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攤主望著三原城城門嘆息:「客人若不知,大可走到城門那裡看看就知道原因了。守城的將士都換成了府衙里的官差,防備能力大大降低了。」
趙楓與高飛聞言朝城門的方向遙遙望去,城門樓高聳依舊,莊嚴氣派,不見有多少改變差別。
趙楓猜測道:「守城將士怎會換成官差,莫不是駐軍與府衙鬧了矛盾?將守城的將士撤了去,府衙不得已見城門輪空,便只能自己派官差守城?」
守城將士被撤走,以致城門洞開,儼然是將京師邊防拱手讓人,這樣的罪名扣下來,只怕會擼下一串大大小小官員。
如果情況真是如此,只怕這位縣令與駐地的將軍及其家屬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攤主立即為縣令說話:「差不多是這意思,但這也是迫不得已的,縣令大人也有自己的原因與苦衷。」
「城中受了旱災影響,確實卻食少糧,縣令大人不忍見百姓受苦,便自發從府衙以及自己的私庫撥款賑災濟民。」
攤主指了指自己的茶攤:「如果不是縣令大人撥款給我們這些小民,老朽這茶攤自然也是撐不起的。」
趙楓提出質疑道:「但是災民何其多,又豈是靠你們縣令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撐得起?」
往常賑濟受災地區都需要朝廷籌措銀兩再行撥款,其花費銀兩的力度何其大,僅靠縣令一人,自然無法支撐整個災區民眾的賑濟程度。
「誰說不是呢?」攤主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苦澀:「久而久之,縣令大人花光了銀子,府衙存糧派發完畢,但未救濟過的災民多得數不勝數,於是縣令便把主意打到了駐軍頭上。」
「還有這等事?!」
高飛本以為三原城的情況大概會與渭城的情況差不離,卻沒想到這裡的縣令卻如此愛民如子,甚至不惜自己掏錢救濟災民,甚至手長得要從駐地軍手中借糧。
趙楓已經想到了這位縣令的法子:「莫不是你們這位縣令想向駐軍借糧?」
攤主點點頭,乾脆落座加入趙楓兩人的談話,「不錯,據說縣令大人一開始是想向駐軍借糧,價格都已經定好了,也向城中的富商們借好了銀子,就等著駐地將軍拍板賣糧。」
「可是那位將軍似乎嫌棄借糧的款項太少,認為縣令給出的誠意不夠多,便不肯答應,所以借糧一事便只能擱置。」
高飛追問道;「既然事情已擱置,如今府衙又怎會與駐地軍鬧起了矛盾?」
攤主也跟著喝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的說道:「小哥兒莫著急,聽老朽慢慢說。」
「縣令見從駐地軍那兒借糧不成,便命人在半路攔截,將每旬朝廷撥給駐地軍的糧餉給截住了,直接把糧餉拉到城中,派發給了村民。」
「駐軍將軍得知情況後想找縣令拿回糧餉,但是糧餉以及派發完了。將軍見縣令還不了糧餉,便將守城的將士們都撤回了駐地中。」
高飛聽到縣令半路劫持駐地局的糧餉,手中茶杯隨即掉落在茶桌上,趙楓也對此微微詫異。
這位三原城的縣令還真是不走尋常路,為了賑濟災民竟然打起了駐地軍糧餉的主意…
攤主見趙楓與高飛二人驚訝,又繼續說道:「縣令見城門大空,害怕附近山賊土匪會趁虛而入,所以才從本就人數不多的官差里抽調差人捕頭輪流在城門值守,防禦山賊土匪。」
這件事情實在複雜,不論是三原城縣令與駐地將軍雙方都有各自的苦衷與錯處,不能直接一刀切的判斷是非對錯,弄得趙楓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高飛不僅感慨道:「你們三原城的縣令也是膽大,連駐地軍的糧餉都敢劫,若是傳到長安城中那可是要掉腦袋的重罪!弄不好就是株連九族的!」
高飛年輕時在宮中當差,這種「捨生為人」的「壯舉」,在爾虞我詐的朝廷風雲中實在是少見。
「老朽沒當過官,其中的彎彎繞繞老朽可不清楚了!」攤主連忙擺手,但口中還是不停為這位「膽大包天」的縣令說好話。
「可是就衝著縣令大人能考慮著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性命,而不是只顧自己的安危高高掛起,這難道不是好官麼?朝廷難道不該褒獎一番麼?怎會落得掉腦袋、誅九族的下場呢?」
高飛也覺得苦惱,但還想聽聽趙楓的打算:「王爺,您說說這該如何處理呀?」
趙楓沉思一陣,也不介意有攤主在場,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站在災民的角度來看,三原城縣令為民著想,不僅自己掏錢買糧賑災,還打開了義倉與府衙里的糧倉賑濟,甚至壯了膽子去劫持駐地軍的糧餉…如此好官,又怎會沒有好下場…」
「可是若從更大的角度出發,當地縣令私自劫持駐地軍的糧餉,雖然只是用以賑濟災民,但也使得軍中再無糧草充盈。」
攤主聽趙楓說得認真,見他侃侃而談卻不失氣度,面相更是非凡,一看便知是人中龍鳳,常年與各路人馬打交道的攤主便不由得對趙楓二人的身份起了疑心。
趙楓看出了攤主對自己的打量,但還是不動聲色的繼續解釋道:「糧草不足,則軍心不定,無異於將軍事邊防置於危險之中。」
「如此拆了東牆補西牆的舉動,在朝廷看來,定然是要懲處警示的。否則來年若某地受了災,他地縣令也有樣學樣,大著膽子去劫駐地軍餉,那整個天下都會處於混亂之中了。」
趙楓頓時覺得今日這趟微服私訪還是來對了。
若不是在這茶攤坐一坐問問情況,也許他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三原城裡的情況摸得這麼清楚。
茶攤攤主見趙楓開口便是長篇大論,不由得收起了剛才的隨意對待,而是畢恭畢敬的問道。
「二位客官能就這事說了這麼多,提起咱們縣令與駐地的將軍也是隨口說來的狀態,應該不是普通人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