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
周巍然面色慘白的站在父親的書房門前,額頭之上滿是汗水,胸口不斷的起伏著,雙手緊緊握拳青筋暴露。
他已經從回來的哨騎處得知了瀘州失陷以及歐陽旌戰死的消息,現在的心情可謂是悲傷到了極點。
剛聽到消息時,周巍然的心頭劇烈震盪,始終不敢相信一起相處了這麼多年的二弟已經死了,重大的心理打擊之下差點摔倒在地上。
如今周巍然呆滯的站在父親的門前,不知道如何去稟報這個消息,想起父親那剛剛才恢復正常的身體,他實在不忍心開口,怕父親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又暈過去。
「然兒,你在外面吧?怎麼不進來?」就在周巍然恍惚之間,耳中突然傳來了父親蒼老的聲音,隔著門框周同甫依舊聽到了兒子的動靜。
聽到父親的喊聲周巍然心中一慌,強行壓下心頭的悲痛,伸手理了理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然後便輕輕的推開了屋門:
「父親,是我!」
房中的周同甫正靠在椅背上看著牆上的地圖,書桌上堆滿了前線的軍報,顯得有一些凌亂。
轉頭看到兒子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周同甫的心頭一緊:「是不是前方有軍報傳來?」
「嗯。」周巍然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說道:「斥候回報,瀘州城已經失陷,肖丘戰死,守軍非死即降。」
周同甫有些愕然的抬起了頭,眼中帶著點不可置信。
瀘州城失陷的速度比預想中的快太多了,原本以為肖丘至少能擋兩三個月的,這才沒多少天就陷落了。
至於肖丘的戰死福王則不怎麼在意,派他去守瀘州就沒指望他能活著回來,只希望他能待會最後一點作用。
「罷了,失陷是早晚的事。」周同甫嘆了口氣,唏噓著站起了身,緊接著轉頭問道:「有你二弟的消息了嗎?」
周巍然眼神一暗,低下頭不吭聲。
兒子的這幅模樣讓周同甫的心頭瞬間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再次出聲問道:「是不是已經有消息了?」
周巍然機械的點了點頭,隨即又連忙搖了搖頭,舉止神情極為怪異。
「說!」周同甫的臉龐都有些顫抖了,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二弟,戰死了!麾下一萬騎軍全軍覆沒!」周巍然的嗓音有些嘶啞,眼眶中帶著些許的淚水。
周同甫猛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身子晃悠了一下,差點再次昏倒。
「父親!」周巍然心中一懼,一把上前扶住了周同甫。周同甫的身體才剛剛恢復,可不能再倒下去了。
周同甫止住了心頭翻滾的氣血,在兒子的攙扶下緩緩地坐在了椅子上,顫顫巍巍的問道:「確定嗎?」
周同甫的眼中還帶著最後一點的希望,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雖說自從歐陽旌失去音訊以來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哨騎在襄平關外發現了大量騎兵交戰的戰場,滿地儘是我福州騎卒的屍體。」周巍然點點頭,輕聲說道:「瀘州方向的消息也說是一隊身穿噬血衛軍服的騎軍騙開了城門,為首一人穿著二弟的鎧甲。如此看來。」
「別說了!」周同甫出言打斷了周巍然的話音,話說到這裡已經不言而喻,歐陽旌必死無疑。
周同甫蒼老的雙目緩緩閉了起來,幾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在地。
鄧建安,南宮羽,肖丘這幾人都被涼州軍一一斬殺,如今更是連自己的義子也戰死沙場。
周同甫整個人宛如被抽乾了精神,再也沒有一絲雄心壯志,只是一個垂暮老人。
感受到福王變化的周巍然也是心中酸楚,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覺得口乾舌燥,又說不出話來,此刻任何語言都是無力的。
這對當初起兵之時威震南境,雄心勃勃的父子二人,在接二連三的戰敗之下已經顯得有些心灰意冷。
良久之後,福王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握了握周巍然的手說道:「然兒,趁福州還沒被圍城,你帶著你妻子兒子立刻離開福州,留下一絲血脈。」
周巍然震驚的抬起了頭,難道父親已經開始思考退路了嗎?
「那您呢?」周巍然開口問道。
「我?呵呵!」周同甫笑的有些淒涼,隨即眼神中透出了一絲決然:「為父一輩子的心血都放在這件事上了,既然兵敗,我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我就留在福州城了,見識見識他們能用什麼手段攻破我經營多年的福州!」
周巍然聞言一愣,立馬重重的跪在地上:「父親,您不走我也不走!我走了,福州城中就沒人能幫您了!」
看著兒子決然的眼神,周同甫的眼角再次濕潤,伸手攙扶起周巍然,輕輕點頭:「好,那你留下,將你妻子孩子送走!讓我父子二人看看涼州軍有何了不得之處!」?
深夜的福州城顯得格外的森嚴,城門緩緩打開,一輛馬車從門縫中鑽出,疾馳而去,身側跟隨著十餘名身穿老百姓衣服的精壯男子。
車上坐這一女一少,女的是周巍然的髮妻,年幼的孩子正是周巍然的獨子,也是周同甫唯一的孫子。馬車旁的護衛都是福王最忠心的死士,一群人快馬加鞭,不知何往。
台州城中
趙中天手裡捏著塵岳送來的軍報,焦急的在屋內走來走去。
他沒想到涼州軍這麼快就攻陷了瀘州,瀘州可是僅次於福州的重地,按理來說防守要比台州森嚴多了。
趙中天最擔心的是塵岳讓他整軍備戰,隨時進兵福州,可他手裡現在就只剩下五千人。
派人送出的信不知道有沒有到父親和遠在京城的大哥手中,要是塵岳此刻就起兵進攻福州,那趙中天真的是連喝湯的資格都沒有了。
沉思良久的趙中天想到了個主意,立馬來到書桌旁寫了封信。
「來人!」趙中天大喝一聲。
一名護衛連忙推門而入。
趙中天捲起這封墨跡還未乾的書信遞給護衛,鄭重的說道:「立刻送往瀘州,親自交給安南將軍!」
「諾!」護衛連忙接過信跑了出去。
趙中天看著離去的士卒,口中喃喃道:「父親,您可得快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