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姑蘇慕容
月光淺淡,彎如娥眉,繁星點點似玉。
這開封城朱門萬戶,滿城星羅,長河沉碧,月影徘徊,人頭攢動,華服俊彩,商賈齊集,琳琅滿目,正應了那句天下繁華,盡於汴梁。
風逸沿著青石街道,緩步而行,左瞧瞧,右看看。
你可以說宋朝弱,但不能說它窮。
尤其是這汴梁城。
他來了好幾天,可他從未好好領略過這城中的月夜繁華,只想守著黃裳,吃透武功秘籍,找地勤修苦練。
但今日實在是有些尷尬了。
風逸對於黃裳儘可能的阻止女兒與自己接觸,覺得乃是人之常情,倒沒有什麼。
因為像他這種江湖浪子,居無定所,而且麻煩隨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惹來大禍,與任何女子糾纏都是害了她。
那些本身有著悽慘命運的女子,跟自己總比死了強,本著一種做好事的心態,無論怎樣,還能心安理得一些。
但似黃婉兒這種小女孩,他是真的無心招惹,否則以他的手段,早就吃干抹淨了。奈何這種女兒家,都是少不更事,不懂父母苦心,反而覺得自己看人最准。
從古至今,多數女孩由著自己心意,最終卻是走到了煩惱纏身,後悔無極的地步。
那些自己覓得如意郎君的,以基數論,少之又少,根本不足以效仿。
簡單來說,風逸要有女兒,絕不會讓其跟自己這種人。
但他更明白,在這種事上,做父母的越阻止,孩子越不聽,這種逆反心理也是一個無法攻克的難題。
風逸思來想去,也就只能等他與黃裳將易筋經理解透徹,再悄然遠引了。
畢竟一般女兒家的感情來得快,去的也快。
風逸信步所之,在東京城中漫遊,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東華門。
宋代一句「東華門外唱名方為好兒郎」,既說明了士大夫們在宋朝的高光時刻,也說明了東華門在宋朝的地位,這裡人影綽綽,嘈嘈雜雜,不得不說,宋朝不宵禁,也挺開放。
風逸正自游哉游兮,突覺背後五縷勁風襲上身來。
以風逸之能,他自然可以不做理會,將對方反震出去,可他武功練到這境界,動作比心念更快,下意識一反手,已經扣住一隻皓白玉腕,將她提了過來。
那人輕哼一聲,意甚嬌媚。
只見她身著男士的青色長衫,雙頰光潤如玉,眉如翠羽斜飛,眉宇之下,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除了黃婉兒,還能是誰?
風逸鬆開五指,後退一步,抱拳說道:「風某無心之失,還望姑娘見諒!」
黃婉兒撫摸手腕痛處,輕輕冷笑:「什麼手揮五弦,專破護體真氣,你怎麼什麼事都沒有,還險些捏斷了我的手腕,騙人的玩意兒。」
她方才那一拂,確是『九陰真經』的『手揮五弦』,指間看似輕柔,卻專破各類護體真氣,然而她功夫不到家,風逸又比他功力深的多,怎能得手?
風逸笑道:「我可是武功大高手,普天下能傷我的幾乎也就一二人。
你才練了幾天,功力不到,所以傷不了我,卻不是武功本身不行!」
他必須得讓這女娃知曉,武功是好武功,只是得多練,幾十年後或許能保命。要是不說清楚,生怕這女娃對武功失去了信心。
黃婉兒哼道:「吹牛?」嘴上不信,心裡卻信了,因為風逸這神態,給人一種從心裡信服的氣度。
風逸也笑了笑,不再解釋,說道:「大晚上的,伱怎麼又出來了?不怕你爹操心?」
忽然,黃婉兒嚶嚀一聲,語氣中竟有幾分哽咽:「我第一次見你,就已經喜歡上你了,我從來沒為旁人下廚,你怎能這樣對我?」
風逸苦笑道:「傻丫頭,你懂什麼叫喜歡嗎?在你這個年紀,喜歡是這世上最廉價,也是最常見的。
況且我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被人殺了,也說不定什麼時候連累你被人殺了。
除了武功,我什麼也給不了你,你又何必如此?」
風逸這話不假,像他這種人,因為身懷大本事,已經受不下旁人能夠忍受的悶氣,行事少有顧忌,這就很容易惹上恩怨。
而以他這種高手,恩怨所及必為高手,誰都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黃婉兒冷哼道:「聽起來倒是為了我好了,風大俠,那你誘拐本姑娘,該當何罪?」
風逸笑道:「我怎麼誘拐你了?」
黃婉兒也是一笑,說道:「你說我要是到開封府告你一狀,官府信我,還是信你?」
風逸聽她這樣一說,也是有些無語,說道:「還請姑娘不要與我一般見識,不要與我為難了。」
風逸傳授她武功,按道理該是尊長,可她不是撒嬌弄痴,就是頂嘴矇混,風逸也沒辦法。因為她爹都沒辦法。
黃婉兒雙手一背,臉上笑嘻嘻的說:「不與你為難也成,你得陪我去樊樓。爹爹本要帶我去的,都是你打攪了他的時間,你得陪我!」
風逸微笑道:「這倒也不算賠,我也正有此意。」
此陪非彼賠,兩人都差了意。
但是黃婉兒見他同意,卻是極為高興,拍手道:「好,那我們一起去。」
兩人折入小巷,拐了個彎,和風陣陣,迎面吹來,兩岸燈火闌珊,河面上游舫飄然來去,舫中燈燭隨風搖曳,不時傳來琴瑟簫管,男女笑語。
黃婉兒笑道:「這東京城好不好啊?」
風逸幽幽道:「冠蓋神州,繁華不盡的東京城,豈能不好?可居東京大不易啊!」
說著長嘆一聲,大有惋惜之意。
黃婉兒不知他這一嘆,是因為幾十年後這裡被金人燒殺搶掠,毀於一旦。昔日在這裡開心度日的人,將是何等悽慘。還以為他如爹爹所言,心不在此,想著怎麼才能扭轉他的想法。
兩人在一座極為壯麗,高有四重挑蓋的大樓前停下了腳步。
這座樓在汴梁眾多的豪華酒樓里,鶴立雞群,這便是東京汴梁72家正店之首的名樓,白礬樓,也做樊樓。
這個名字,隨便問東京城的某個人,只要還長著一對管用的耳朵,就聽說過。
這裡有客棧、酒樓,賭坊與青樓,乃是世上最大的銷金窟,也是汴梁人情往來的必須之地。
求人辦事,敘敘人情,不來樊樓,那便是誠意不到位。
比如林沖被害之前,就被請了一頓樊樓。
兩人逍遙登樓,就見這礬樓裝修的果然十分豪華,廳堂過道與閣子雅間,都掛著珠簾繡額,不失典雅與溫馨。
在三樓憑窗遠望,京城夜景盡收眼底。
但見重檐迭宇,好比萬千飛鳥展翅高翔,燭光搖曳,樓下一條長河蜿蜒繞過汴梁腳下,靜如不流,月光傾灑,給河面上抹了一層淡淡的霜色。
風逸心情舒暢,指著那河,說道:「這是什麼河?」
黃婉兒道:「這是漳衛河。這裡夜景最美,尤其正月初一晚上,屋檐上每個瓦壟中都點亮起一盞彩燈,真讓人有人間仙境之感。」
伴著風流歌舞、詩聲笑語,風逸不禁想起了一首詩,悠悠道:「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礬樓,呵呵……」
黃婉兒拍手道:「如此應景的好詩,大哥出口成章,小妹佩服!」
風逸搖了搖頭道:「我哪有那本事,這是旁人做的。」
不得不承認,宋朝人還是會玩,這地方真是應了那句「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礬樓」超級休閒的審美情境。
兩人很快上了三樓,就見風火輝煌,人聲鼎沸,黃婉兒心裡本盼著這樓,永遠也走不完,但終究是失望了。
風逸打眼掃了一圈,就見這裡人真多,看起來讀書人最多,本來想找個靠窗的桌子,觀汴梁夜景,臨風把酒,但卻沒了空位,只能在一張左近的桌子坐下。
黃婉兒從夥計手中接過菜譜:「今天我做東,不許跟我搶。」
風逸見她一臉亢奮,不願掃興,含笑點頭。
黃婉兒心想今天非得讓風逸生出留戀東京之心不可,當下對夥計叫道:「先將招牌菜統統上一份,若是不夠再點。」
她稚氣未脫,聲音清脆,這番話卻是說得大有豪氣,惹得堂中眾人紛紛轉頭望來。
夥計也大概從未聽過有人如此點菜,又見他是個少年,遲疑一下,開口問道:「小客官,本店招牌菜餚,都要上一份麼?」
黃婉兒如何不知樊樓招牌菜餚,兩人吃不完,但聽夥計在客官前面加個「小」字,心中大不舒服,將銀袋往桌上一拍,說道:「你可是欺我年幼,怕我吃你白食?」
這番話本應是理直氣壯地說出來,才算豪氣。可她家中畢竟不是闊綽之士,一個月也不過就花銷三五兩銀子。
今日雖然取了爹爹的棺材本,宴請風逸,也怕不夠付帳。
如此一來,自己這平生第一次的請客大計,豈不成了笑話?
這一番話聲音也就低了下去。
風逸猜出她的心事,低聲道:「黃大俠盡可放心,我這裡有銀子,盡可拿去先用。」
他見黃婉兒童趣盎然,稚態可掬,心情極好,竟然開玩笑地稱其為「黃大俠」。
夥計還要再說,風逸瞥了他一眼,夥計心頭莫名地一寒,不敢多說,告聲罪便張羅起來。
黃婉兒猶不解氣,再叫一聲:「再將最好的酒打兩斤過來。」轉頭看向風逸,嘻嘻一笑:「且待我敬風大俠一杯。」
她竟然也打趣風逸叫他大俠。
誰知風逸的目光卻是看向了靠東首窗子的一桌。
因為他剛才聽到了「風逸」這個名字。
那邊桌邊坐著兩女一男,一個女子身穿藕色紗衫,披露出一頭烏黑似雲的秀髮,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不但勾勒出修長纖細的腰身,更是顯得婀娜多姿,艷光照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難以描繪的風韻。
另一個綠衣女子年齡不過十四五歲,長得一副瓜子臉,她容貌並非絕美,但粉妝玉琢般膚色,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清雅與秀麗。
她二人旁若無人地低低說笑,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風逸目光的焦點。
二人目光不時飄向黃婉兒,然後又是一陣絮絮輕笑。
那藕衣女子回頭時,只驚鴻一瞥,風逸便看清了她的容貌,看起來十八九歲,那恬淡的彎眉,細巧的臉龐,挺秀的鼻子,賽雪的臉蛋,那表情似是冷傲、似是頑皮、似是憂鬱、又似是倔強,給人一種另類的驚艷。
但此時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個同桌男子身上。
那人坐於兩女子對面,頭上戴著一頂大大的蓑笠,正緩緩將一杯酒倒入口中,只是背對著自己,看不清樣貌,就是剛才黃婉兒的暴發戶做派,也未曾引得他回頭。
黃婉兒見風逸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輕輕捅了他一下,正要開口,忽聽樓下一陣喧譁,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高聲叫道:「為什麼不讓我進,我又沒說吃飯不給錢。」
一個夥計緊跟著怒聲叱罵起來,似是要阻止什麼人上樓。
眾人都聽的清楚,但都不在意。
不久,猛然間樓梯上一陣噔噔地亂響,緊跟著一老頭步履蹣跚的沖了上來。
樓上的人都被這人的出現,嚇了一跳。
只見那老頭面上毫無血色,似身患重病,身上穿的灰色破衣服,也說不清到底有多大歲數。
眾人正感詫異,就見一個壯碩的漢子,跟著跑上樓來,一把扯住那手臂將他往樓下推去,一邊推還一邊罵道:「你這老兒,怎這般不懂規矩,不是說讓你在門外等著,給你拿些剩飯,你怎自己闖上樓來?」
那老頭也不以為辱,嘖嘖一陣乾笑,笑罵道:「老爺何時向你乞討了,你不要狗眼談看人低。」
這漢子見老頭罵他,立時舉拳要打。
就聽見樓上亂鬨鬨地吵成一片,一個胖老頭氣喘吁吁地帶著七八人衝上樓來,罵道:「你這花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他向眾夥計一招手,叫道:「拉到官府治罪。」
那些人聞言一擁而上,揮拳伸足向那老頭就打。
打完送官,才是樊樓的做派。
那老頭喃喃說道:「這大宋天下,竟無主持公道之人?」
話音未落,就聽哧嗤幾聲,那圍上來的七八人竟都張口結舌,揮拳踢足凝立不動,好似如木雕石刻一般。
樓上眾食客驚異間,就聽「篤篤篤」幾聲響動,那些人腳下,多了幾根筷子。
風逸看的清楚,是那頭戴斗笠的男子抓起筷筒里的筷子,手腕輕抖,七八支筷子疾若流星般從筷筒中飛出,將這些人點中了穴道。
就見這人悠悠道:「他的客我請了,何必動粗。」聲音很是清朗。
說著甩手一揚,又是一把筷子飛出,將齜牙咧嘴,表情怪異的打手都給解了穴道。
黃婉兒看得目眩神迷,大張著嘴,喃喃道:「這便是點穴嗎?大哥,這一手你會不會?」
風逸微微一笑。
就見那掌柜面色一沉,眼中隱含怒意,說道:「閣下可敢留個字號嗎?」
那男子頭也不回,輕輕一笑:「想問我的字號,你還不配!」
他點穴解穴,輕描淡寫,言語間更是不留絲毫餘地,看來對這樊樓並不買帳。
胖老頭呵呵冷笑,正要開口,就見那綠衣女子起身說道:「老丈,和氣生財嗎?何必這樣大的火氣?」
她的聲音清脆嬌柔,似是江南口音,語氣間更是帶著一種軟軟的糯音,甚是好聽,說著已經將一錠金子遞在了胖老頭的手裡。
胖老頭掂了掂黃金,冷哼一聲,帶人下樓去了。
他也知道,對方有這神乎其神的手段不好惹,樊樓靠山再大,那也不是自己,只好借坡下驢。
樓上這才安靜下來,那男子向老頭一拱手說道:「老人家如不嫌棄,請過來與我們同坐。」
那老頭兩眼一翻說道:「小老兒從不受人施捨!」說著走到一個空桌坐了下來。
思忖間,卻聽那綠衣女子道:「這位老人家,我家公子為你解圍你也不道個謝嗎?」。」
那斗笠男子道:「阿碧,要你多事。」顯然很是不滿。
藕衣女子柔聲道:「表哥,這裡乃是京城,你又何必多惹事端,我們走吧。」
此時樓上安靜,她的聲音人人聽的清楚。
說是嬌若黃鶯,脆似銀鈴,還是清亮如玉石交擊,仿佛都恰當。
因為實在太好聽了。
這讓一些人不禁失神,不禁生出這種聲音哪怕罵自己一頓,也是心甘情願的念頭。
但那男子卻是臉色一沉,喝道:「鋤強扶弱本是俠者本分,便是遇上喬峰、風逸這等魔頭,我也不會退讓半分,別說是這區區樊樓!」
他這一句聲音很大,惹得人人聳動。
只要混跡過江湖的,很少有人不知喬峰威名,就連風逸在聚賢莊那一出,名頭也是水漲船高。
至於讀書人,則是因為他言語間,更加看不起樊樓,那無異於看不起大宋。
黃婉兒心頭也是不禁一顫,忍不住瞧了風逸一眼,因為她不理解,自己心上人怎是魔頭了?
風逸神色淡定,仿佛未聞,卻將目光投在了那個灰衣老頭身上。
原來風逸一聽他的嘶啞聲音,就知他是用上乘內功,把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並不是他原來的聲音。
而且他看上去一幅皮包骨頭的樣子,但那一雙渾濁的老眼,在那些打手拳頭落下的時候,眼中一絲精亮如電的厲芒,明顯內功造詣極高,這張臉也毫無表情,白的仿佛不是真色,倒似帶了人皮面具。
至於那幾個人,風逸從稱呼上就斷定這是慕容復、王語嫣、阿碧幾人。
關於他們出現在這裡,風逸也不以為意。
慕容復天天想著復國,既來中洲,不來京城,才是怪事。
黃婉兒只好按捺性子,運用風逸傳他的內功,張耳聆聽。
王語嫣被表哥一嗆,赧然道:「表哥說得是,但喬峰與風逸兩人聯手,我們先回家,再從長計議。」
她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風逸我雖不知高低,但你的武功卻怎能比得上喬峰,更別說兩人了!」
阿碧也低聲道:「是啊,公子,現在或許喬峰能比你強些,不過,再過幾年,公子爺的武功一定天下第一了!」
兩女都傾心慕容復,那是儘可能的捧他,
突然「嘿嘿嘿」的冷笑三聲,笑聲十分刺耳,宛如金屬交擊。
這一笑登時令得眾人盡都驚愕,原來是那被慕容復解圍的老頭。
阿碧氣道:「閣下因何冷笑?」
老頭冷冷道:「老夫只是沒想到,原來天下第一那麼容易,只需要幾個美貌女子櫻口一吹,看來我辦大事之前,也得多帶幾個姑娘才是。」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黃婉兒忍不住撲哧一聲。
她這一笑,當即惹得哄堂大笑。
王語嫣與阿碧卻是雙頰漲紅,她們知道剛才的話被人給聽走了,丟了大人。
阿碧目有慍色,忍不住道:「你這把年紀,聽人說話,也不嫌羞!」
慕容復卻一皺眉,擺手道:「與妄人計較,平白失了身份!」
話音才落,又聽老頭冷笑道:「妄人?身份?敢情你是覺得她們說的對,你就不把喬峰與風逸放在眼內了?」
慕容復傲然道:「喬峰也還罷了,可那風逸不就是殺了一個雲中鶴,就敢大放厥詞,目中無人,若是遇上,在下自當請教,這也不勞閣下費心!」
說到這裡,黃婉兒再也按捺不住,拍桌而起,叫道:「我看是你大放厥詞,目中無人才對!」
慕容復驀然轉過身來,冷然道:「姑娘是要打抱不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