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1141屍體堆砌的『雜貨店』

  默默準備試劑的韋伯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時鐘塔初等部,頓時心裡掠過一絲不快。作為擁有Servant參加聖杯戰爭的Master,為什麼還要在這裡進行這種無聊的重複作業。

  憂鬱地嘆了口氣.韋伯將配好的試劑滴入了標有A字標籤的試管。

  「……哇。」

  反應出人意料,無色透明的水中突然出現了鐵鏽色混濁。

  「這是什麼?」

  Rider津津有味地站在韋伯身後觀察著演示進程,仿佛在欣賞一出剛開始的影象。要一一解釋清楚太費時間,但韋伯又怕他之後問個不停打擾自己做實驗,於是他只好回答道。

  「術式殘留物的痕跡,也就是殘留在水中的魔術的痕跡。」

  A標籤中的水是從河口處取來的,這種位置還能有這麼大的反應.說明情況有異常。

  「河的上游——也就是接近河口的位置,似乎有人施行了魔術。只要溯流而上,應該就能掌握那個具體位置。」

  「……小鬼,你從一開始就覺得那河水混濁得不正常?」

  「怎麼可能,但正巧城中有河的支流。從水開始調查理所應當啊。」

  調查「水」是掌握魔術師位置的捷徑,因為「水」遵循了「水往低處流」的絕對原理。如果憑風向判斷還必須花時間調查山脈。與此相比尋找水脈下游是最簡單的辦法了。擁有河流的土地也是一樣。

  在有很多調查方法的情況下,自然該從最簡單的方法入手……不過看來韋伯這條路已經走對了,看來幸運女神正站在自己這邊。

  隨後,他按次序往試管中的河水加入試劑。越是靠近上游反應越是強烈。韋伯被這一結論驚呆了,這幾乎意味著有人在河中設立了工房,別有用心地將水排在了河道內。那種魔術師簡直都不入流——但如此白痴的魔術師確實存在。今天早上韋伯被叫去冬木教會後,從作為監督的神父處得知了詳情。

  「但即使用這種手段得出結論……我也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猜測敵方的行動,互相進行較量——這是韋伯想像中的「魔術比試」。而如今自己卻像個警察一樣一板一眼的調查,這簡直是無能的凡人所做的事。雖然手上已掌握了成果,但韋伯心中還是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屈辱感。

  「P」試管中的水已經如同墨汁一般了。如果之後水樣的顏色更濃,那就能輕易地下定結論。

  不過首先還是要將「Q」試管中的水樣做出分析。

  「……」

  水依舊清澄如初,無論韋伯怎麼晃動,還是沒有起任何反應。

  韋伯將地圖展開,指著標有P和Q字樣的地方。

  「Rider,這裡和這裡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排水溝或是注水口之類。」

  「哦.我倒是看到一個超大的東西。」

  「對了,只要順著那個摸索,就應該能找到Caster的工房了。」

  「……」

  Rider用一種奇怪的嚴肅表情緊盯著韋伯。

  「餵.小鬼,難道你是個非常優秀的魔術師?」

  這話讓人意外,所以韋伯只將他的話作為對自己的嘲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這不是優秀魔術師使用的手段,只是不得以而為之的方法。你是在嘲笑我吧。」

  「你說什麼哪,如果使用下策能夠獲得最好效果,那所謂上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在誇你,我這個Servant誇別人的時候可不多。」

  他爽朗地笑著拍了拍矮個子Master的肩。韋伯愈發不快,剛想回他幾句,又怕這個Servant要深究起魔術的奧秘來,所以只得忍氣吞聲。

  「很好,連他藏身之處都找到了。小鬼,我們就直接衝過去揍他一頓吧。」

  「等等啊你!敵人可是Caster,有哪個傻瓜會直愣愣地衝過去的。」

  對魔術師而言,工房可以說是其魔術集大成之所在。所以在攻入工房之前,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才行。

  尤其被稱為魔道之雄的Caster還擁有職階特技,「陣地製造」能力增幅。既然對方能夠在最短時間內將不論那種地形條件發揮到極致,那麼以防禦能力來說,Caster可以說是七名Servant中最不可小覷的對手。所以從正面強攻工房這種行為,除非是Saber,否則無異於自殺。

  以上道理韋伯都曾對Rider說過,但這名巨漢似乎從未仔細斟酌過。不知何時他已將亞歷山大之劍具現化,連劍鞘一起在肩上叩擊著。

  「我說,戰鬥的時候陣型是不斷變化的,如果不快點衝上前去解決掉敵人,等他逃了後悔都來不及。」

  「……你今天怎麼那麼積極啊。」

  「當然啦,我的Master終於讓我看到了像樣的成果,那我當然要拿敵人的首級當回報啊,這不過是Servant的一點心意嘛。」

  「……」

  聽他這麼一說,韋伯完全喪失了反駁的餘地。或許是將他的沉默理解為默許,Rider豪放地笑著將手搭在Master的肩上點了點頭。

  「不要還沒開始就放棄嘛,總之先試試看,說不定能有所收穫呢?」

  「……」

  難道當年征服王手下的將士們也是這樣打到亞洲東部盡頭的?韋伯這麼想著,不禁對古代的兵士們感到了無比的同情。

  ············

  ——最後,他們確實有所收穫。

  韋伯找到的下水道深處是個世外魔境,長著無數觸手的水棲魔怪居住在狹窄的管道內,等待絞殺可憐的侵入者。

  當然,即使面對這可怕光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對策也只有一個。

  「AAAALaLaLaLaLaie!!」

  在下水管中暴走的「神威車輪」仿佛帶著雷電的挖土機般蹂躪著魔怪。被碾碎被燒灼的魔怪碎片帶著體液布滿了下水道,韋伯甚至都快分不清前後了。

  如果不是與Rider共乘的駕駛台被防護力場包裹,韋伯此刻肯定已經被魔怪的血沫嗆到窒息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用魔術護住了自己呼吸器官,而且連嗅覺都遮斷了,否則下水道內的惡臭一定會把他熏昏。

  出了複雜的防禦陣本以為到了Caster的老巢——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一群數量龐大的使魔,而除此之外,什麼魔術偽裝或陷阱之類的東西一概沒有。按照魔術師基準來看,這也只是個工房而已。即使被許多衛兵所保護,這也只是個「包圍圈」而已。

  而這些數量眾多的雜兵對於擁有寶具的Servant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在Rider看來消滅它們簡直像拍個手那麼簡單。

  「餵小鬼,所謂進攻魔術師工房,難道就這麼無聊嗎?」

  「……不對,很奇怪,這次的Caster或許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魔術師。」

  「啊?這是什麼意思?」

  「比如說——一出生就繼承了惡魔名號啊,或是持有什麼魔道書之類,而本人卻並不太懂魔術,只是被人傳成那樣。如果魔術師召喚出了這樣的英靈,那麼他的能力應該也會有所限定吧。」

  在被魔怪們的慘叫聲嚇呆了幾分鐘後,韋伯終於用能蓋過那些噪音的聲音大聲的對Rider分析道。

  「總之,如果這真的是個工房,那就不會這麼毫無防備地胡亂排放那種廢棄物。一個真正的魔術師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嗯,這樣啊……嗯?快到終點了?」

  堵塞著前進方向的魔怪肉牆密度已有所減弱,終於,他們躍到了一個寬廣的空間。周圍依然一片黑暗,空氣似乎也沒什麼流動的跡象,但卻沒有了狹窄空間的壓迫感。

  「——嗯,看來Caster碰巧不在啊。」

  即使在黑暗中仍能正常視物的Servant嘟囔著,仿佛在壓低聲音責怪韋伯放跑了敵人,但韋伯卻沒察覺到。

  「這是什麼?儲水槽還是什麼東西……」

  他想要拿什麼來照明,但轉念一想,萬一黑暗中有伏兵,這不正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位置了麼?現在還是用魔術來強化視覺吧。

  「……啊,小鬼,你還是不要看為好。」

  豪放的Rider用罕見的謹慎語氣說道,當然,韋伯一下子就火了。

  「你在說什麼!既然Caster不在這兒,那至少得在這兒找找有沒有什麼線索啦。」

  「話雖這麼說但還是算了吧,小鬼,你不是他的對手。」

  「煩死了!」

  韋伯賭氣從駕駛台下到地面發動了暗視之術,眼前頓時像雲開日出般明亮了起來。原本被黑暗籠罩的光景漸漸變得清晰。

  直到弄清四周的情況之前,韋伯都忘了下水道之戰中自己一直遮咿了嗅覺。在踏上地面時,鞋底踩出的水聲也被他當作了普通的污水。

  「——什——」

  韋伯·維爾維特是魔術師,正因如此,他總是時刻做著直視一切怪異場景的心理準備。

  他知道現在自己所參加的這場聖杯戰爭是場殘酷無比的殺戮,根本沒空去體會什麼傷感。如果不做好面對滿山屍橫遍野的心理準備,就沒有勝利的希望。

  所以韋伯決定,無論面對怎樣的死亡自己都絕不能動搖。冬木是戰場,看到死屍很正常。

  就算屍體數量龐大.就算屍身被毀壞得不成人形——但那也不過只是屍體而已。他不允許自己面對這樣的場景時悲傷或皺眉。

  在韋伯的想像中,屍體最多變成殘骸,最多被破壞得七零八落。而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光景,則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打比方的話,這裡簡直就像個雜貨店。

  有家具、服裝、樂器和餐具,還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貌似圖畫般的東西。透過那些作品可以看出作者匠心獨具的風格和熱情。

  這些作品的製作人一定非常熱愛這些素材,以及製作的過程。

  作者一定崇尚著暴力。雖然那些背負著累累血債的殺人犯也同樣崇尚暴力,但這個血淋淋的空間中的屍體不像是殺人犯留下的。

  這裡沒有一具是「被破壞的殘骸」,全部都是作品,藝術作品。人的生命以及人的身體,都在加工過程中被無意義地捨去——這,就是發生在這裡的殺戮。

  這種別有風格的殺戮、以死為作品的創作行為遠遠超過了韋伯的接受範圍。他連站都站不住,一下子倒在了滿是鮮血的地面,大口吐了起來。

  Rider下了戰車,站在韋伯身邊深深嘆息道。

  「我說了嘛,讓你不要看的。」

  「閉嘴!」

  在巨漢Servant的低語中,他受挫的矜持終於灰飛煙滅了。

  他的胸中湧起一團怒火,沒有理由的憤怒。他跪在原地,憎惡著自己的懦弱。而這份懦弱恰恰展示在了自己的Servant面前,是最最不可原諒的屈辱。

  「畜生——居然耍我——畜生!」

  「現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笨蛋。」

  Rider邊嘆氣邊說道,但,他卻沒有責怪韋伯,反而用平靜的語氣接著說道。

  「行啦,到此為止吧。看了這東西如果還有人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那我就去揍他。不過你的判斷還是值得稱讚的,小鬼。將Caster和他的Master留到以後再解決其實是個正確的決定。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想遇到他們,想想就噁心。」

  「……」

  即使被Rider這樣評價,韋伯也沒法打心底里高興起來。他之所以以Caster為目標,是因為想要得到神父所說的追加令咒。當然,Rider不知道這件事,沒有哪個Servant會因為束縛自己的令咒增加而高興的。

  Rider在剛才說的所有話,無論哪句對韋伯都沒有一絲惡意。但韋伯依然對於這名Servant感到無比的討厭和畏懼。

  他對自己沒有其他Servant對Master的尊敬,而是總把自己當成白痴。如果只是這樣倒也罷了,更不可原諒的是——這個難得稱讚韋伯的男人,此刻似乎誤會了些什麼。

  「揍……揍什麼揍啊!笨蛋!你自己不也是……若無其事地站在那兒嗎!丟臉的除了我還有誰啊!」

  韋伯嘔吐完後高聲怒罵了起來,見他咬牙切齒的神情,Rider一臉困惑地咧了咧嘴。

  「我吧,其實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啊,因為我的Master正身陷危險之中。」

  「——啊?」

  韋伯還沒來得及懷疑自己的耳朵,Rider電光火石間就展開了行動。他巨大的身軀如同猛禽般疾走著,用刀刃對著黑暗狠狠一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