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亂戰
面對頭頂眾多法術攻擊。
法罩內眾僧並不攻擊，各司其職。
廣場上蓮花高台上出現一身披大紅袈裟，蒼老面孔佝僂身影的老和尚，正是慧定老祖。
他口誦一聲佛號，手掐法印。
嗡……
法陣頂端聳立的天輪金剛身立刻與他同步，雙手十指如蓮花般綻放，釋放諸手印。
一圈圈金燦燦佛光湧出。
空中諸多五行法術攻擊進入佛光中後。
水龍變成了小水蛇，粗若幾人合抱的土刺崩解成沙塵，參天巨木變成了拇指粗細的木條，山巒大的火球吭哧吭哧兩下竟然就熄滅了，鋒銳的利刃血跡斑斑，風一吹，化作一堆鐵鏽。
氣勢洶洶第一波攻擊，在天輪金剛身凝聚了整個法陣威力和歷代信仰之力加持下，竟然輕鬆被化解。
廣場上。
諸僧尼見金沙門攻擊被如此輕易化去，低迷的士氣陡然高漲起來，誦佛聲聲，直入雲霄。
慧定老祖蓮花台下又轉出三妖王來。
一身高數丈，雙臂過膝，背著一柄巨劍，正是大力猿王；一額長獨角，身似鐵塔，正是獨角牛王。
還有一妖王，卻是化成了人形出現，一身大紅鮮艷袍子，個子比蜀赤土還要低三分，滿臉褶子，瘦似竹杆，正是新加入的血蛭妖王。
「我佛慈祥……」
慧定老祖操控陣法擋下第一輪攻擊，身形冉冉升天，身後三妖王跟上。
隔著法陣，他仰頭看天，皺眉道。
「沙愚老人……」
「我佛慈悲，不欲造太多殺孽，才饒你苟活到今日！」
「你卻堵上門來，還滅了甲字號堡壘，實在不當人子！」
「金沙門上下如今不過千口人丁，就這麼急著皈依我佛，直上西天嗎？」
「連沙龜舟都動用了，是什麼給你的底氣？今晚欲與我天輪宗決戰？」
前面甲字號堡壘被滅，堡壘中有陣法與天輪宗本部溝通。
雖然事發突然，只傳過來隻言片語。
但是陣法隨後被毀，再也不能傳遞消息，金沙門本部這邊便知道前面壞事了。
所以沙愚老人率領沙舟趕到時，金沙門上下早就嚴陣以待，開啟了最強防禦陣法，另外還派出了無數哨探。
同時山上鐘聲敲響，通過陣法，天輪宗下轄各堡壘，坊市，凡人大城中的大鐘都同時共鳴響動。
一時不知驚動多少人起床，為宗門祈禱誦經，化作願力，從四面八方湧來，加強防護法陣威力。
沙愚老人在空中隨意轉頭，就看著下面佛剎聖地上，除了一堆光頭僧尼外，又多了千餘名化形妖族。
現在這些妖族也裝模作樣盤腿而坐，荒腔走板念著狗屁不通，顛三倒四的經文。
有的妖族敞著懷，臉上有胭脂紅印；有的妖族醉眼朦朧，顯然之前在飲酒。
不過是一群濫竽充數的貨色，天輪宗連他們都拉來誦經增加願力，可見絕不是慧定老祖表面那麼風輕雲淡，咄咄逼人。
沙愚老人冷笑連連。
「慧定禿驢。」
「不知道你拜的是哪家佛？修的是什麼禪？」
「天輪金剛大士，我記得當年可是以殺證道，殺得妖族屍山血海！」
「你腳下這天輪山當年便是妖族腹地，是被天輪金剛大士生生殺光附近百里妖族，搶下來的。」
「此後千年，此地就一直頂在防禦妖族的前線上，你們天輪宗歷代祖師，不知有多少死在妖族手中。」
「你這欺師滅祖之徒，也好意思和我講佛？」
「今日我金沙門滅天輪宗，這叫天道好輪迴。」
「若天輪金剛大士若西天有知，一定會很欣慰的。」
下方。
眾僧尼高漲氣勢一滯，場中眾妖也有些紛亂。
沙愚老人說得這些都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這天輪宗其實本就是人族反攻妖族背景下，一佛教大能創下的道統。
先輩砍妖無數，勢不兩立，天輪宗就建在妖族無盡屍骨上。
他們倒將妖族奉為上賓，請到廣場中，還讓妖族們念念祖師爺的經。
祖師知道了，不知道舍利子會不會氣得從塔林裡面衝出來和他們算帳？
慧定老祖臉皮一抖，他雖然被揭了門派老底，卻並不驚慌。
「哼，沙愚老人，死了竹散人後，你也是越混越回去了，只會逞口舌之利！」
「佛法精妙，此一時，彼一時的大道理，豈是伱這莽夫能懂的？」
「罷罷罷，今日你既然率眾上山，正好就放下屠刀，皈依我佛，老僧送你一場造化吧！」
「眾僧尼聽令！」慧定老祖聲傳四野，「滅此佛敵，就在此時！」
廣場上下，眾僧尼齊喝謹遵老祖法旨。
雖然他們被圍攻山門，卻並不驚慌，只要頭頂天輪金剛身法相在，眾僧尼便堅信山門堅不可摧！
歷史上幾次遭遇強敵，都是這麼渡過的，這次也一定可以！
慧定老祖一聲令下後。
眾僧尼一起操控陣法，妖族三王和那些妖卒們明顯是當做了後備力量，它們不懂陣法，現在想幫忙也幫不上。
空中沙愚老人哈哈大笑。
「佛敵？」
「你們這些假和尚尼姑，才是佛敵！」
「今晚，咱們就看看佛祖保佑誰，到底誰念歪了經！」
「諸位同道，請現身！」
沙愚老人也不裝了，十六年怨氣，就要在今晚盡數發泄。
沙舟上。
先飛起三團璀璨黃黑白光芒，是天輪宗上下都很熟悉的沙愚老人，墨如煙，玉散人。
這是天輪宗的老熟人了，每個弟子都深刻印在腦海中，並不意外。
然後。
依次又有幾團光芒升天。
青色光茫中，尚天梯臉上淡淡微笑站定，一切盡在掌握中，剷平天輪宗，便是他大大的功績，門派裡面那幾個反對他繼位的傢伙，應該也無話可說了吧？
白紅光芒中，榮氏雙雄跳出，他們貪婪目光掃視下方，天輪宗是積年金丹大派，最近千年來和妖族勾搭，占據了地利，不知道存了多少資源，等會大破宗門，可就是他們二兄弟發財的好時機了。
厚重黑色光茫中，易刀斬踩著自家大刀凌空而立，雙目緊緊盯著下方大力猿王，很好，下面有使劍的妖族，走的也是體修厚重一路，等會可以酣暢淋漓廝殺一場了。
天極子風輕雲淡，周身光芒淡淡，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並不明顯，他的伴身靈器是棋盤，素來謀定而後動，今晚這棋局，天輪宗沒有翻身的可能。
最後登場的是路野，他沒有喧賓奪主，周身幾道雷蛇護體，打生打死就讓其他幾位金丹去好了，他頂多是來打醬油的輔助，還是想著怎麼撈好處為妙。
空中連續九團光芒浮現，金丹威壓毫不掩飾向下揮灑。
廣場上。
眾僧尼高誦的佛號聲都斷了幾息。
諸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了！
不要臉的金沙門居然叫來了六名金丹外援！
僧尼們處在宗門管制中，還能勉強保持陣列。
而其他素來散亂的妖卒們幾乎就要嘩散了！
對方九名金丹，這還怎麼打？
三大妖王也吃了一驚，大力猿王不安摸劍，眼睛滴溜溜看向四方，似在尋找退路。
獨角牛王四蹄刨地，將青石地板砸出一個個深坑。
至於血蛭妖王全身一抖，心中更是叫苦，他是為了練功跑來這裡吸血的，今日這樣子看著要糟，怕是要大吐血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未知。
慧定老祖一呆。
他終於明白，前面甲字號堡壘為何如此迅速被攻破。
不過他到底是一派之長，城府極深，立刻飛天而起，停在天輪金剛法身額頭處。
慧定老祖做佛門獅子吼狀。
「諸弟子勿驚慌！」
「祖師早就預料到此種情況，留下天輪金剛護法陣！」
「此陣是三階陣法，勾連地脈，能擋得住元嬰上人一擊！」
「只要我們上下一心，眼前不過是成佛前一劫難而已！」
「眾弟子聽命，齊誦金剛經，調動願力！」
「讓這些佛敵看看，我天輪宗屹立黃沙山數千年的底蘊！」
他連聲呼喝，天輪宗廣場前慌亂諸僧尼有了主心骨，立刻鎮定下來。
另外三大妖王也不傻，吩咐手下小妖王頭目約束妖兵，有那不聽話的立刻就殺了或吞了。
等廣場上多出幾十片血跡後，妖卒們也被彈壓下去了。
空中。
沙愚老人冷笑。
「死到臨頭，還大放厥詞！」
「諸位，讓咱們試試這天輪金剛陣虛實！」
之前十六年大戰，他們還從來沒攻過天輪宗本部，今日這大陣也是第一次見。
隨著沙愚老人令下。
天上沙舟兩側龜首亮起，無數法術洪流傾泄而下。
同時九金丹也開始施展拿手法術，加入攻擊隊列中，圍著天輪宗山門攻打。
空中似裂了個口子，五光十色法術洪流奔涌而下，目標便是法陣上方幾十丈高浮立的天輪金剛法相。
它是這陣法的核心，摧毀掉法相身，這陣就破了。
眼看金沙門動手。
慧定老祖不敢怠慢，親自在法身中操持控制，廣場上，無數徒子徒孫亦加入陣列，誦經提供願力，又將自身法力輸入。
一時間。
佛音唱響，禪聲沖天。
此時，天輪山上下開始淡淡發光。
天輪金剛法相身動了。
他肋下突然便漲出六臂，加上原本雙臂，立刻成八臂法身相，持鈴鐺，鐘鼓，木魚，銅鈸，飄帶，油燈，大錘，戒刀等法器。
八臂揮舞，迎上空中九金丹落下攻擊。
雙方還未交手，只是壓縮靈氣餘波對撞，空中便有璀璨光芒爆響，震動天地，靈氣餘波橫掃四方。
路野持震天錘攜雷霆落下，迎面是丈高的一柄由陣力凝結的大錘，錘柄後面是那金剛法相身十幾丈長的臂膀。
與之相比，從體型上看，路野覺得自己就像是巨人錘下的螞蟻。
「給我破……」
他怒吼一聲，也要試試這法相身的輕重。
吼得雖然激烈，但卻只使了大半力氣，留了力，這種場合，十二分表演六分力，留著四分對付敵人也對付同道，可不能那麼老實。
自己是個敲邊鼓助威的，可不能打得熱血上腦當出主攻，傷了殘了，凌雲宗還能賠償自己不成？
一個外樣金丹，就不操那份閒心了。
轟隆！
路野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自己一錘似砸在了一座棉花山上。
初入軟，然後進一步則對面力漲一分，等他破入幾丈金光後，便如同砸在了一鐵壁石山一般，對面力氣厚重無比。
路野眼睛一轉，心中估計，若加二成力能破開。
換個手段試試。
他震天錘頭雷電匯聚，形成一耀眼斗大的雷球，盡數宣洩在對面。
轟隆隆！
天雷破萬法，他這不滅雷骨是在天雷中硬生生被造出來的，也具有天雷破法特性。
只見眼前佛光遇雷，似烈日下薄雪融化，大片消融。
瞬間路野提錘已經衝過了這片障礙。
回頭看。
攔截自己這一金剛法相身巨臂被自己錘斷了，大片金光散在空中。
他抽空看了幾眼其他處。
沙愚老人一身沙鎧，手中摸著一件未見過的靈器，造型如一大棒，暴力錘破眼前擋路的木魚，也沖了出來，這老頭實力還是很強。
墨如煙一身黑袍，手中的鏡子中竟然噴灑出大片黑光，凝結與佛光等高等大的巨臂飄帶，偏偏屬性相反，魔氣森森，二者互相消磨，也被她一衝而過。
玉散人手撫焦尾琴，如蛛後織網，琴音在空中形成道道光滑複雜線條，組成音陣，將佛光巨臂鈴鐺困在其中，不停切割，大片大片佛光掉落。
雖然沒有前面幾人利索，勝利只是時間問題。
尚天梯手中多了一大袋子，口子張開，有灰色風流吹出，這風不知是什麼風，有些邪門，護著尚天梯在佛光中如閒庭散步般自在，看著輕鬆如意就打穿佛光。
榮氏雙雄二人面臨雙臂銅鈸和戒刀夾擊，二人化身水火二蛟，先冰凍後燒烤，配合親密無間，和兩隻巨臂戰成一團，已經占了上風，不是問題。
另外易刀斬臉上有些難看，他刀氣縱橫，聲勢驚人，可惜氣血似有不足，殺傷力高而不能持久，和對面佛光鐘鼓打成僵持狀。
不過表現最差的是天極子，他拋出棋盤，對陣的是佛光油燈，那燈光照在棋盤上，自動變成一枚枚金色棋子，且不在格中，他發動黑白二棋絞殺，抵抗有餘，卻不足反攻，被殺得節節敗退。
路野心中大讚。
看看易刀斬和天極子，這才是好演員。
若不是自己用魚龍圖看過，二人光芒極盛，甚至強過榮氏雙雄，誰能想到這二位是在演戲呢？
他匆匆一瞥就看了這麼多。
然後很快便沒時間關注別人了。
且說那天輪金剛法相身六條臂膀或被打爛或被融掉。
法相身額頭處的慧定老祖也不驚慌，再次高喝一聲我佛慈悲。
便見四方又有無數願力湧來。
斷臂金剛法相身立刻又長出幾條胳膊來，向空中九金丹拍去。
這些願力卻是歷代的積累，如上山崎嶇道路上，被多少代信徒跪拜打磨光滑的青石地板在發光；山頂建築中，受盡無數香火的金剛，護法，力士雕像在閃亮；後山上，鱗次櫛比排列的安葬歷代高僧骸骨的塔林上方，光帶似海。
一道道金光湧現，這是歷代積攢而來的願力，此刻，嗡嗡嗡全部都湧向了天輪金剛法身腦後金輪中。
法陣頂端天輪金剛法相更凝實了幾分。
空中八巨臂如輪轉，九金丹好似被驅趕的蒼蠅一般。
慧定老祖控制法身相，雙手做印，便見天輪金剛法相腦後浮著的天輪突然飛速旋轉，便有無盡金光從裡面綻放出來，猶如實質，向虛空四處蔓延。
轉瞬間，天輪山上下被照得金燦燦一片。
此時本是深夜，如今天上仿佛升起了一輪金日一般，佛光普照大地，將天空都染成一片金色。
天輪山百里內，有坊市散修，有大城中凡人百姓，看到此異景，更加虔誠跪拜，提供了不少願力。
卻說天輪金剛腦後金輪大放光芒，亮到極致時，組成一道蓮台，便向上空反卷而去。
九金丹機警，急忙飛身躲閃。
金色蓮台升空，將天上沙舟罩在其中。
沙舟突然一沉，不由自主就向地面墜去，此為禁空陣！
蓮台上眾花瓣又長出無數唇齒來，誦讀無數佛音，偏偏又沒什麼響動，大音無聲，無視沙舟外防護光罩，直接就鑽入沙舟里每一人耳朵中。
如清流洗滌心靈，讓人不覺放鬆，然後反省，自身悔恨痴貪戀苦悲等情緒不知道被放大多少倍。
有那修為低的練氣修士當場就覺得罪孽深重，淚流滿面，突然就翻出沙舟外，直接從高空跳下，墜地成肉餅，自殺謝罪。
意志堅定者，或者修為達到築基者，還能苦苦盤腿支撐，和心中做艱難鬥爭。
此為渡化陣。
風兒吹過，蓮台上蓮花搖曳掉落，落地便演化出無數飛天，力士，個個舞刀弄槍襲來。
沙舟上有那清醒的築基急忙操控龜首，噴出法術洪流來抵擋。
只是這些飛天和力士在金光中仿佛殺不絕一般，清完一波又一波。
此為降魔陣。
沙舟上眾長老率領弟子苦苦支撐，不時便有人倒下。
廣場上。
眾僧尼見主持方丈大顯神威，操控天輪金剛法相身，八臂壓金丹，蓮台敵沙舟，大顯威風，個個歡呼雀躍。
三妖王卻皺起眉毛來。
他們修為高，眼界深，注意山上山下。
之前洶湧如海奔入天輪金剛法相身的願力如今沒有斷流。
但是，現世的願力根本供應不上，主要是來自天輪宗歷代的積累。
這片山頭被佛香浸染，花花草草樹木怪石都聽過無數佛音薰陶，幾乎是一片凡間靈山。
然而。
三妖王注意到。
空中九金丹圍繞法身攻打，八臂斷了碎了融了又重組，看似威風凜凜。
然而，山上下金色願力已經開始色澤變淡，這代表願力已經被極大消耗。
若等願力被耗光了。
沒了天輪金剛法相身，這大陣便是個普通三階大陣，真能擋得住對方嗎？
三妖王心寒。
天空上。
九金丹與八臂法相身鏖戰已過了半個時辰，沙舟上，弟子們戰死也有許多。
某一刻。
路野一錘砸下，那斷裂的佛光臂膀竟未和之前那樣迅速重新長出來。
沙愚老人精神一振，立刻看向尚天梯。
「上使，該您請出寶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