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的道心碎了

  乾州城，孟家。

  孟九生成名在兩百年前，修為突破到三品也在兩百年前。

  孟九生成為三品前是一個窮書生，家裡也沒什麼親人。哪怕是親戚都繞道走，狗看了孟家都不願意來。

  孟九生二十多了還是一個光棍，他沒錢沒名娶不起媳婦。

  一直到他二十多歲那一年，孟九生腦袋被驢踢了以後突然開竅，能寫好詩，還突破了三品。

  自從孟九生突破三品，在當年寫下了一首好詩，他很快就出名了，而且贏取了王爺的女兒。

  因為一隻驢，孟九生走上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

  孟家從孟九生開始開枝散葉。

  兩百年過去，孟家已經傳了十代。孟家也成為乾州郡有名的大戶人家，家裡面入品的書生有近百個，大大小小當官的也有幾十個。

  在孟九生面前站著兩百來個年輕人。

  孟家的年輕人按照修為排成數行，最前面的是三個儒家七品，最後排的是沒有入品的人。

  「鶴唐呢？」孟九生問道。

  孟鶴唐，十八歲，年少成名，幼時就能寫詩，是孟家年青一代中的翹楚。

  雖然只有十八歲，但是孟鶴唐已經儒家六品了。如此年輕就到了儒家六品，這份天賦在儒家來說也是翹楚了。

  孟家年青一代甚至上一代中，都承認孟鶴唐是最有機會下一個入三品的人。

  孟鶴唐在乾州城也非常有名，他最厲害的是七步成詩，無論出什麼題目，他都能七步以內做出好詩。

  靠著這份才華和天賦，乾州城的達官貴人們都喜歡這個才子。

  孟鶴唐才華橫溢，但是卻很狂，他曾經放言：「天下才氣，范十一占五成，我占四成，天下才子分一成。」

  孟鶴唐雖然狂，但是有狂的資本。其他州郡包括京城的才子來挑戰孟鶴唐，也都失敗了。

  孟九生活了兩百年，他也覺得孟鶴唐是最像他的人。

  「回老祖的話，鶴唐游花船了，馬上回來。」官家回答道。

  孟九生點了點頭：「好，那就等一等。」

  年輕一代里，發出一陣騷動。

  「鶴唐好大的面子，我們等他也就算了，竟然敢老祖也等他。」

  「就是，鶴唐也太狂了，他忘了自己還姓孟嗎？」

  「你們要是有鶴唐一半，能年少寫詩，七步成詩，老祖也會等你們。」

  少年們竊竊私語。

  孟九生突然說道：「各自準備一下，把你們覺得自己寫的最好的詩拿出來！」

  孟家小輩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紛紛開始想自己最得意的詩作。他們以為老祖是要考他們的學識。

  又過了兩個時辰，孟家小輩們已經準備好了自己最好的詩。

  孟九生逐一看過這些詩，從裡面挑挑揀揀，勉強挑出來三首詩。

  三個被選中的年輕人臉上都有激動之色，能被老祖看上，說明自己的詩確實不錯。

  如果能得到老祖的教導，那麼他們在儒家修為上肯定會有所精進。

  只不過孟九生看了看三個人詩，最終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三首詩，還不如靜夜思。」

  孟九生最開始的時候非常看不起靜夜思，因為「床前明月光」，他以為這是一首淫詩。而且這首詩沒什麼華麗的辭藻，文字很簡單。

  可是孟九生自從看過春江花月夜以後就對這首靜夜思有了新的認識。

  或許是看周平順眼了，所以孟九生沒有那麼歧視靜夜思了。

  「你們聽過靜夜思吧，談一談對這首詩的看法，你們覺得自己的詩能比的上這首靜夜思嗎？」孟九生說道。

  孟家的年青一代嘀咕了一陣，紛紛開始發言。

  這種研學考究在孟家並不少見，每當有好詩出現，孟九生都會著急年青一代的人進行研學，取長補短。

  大家在思維的碰撞中會有所感悟，甚至會有人因此入品。

  每一次老祖開的研學會，總會讓一兩個人成功入品。

  「回老祖的話，我覺得這首詩就是一首打油詩，它的字太簡單，而且還是為教坊司一個姑娘所做，實在是下流至極。」

  「老祖，我有不同的意見，我覺得這首詩不錯！他雖然跟打油詩一樣，但是讀完以後會有一種畫面感，讓在外之人生出思想之情。」

  「嗯嗯，是啊，這首詩初看就是打油詩，但是傳播的很廣，就是鄉間的小孩子都能背上幾句。」

  「對，那一夜我不在乾州城，也看到了天上的月亮，瞬間就想家了，想起了這首詩。我覺得這首詩極好。」

  孟家年青一代眾說紛紜，孟九生沒有表態。

  研學就是這樣，尤其是寫詩這種東西，沒有標準答案，一旦圈定答案，就限制了大家的思路。

  這樣反而不好，還是讓每個人各抒己見的好。

  孟九生問道：「你們覺得這首詩比著你們的詩如何。」

  孟九生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我覺得這首詩寫的不好，比著我的差些。」

  「我覺得也寫的不好。」

  「我覺得寫的好，但是也不如我。」

  孟家年青一代中，有的人覺得這首詩寫的好，有的覺得寫的不好，但是只有一成的人覺得這首詩寫的比自己最好的詩好。

  大部分的人都覺得沒有自己寫的好。

  畢竟這首詩的文字太簡單，如今大魏的文風以浮誇為主，所以靜夜思這種詩不是主流。

  孟九生沒有說什麼，而是小心的從懷裡掏出了春江花月夜。這份春江花月夜是他從請清河縣順來的。

  這可是原稿！

  「你來念。」孟九生指了指面前的一個小輩，他已經二十多歲，而且七品了。

  小輩受寵若驚，念起了春江花月夜。以前這種詩都是孟鶴堂來做。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孟家小輩念著這首詩，越讀越激動，越讀越興奮。隨著他念完詩，還忍不住咂摸一下嘴。

  對於書生來說，讀到一首好詩，實在是萬幸。等到他念完詩，孟家小輩中沒有一點的喧鬧之意。

  這一首春江花月夜，聽完以後，大家不僅面前有畫面感，而且似乎有種人生的指引之意。

  這首詩實在太好了，好到沒人敢說不好。

  方面說不說，那不是眼瞎嗎？

  「我入品了。」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說道。他也是孟家年輕一輩，只不過一直沒有入品。

  孟家是書香世家，十三歲還沒有入品，這就屬於資質愚鈍了。可是一首春江花月夜，讓這個愚鈍的小輩瞬間入品。

  小輩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開始炫耀起來。

  「入拼了，我入十品了！」

  不僅是他，還有九品的小輩，也讀懂了這首詩，立馬入了八品。

  像這種情況的還有七八人，他們要麼沒入品，但是因為這首詩入了品，要麼是破品進到了下一品。

  孟九生一臉欣慰的點了點頭。春江花月夜還沒有傳到乾州城，這可是第一手的資料。

  「大家以為如何？比著自己的詩如何？」孟九生說道。

  隨著孟九生說完話，沒有一個人回答。

  過了很久，念詩的少年才說道：「老祖，這是您寫的詩嗎？當今是冠絕古今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些讀書人在一塊，他們心裡都清楚，這一首春江花月夜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他們心裡覺得，這首詩難道是老祖寫的？

  孟九生嘆了口氣：「這首詩並不是我寫的。」

  這一下，孟家小輩中有了一陣騷動。

  「這首詩實在是太絕了，不僅有畫面感，而且似乎在講什麼人生道理。」

  「是啊，朗朗上口，才華無雙。」

  「我感覺大魏年輕一代中，此詩當為第一。」

  「難道這首詩是鶴唐寫的？」

  「對對對，我也有種感覺，也只有鶴唐能寫出這種好詩吧。」

  「我看未必，鶴唐寫這首詩還差些火候，這首詩的已經恐怕是京城那位公子寫的吧。」

  「是啊，我看這首詩很可能也是范公子寫的，鶴唐擅長的是四言七絕，這種長詩他並不擅長。」

  眾人你一言我一嘴，都在猜測誰寫的這首詩。

  不多時，一個醉醺醺的少年在官家的帶領下來到孟九生面前。少年一身華服，劍眉星目，長得不像一個書生，倒像是一個武者。

  「鶴唐，你回來了。」孟九生對這個小輩很寬容，因為他最有才華，最有可能入三品。

  入了三品可以活三四百年。

  孟九生從一個家貧子弟繁衍出了一個家族，全靠他入了三品。一旦他去世，那麼孟家很可能也會落敗。

  所以孟九生要培養出一個三品！他對孟鶴唐寄予厚望。

  「鶴唐，我這裡有一首詩，你看看。」孟九生親自去扶孟鶴唐。

  孟鶴唐一甩手：「老祖，你寫的詩還能看嗎？年輕時候的詩還有些銳氣，可是現在沾染世俗，你的詩早就不能看了，你的詩早就沒什麼靈氣了。」

  孟家年輕一代中紛紛色變，還沒人敢這麼跟老祖說話呢。

  只不過孟九生根本不生氣，他拿過春江花月夜：「給，你看看，能不能寫一首比這首詩好的詩嗎，這首詩不是我寫的。」

  孟九生專門解釋，這首詩不是自己寫的。

  「不是老祖寫的，不是范十一寫的，我不看。」孟鶴唐一把推開孟九生的手。

  孟家小輩們已經怒不可遏。

  「這個孟鶴唐，也太狂了。」

  「就是，老祖讓他看一首詩，他都推脫。」

  大家要不是看在老祖的面子上，都想去打他一頓。孟鶴唐太狂了，他跟同輩之人的關係並不好。要不是老祖護著。孟鶴堂早挨打了。

  「這首詩不是范十一寫的，但是范十一說過，此詩孤篇壓范某。」孟九生耐心的解釋道。

  范十一聽過這首詩以後，給了很高的評價。她寫的詩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她覺得所有的詩加在一塊也不如這一首詩。

  所以范十一覺得「孤篇壓范某！」

  孟鶴唐聽到孟九生的話，有些不信。他晃晃悠悠的拿到了孟九生手裡的紙張，然後讀了起來。

  孟鶴唐少年成名，無師自通。

  寫詩這個東西並不是教出來的，老師只能教你規則，但是精妙的詩句靠的是天賦，是努力的不來的東西。

  詩在書外，所以能寫詩的都是極其聰慧的人。

  所以孟鶴唐傲，他看不起所有人，甚至就是范十一，他也覺得不過是范仲甫教的好罷了。

  如果自己有范仲甫當老師，那麼他孟鶴唐不會比范十一差什麼。

  孟鶴唐雖然總說自己大魏才華第二，但是對范十一也不服氣。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孟鶴唐讀到第一句話，酒醒了一些。他覺得這兩句不俗。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孟鶴唐讀到第二句，酒已經醒了一半。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孟鶴唐讀完最後一句，臉上已經驚出一身冷汗，酒也全醒了。

  孟九生期待的看著孟鶴唐：「鶴唐，怎麼樣？能不能寫出比這首詩還好的詩？」

  「老祖，這詩誰寫的，不會是范大儒吧。」孟鶴唐沉默了一陣後，問道。他說的范儒不是范十一，而是范仲甫。

  孟九生：「清河縣，一個鏢師。」

  孟鶴唐：「鏢師？他多大？」

  孟九生：「十七吧。」

  孟鶴唐：「老祖，你聽到我身體裡的碎裂聲了嗎？」

  孟九生臉上一喜，孟鶴唐已經是儒家六品，如果破境了就是五品了。這個速度也就比范十一差點，比著年輕時的孟九生可快多了。

  如果真是這樣，孟鶴唐很有可能到三品。

  「你入五品了！」孟九生高興的說道。

  孟鶴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剛才這一瞬間，他借意成功到了五品。

  孟九生皺眉：「什麼意思？」

  孟鶴唐顫抖的看著手中的春江花月夜：「老祖！你不知道人在少年時不能看到太驚艷的人嗎？」

  孟九生滿是不明所以，一臉疑惑的看著孟鶴唐。

  孟鶴唐看著春江花月夜，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的道心，我的道心碎了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