊。」

  ……

  那位大人當時的聲音似乎現在都還迴蕩在月傀的腦海中。

  不過……

  「或許要讓大人失望了啊!」

  月傀抱著的嘉神川真夜的手輕輕鬆開,臉上的潮紅逐漸退去,興奮的表情似乎也被什麼東西沖淡了。

  她感覺到了。

  有人來了。

  她為了阻攔追擊者而在周圍設下的絲線被一根根繃斷,從它們傳遞過來的感覺來看……並不是被砍斷的。

  這正是她此刻表情變得凝重的原因。

  因為來人似乎僅僅靠著蠻力就破解了她的鬼血術。

  那人不急不緩地朝著這邊走來,一路上阻擋他的絲線盡數崩斷,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樹林中迴蕩著,如同安魂曲般令人心顫。

  「啊啦,啊啦,大哥哥晚上好啊~」

  月傀十分懂禮貌地朝著迎面而來的男人行禮,她微眯著眼睛,看不出眼裡的神采。

  「你這樣有禮貌的鬼……我還是頭一次遇見。」

  軒浩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鬼,又看了看一旁被束縛著的嘉神川真夜。

  少女整個身體被無色的絲線固定在遠處,擺著奇怪的動作,衣衫不整的樣子讓他很快移開了視線。

  「那位大人吩咐過我們不要惹惱了大哥哥,遇見您就趕緊閃人。」

  月傀睜開了雙眼,微笑著打量著眼前這個被那位大人標記為『危險人物不得招惹』的男人。

  說實話……除了的確很有蠻力之外並沒有看出什麼特別。

  「哦?這麼說來,你的膽子比它們都大啊?」軒浩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十來歲模樣的小女孩。

  從這個女孩眼睛裡刻著的『下伍』他清楚了這個是鬼舞辻無慘手下的下弦之鬼。

  不過雖然只是下伍,讓他意外的是這個小女孩的膽子可比它們老大要大多了,這才像是十二鬼月嘛,上次遇見的『下陸』是個什麼東西?

  「謝謝大哥哥誇獎。」

  月傀甜甜地笑著,似乎是在衝著眼前的男人賣萌,「不過其實我的膽子並不是很大,現在很害怕呢。要我掏出來給您看看嗎?」

  她臉上天真的笑容如果沒有旁邊被捆綁play的嘉神川真夜並且不說這些聽上去駭人的話,或許軒浩真的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額……還是算了吧。」

  軒浩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果然鬼都不是什么正常的生物,即使看上去是個小女孩也不例外。

  誰特麼要看你的膽子?

  「能放開那個女孩嗎?她姑且也算我的徒弟來著。」軒浩指了指旁邊的嘉神川真夜。

  眼前這隻鬼似乎不像是他遇見過的其他鬼,看見血肉就撲過去,即使嘉神川真夜此刻身上流淌著鮮血。

  所以他想著或許能夠交流?

  畢竟人家手中現在可是有著人質呢,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可不好玩兒了。

  他絲毫不懷疑那細密的絲線能夠瞬間將那個女孩切片。

  即使他出手秒殺掉眼前的鬼,說不定這隻鬼也能在意識消散前殺死這個女孩。

  「可以啊!」

  令軒浩感到意外的是這隻鬼居然答應了他的請求。

  「不過……」月傀眼神變得有些危險,「大哥哥能夠保證我活著離開這裡嗎?」

  「哦?你在跟我談條件嗎?」軒浩挑了挑眉頭。

  「是的,我知道自己不是大哥哥的對手,」月傀坦然地回答,「其實從一開始我根本沒打算與你們起衝突的,只是這個女人窮追不捨,拿著刀子砍人家,沒辦法,我只好反擊咯~」

  「你這話說得好像你才是受害者?」軒浩目光冰冷地看著眼前的鬼。

  「是啊,難道不是嗎?」月傀一臉的天真,「我一直是個乖孩子哦,即使變成鬼,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吃過哦!你們鬼殺隊的大人們卻天天想要殺死我,真是好可怕呢。」

  「你撒謊,村子裡的人不是你吃的嗎?」一旁的嘉神川真夜反駁。

  「你弄錯了呢,那些人可不是我吃的,我從頭到尾可是連村子都沒進過呢。還有……」

  月傀輕輕揮手,絲線順著嘉神川真夜的脖子朝上捂住了她的嘴巴,「現在是我在和大哥哥說話呢,你作為大人連基礎的禮貌都不懂嗎?別人交流的時候不要亂插嘴啦,要懂禮貌!」

  她可沒有撒謊,她的確沒有進入過這座村莊,吃掉村子裡的人的傢伙另有其人,她只是個可憐的工具人罷了,並且她也真的沒有吃過人,她不過是通過那些控制著玩具的絲線吸收一些養分罷了。

  她可是個好孩子啊,好孩子怎麼能吃人呢?

  「這麼說來,村子裡的人是那些嘍囉一樣的傢伙吃的嗎?」軒浩問,「它們是你的部下?」

  「部下?」月傀愣了愣,「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與那些骯髒的傢伙為伍?它們充其量只能算我的玩具罷了。」

  「這麼說來……你是想說其實你是只好鬼?」軒浩笑了,鬼話能信嗎?反正他不信。

  「是啊,人家是好孩子來著。」月傀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那麼大哥哥,您願意答應我的條件嗎?」

  「好啊。」軒浩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我答應你,保證你能活著離開這裡。」

  「嗚嗚——」

  一旁的嘉神川真夜聽見這話似乎有些急了。

  這可是下弦之鬼啊!如果放她走的話,又會有多少人受害?

  可是軒浩並沒有理會,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長槍,讓出一條道路來。

  「我可以相信大哥哥的話嗎?」月傀微笑著問。

  「我連你的鬼話都信了,你還不願意信人話嗎?」軒浩嗤笑著。

  「那麼……希望您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說著,月傀伸出手牽動絲線將嘉神川真夜鬆開,並且抓住她扔向後方,自己卻向方向逃離。

  軒浩並沒有阻止,而是飛身接住了墜落的女孩,並且幫女孩檢查了一下身體。

  別誤會,他只是檢查嘉神川真夜身上是不是還有這種絲線。

  「老師!你怎麼能放走她?」女孩看著遠去的下弦之鬼,有焦急。

  「放就放了唄。」軒浩無所謂地回答,「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你……」

  女孩說著就要再次拿起刀追上去,卻被軒浩一個刀手劈得抱頭蹲防。

  「少去給我丟人現眼了,回去再好好教訓你。」

  軒浩有些無奈地拿起地上的長槍。

  「好好在這給我呆著。」

  「你……」單純的嘉神川真夜有些不解。

  「你什麼你?」軒浩瞪了她一眼,「我只說讓她活著離開這裡,沒說過她離開這裡以後還能活著。」

  「這……」

  「這什麼這?這叫兵不厭詐!」

  說著軒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女孩衣衫不整地凌亂在風中。

  風聲在軒浩耳邊呼嘯,在樹林的上方留下一道殘影如狂風般掠過,他已經儘量放慢了速度,只是在高處遠遠地看著那隻鬼逃亡的路線。

  做人確實應該守信,在這裡他不打算動手。

  當然,他還有別的目的。

  只要跟著這隻鬼的話,說不定能夠找到一些關於鬼舞什無慘的線索,雖然這種情況的希望很渺茫畢竟鬼舞什無慘出人意料的謹慎,但是除此之外軒浩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能不能找到線索終歸要試試看才知道。

  可是令軒浩感到意外的是,這隻鬼在逃離這片樹林之後不久就停下了腳步。

  她靜靜地站在荒蕪的空地里,孤獨得就像迷路的小女孩。

  小女孩輕輕蹲在地上,似乎是在擺弄著什麼。

  軒浩皺著眉頭,他很清楚自己應該不可能被發現才對。為了避開這隻鬼在樹林中留下的絲線,他甚至繞道而行。

  兩人的實力差距擺在那裡,對方絕無發現他跟蹤的可能。

  可這個小女孩就是停下了,是發現了什麼嗎?

  「難道周圍還有別人嗎?」

  軒浩皺著眉頭。

  沒有,至少他並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

  如果鬼舞辻無慘是最強之鬼,繼國緣一是最強之人,那麼這個世界不會有比他更強的存在了,也就不會有人能夠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這裡。

  「算了。」

  等待片刻後,軒浩心中嘆了一口氣,他發現這隻鬼似乎不打算繼續逃到更遠的地方了。那麼也就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了。

  他從樹上躍下,緩緩地走出樹林朝著背對著他的月傀身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