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1171『胎動』

  第1178章 1171.『胎動』

  將這些話說出來之後,綺禮再次理解了,究竟是什麼東西驅使著自己走到了今天。

  是在很久以前,言峰綺禮還不是遠坂時臣的走狗的時候,那時的自己為了自身而不斷挑起爭端。

  「既然反省了這麼多,又為什麼迷茫呢?」

  Archer冷冷地問道。

  綺禮聞言,低頭注視著攤開的雙手,隨後像是要嘆息一般捂住了臉。

  「我有不祥的預感——在得到了全部答案的時候,我會走向滅亡。」

  寄托在衛宮切嗣身上的期待,如果沒能實現——

  又如果沒能從間桐雁夜的末路中發現其他的一些東西——

  這下,綺禮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去面對。他只能去試著面對那從父親和妻子的死中發現的某種東西。

  還不如乾脆就這樣轉身離開吧。直到最後,以遠坂時臣順從的弟子的身份,聽話的離開。這樣一來,至少場面上也好看一些。

  從今以後忘了一切,什麼都不問,什麼也不要,如同草木一樣度過碌碌無為的一生。不管失去了什麼,這樣做至少能得到安息。

  「——別想那些無聊的事,蠢貨。」

  Archer的提醒打斷了他差點就準備去實現的想法。

  「如果能夠這麼輕易地改變生存方式,你也不會煩惱至此了。習慣了邊活邊問的你,到最後也會帶著疑問死去。你得不到答案,也無法安息。」

  「……」

  「或許我該祝福你。在經歷了漫長的巡禮之後,終於要到達目的地了。」

  「……你居然會祝福別人?Archer。」

  Archer頷首,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溫情,甚至是像個在觀察蟻穴的孩子一般閃爍著天真而喜悅的光芒。

  「我應剛說過了,觀察人類的因果報應才是最有趣的娛樂。本王滿心期待著,你與自己宿命會面的瞬間。」

  英雄王豪放地說道,綺禮聞言苦笑了起來。

  「這樣執著地為了貪圖『愉悅』而活著,真的很痛快嗎?」

  「羨慕的話你也可以試著這樣活活看。當理解了愉悅究竟是什麼的時候,你就不會畏懼滅亡了。」

  走廊外的司祭室的電話響了起來。綺禮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般,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而是走出了屋子拿起聽筒,三言兩語之後便立刻掛斷了電話,回到屋中。

  「——怎麼回事?」

  「是原本屬於我父親手下的聖堂教會的工作人員打來的。現在必須把一切情況都匯報給我。」

  見綺禮的表情異常輕鬆,Archer皺起眉問道。

  「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了?」

  「算是吧,這消息相當具有決定性。」

  說完,綺禮為是不是應該說出來而猶豫了片刻,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坦白。

  「剛才的會面結束後,我派人跟蹤艾因茲貝倫陣營的那幾個人。我對他們說這是父親生前的指示,他們就去做了。多虧這樣,我找到了那三個人現在的藏身地點。」

  Archer聽綺禮說完,不禁愣了片刻。

  隨後英雄王便捧腹大笑起來,他不停地拍手。

  「——什麼嘛綺禮——你這傢伙真是——!你不是早就作好決定了嗎!」

  到現在還在利用自己的立場來偵察敵對陣營的動向,所以他不可能不參加戰鬥。在綺禮苦悶的時候,戰略已經有了切實的進展。

  但之前,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在幾分鐘前。

  「我也迷茫過,也想過放棄。但最後——英雄王,就像你所說的——我這種人,只能帶著疑問活下去。」

  綺禮邊說邊捲起衣袖,確認著手臂上的令咒。

  左上臂,有兩枚令咒,能使綺禮再次與Servant締結契約的令咒。

  而整個右臂上,是從父親的遺骸回收來的保管的令咒。無數還未確定契約對象的令咒,不光能用來束縛Servant,還能被用來煉成實用性極高的無屬性魔力。也就是說,能將它們當作模擬的魔術刻印來使用。除去它們是消耗品這一點,現在的綺禮擁有的魔術,足以匹敵積攢下歷代刻印的魔道名門。要繼續參加還在繼續進行的聖杯戰爭,綺禮的準備綽綽有餘。

  眼前的路沒有大義,沒有虛名,只屬於言峰綺禮的戰鬥即將打響。

  為了填補自身的虛無,為了確認自身空洞的容量——他會問衛宮切嗣,問間桐雁夜,以及,問身為願望機的聖杯。

  「哈哈哈哈——不過綺禮,雖然有點唐突,但我有幾個問題。」

  Archer狂傲地笑著,那雙血紅色的眸子透著惡作劇的意味——同時也帶著邪惡的色彩。

  「如果你真的決定了要去參加聖杯戰爭的話,那你就會成為遠坂時臣的敵人。也就是說,你現在正毫無防備地和敵人的Servant同處一室。這不是非常糟糕嗎?」

  「也不至於,活命的方法我還是有的。」

  「噢?」

  Archer饒有興趣地眯起了眼睛。

  綺禮平靜地說道。

  「既然我現在已與時臣老師敵對,那我也就沒必要再為他的謊話隱瞞了——吉爾伽美什,我來告訴你你所不知道的聖杯戰爭的真相吧。」

  「……你說什麼?」

  Archer聞言疑惑地皺起了眉。綺禮將從時臣處得知的聖杯戰爭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在這個世界『內』出現的奇蹟,是無法在世界的『外部』通用的。願望機的爭奪只不過是幌子,『創始御三家』另有目的。

  原本在冬木舉行的儀式,就是為了將七名英靈的魂魄作為祭品,從而打開通往『根源』之路的一種嘗試。『奇蹟的成就』這一約定,也只是為了吸引英靈而用的誘餌。但作為這一『誘餌』單方面傳播的結果,現在的聖杯戰爭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只剩下一具空殼了。」

  這是只是間桐、遠坂、艾因茲貝倫以及與他們有關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外來的Master和全部的Servant都不知道這一真相。

  「這次,唯一想要實現曾經『創始御三家』夙願的魔術師,就是遠坂時臣。他想要殺掉全部七名Servant來啟動『大聖杯』。對,殺了全部七個人。明白嗎——所以時臣老師才那麼吝惜令咒的消耗。在與其它Master們的戰鬥中,他只能使用兩個令咒。最後剩下的那個,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他要用它來命令自己的Servant自殺。」

  Archer一言不發的聽完,用異常冷漠的表情壓低聲音詢問道。

  「……你是說,遠坂時臣對我展現的忠義,都是在欺騙我嗎?」

  綺禮明白老師的為人。所以,他緩緩地搖頭。

  「他確實對『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帶著無上的敬意。但對身為Servant的Archer,就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說,你只不過是個象徵,和雕像以及肖像畫的意義差不多。如果放在畫廊最為顯眼的位置,那麼經過的所有人都會報以恭敬的注目禮——但如果更換藏品時將這個象徵物撤了下來,那麼它就會遭到唾棄。

  也就是說,時臣老師說到底是個徹頭徹尾的『魔術師』,Servant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個道具。他冷靜地對我說過,就算自己崇拜英靈,也不會對偶像抱有任何幻想。」

  聽到綺禮的述說,Archer恍然大悟般重重點了點頭,隨後又露出了之前那種邪惡的微笑。寬容中帶著殘忍,豪放中帶著絕對,一切都只憑著他一句話就能下論斷,身為絕對存在的王者的笑容。

  「時臣——事到如今我終於發現了你的價值。那個無聊的男人居然也能讓我這樣愉快啊。」

  如果從他的言外之意看來,這完全是一句足以讓人血液凍結的悽慘宣言。

  「英雄王,你打算怎麼辦?即使如此,你還要對時臣老師表示忠義,對我的背叛進行處決嗎?」

  「是啊,怎麼辦才好呢,雖說他對我不忠,但畢竟時臣是我的魔力供給者。而且我又能到哪裡去找一個完美的Master——」

  Archer說完,忽然用一副冷冷的表情凝視著綺禮。

  「啊啊——這樣說來,這裡似乎還有一位雖然得到了令咒,卻喪失了Servant的Master啊。」

  「你說的也是。」

  對於Archer露骨的誘惑報以微笑,綺禮頷首道。

  「但不知那個男人,有沒有資格作為Master受到英雄王的青睞。」

  「沒問題,雖然白璧微瑕,但前途還是有的。說不定能讓我盡興呢。」

  ——就這樣。

  被命運選中的最後的Master和Servant,在這一時刻,第一次彼此交換了笑容。

  在封閉於深邃地底的黑暗中,「它」迷失於淺睡的深淵裡。

  在淺睡中夢見的——是在很久以前,被託付的無數毫無條理以及不著邊際的「祈願」。

  美好的世界。美好的人生。毫無缺陷的靈魂。

  因為這樣的渴望太過強烈,所以必須將其他所有的罪惡託付在一個地方,這就是軟弱人們的願望。

  通過回應那「祈願」,「它」曾經拯救了一個世界。

  除我之外沒有罪惡。除我之外沒有缺陷。

  值得憎恨的只有我一人。值得厭惡的只有我一人。

  通過那樣拯救了世界,使他們得到了安寧。

  因此——

  「它」並不是作為救人濟世的聖者。沒有禮讚、沒有崇敬、沒有歌頌,只有唾棄、只有詛咒、只有蔑視……不知何時連身為人類時的名字都被奪走,只剩下其「存在方式」的稱呼,最終成為世代相傳的概念。

  直到現在,那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成為飽經歲月洗禮的追憶之夢了。

  從那時起,到底經歷了多少歲月呢?

  此時,「它」在安睡的床鋪上,呆呆地思索著。

  感覺好像曾有什麼繁鎖的演變。沒錯,就在大約六十年前。幾乎是一瞬間之前的事情。

  由於事出突然,沒完全弄明白——回過神來,「它」已經身處在如同母親溫暖胎盤般的場所。

  地底最深處嘆息著的無窮的黑暗。

  那裡過去曾經是隱藏著無限可能性的「卵」一般的場所。某一天,一顆種子般的「它」進入並紮根此處。從那天開始,那裡就成為孕育不屬於任何事物之黑暗的腹腔,名副其實地變成了為了將「它」培育成熟的子宮。

  從此之後,「它」一邊微微地淺睡,一邊就像從母體胎盤獲得滋養的嬰兒一樣,確實地吸收著從靈脈之地流入的魔力。「它」一邊著實地成長著,一邊不被任何人察覺地等待著時機的來臨。

  等待某一天離開這炎熱深邃的黑暗,誕生的時刻。

  突然,「它」——豎起耳朵傾聽著附近傳來的聲音。

  剛才,確實有人說話了。

  「……這個世界所有的惡……沒有關係……樂意接受……」

  啊啊,有人在呼喚自己。

  自己和祝福一起被人所呼喚。

  回應他吧。現在的話,一定能的。

  早已在黑暗中膨脹得無比龐大的魔力漩渦,給了「它」確實的形態。

  寄托在遙遠過去的無數「祈願」,現在的話也應該能實現吧。

  就像被祈禱的那樣的「存在」.

  「去做」被希望的一切事情。

  拼圖的碎片已經全部湊齊。

  命運的齒輪相互咬合,現在正以完成之日為目標而加速,勇敢地轉動著。

  剩下的——就只需要等待產道打開了。

  「它」一邊在淺睡中做著夢,一邊發出將會把世界染成紅蓮之色的啼哭聲……

  「它」也在不為人知的、黑暗的地底重複著胎動。

  ············

  「凱利,你知道這個島名字的由來嗎?」

  夏麗一邊悠閒地握著方向盤,一邊問道。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被稱為凱利的少年,搖了搖頭從嘴裡擠出個「不」字,好像生怕車輛的劇烈顛簸使自己咬到舌頭一樣。

  他們兩個人所乘坐的這輛小型卡車,陳舊得好像是馬車剛剛廢棄時代的產物,而且現在還不是跑在柏油路而是在碎石路上。就算是牛車走在這種路面上都要減遺慢行,現在他們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暴風雨中坐在海面上漂泊的小船里一樣。

  別看這個車破舊得好像一堆即將報廢的廢鐵。即使如此。這也是阿里馬各(ALIMANGO意為大蜻蟹)島中僅有的三、四台貴重的機動車之一——作為只有三百餘戶人家的漁村。阿里馬各島上原本需要機動車的人家就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