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鳴感覺自己要喘不上氣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胸殺啊。

  柔軟的溫柔鄉，令人忍不住想要埋得更深，甚至再也不想出來。

  不得不說，比起小狐狸那板上釘釘的貧窮搓衣板，這種柔軟的感覺還是很美好的，是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船新版本。

  似乎是察覺到了路一鳴的想法，一旁同樣被鈴汐埋著的小狐狸悄悄伸出手擰了一把路一鳴的腰肉，並且冷哼了一聲。

  公子真是一個大豬蹄子！

  不就是兩團肉嗎，璃璃遲早也會有的！

  要是公子給的口封正常點，璃璃早就有了！

  小狐狸幽怨的想著，手上的勁道更重了一些。

  「嘶—」

  路一鳴抽了一口冷氣。

  小狐狸這招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將快准狠三個字詮釋到極點。

  他原本還想在躺一會，不過，路一鳴很快就感覺有濕潤的液體淌在他的臉上，從柔軟上留進嘴裡，有著鹹鹹的滋味。

  眼淚？

  「怎麼了？」

  路一鳴從鈴汐的懷裡掙脫開來，他看見少女目光凝視著前方，無聲息的落著晶瑩的淚，輕抿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路一鳴愕然的回首望去。

  是光啊。

  宛如繁星點點一般，他看見有無數微小的光點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緩緩升起，在溫暖的光焰中消失，許多虛幻的身影朝著他們這揮手告別。

  那些已死的魂靈，終於從無光的深淵中得到了救贖，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冰冷與痛苦，並且一起走向最終的歸途。

  恍然間，有一個彷若幻象的光影，輕輕的懷抱住了鈴汐的身體，隨後悄然的逝去。

  路一鳴和小狐狸聽到有一個十分溫柔的聲音在他們的耳旁說道。

  —「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汐兒，今後也拜託你們了。」

  「姐姐，母親，你們還在的吧，不要走，我不想你們走」

  鈴汐呢喃著，失神的揮舞著雙手，她還想抓住這些光點，然而兩隻從一旁伸來的手卻將她的手腕再次握住。

  「你們兩個」

  「不要這樣哦。」

  小狐狸抬起手去觸摸鈴汐的眼角，撫去上面的淚痕，展顏微笑道：「鈴鳥你不要哭啊，這不是還有我們在嗎？」

  「狐狸」

  鈴汐怔怔的看著這個身材嬌小的狐狸少女。

  「其實鈴鳥與璃璃還有公子都很像呢。」

  小狐狸用手指輕戳著鈴汐的臉，以從來不對外人展現的溫柔語氣的說道：「以前璃璃總是一個人，不想麻煩他人，可是這樣是不對的哦，璃璃從青丘出來後懂了很多事情，如果一直都想著一個人解決問題的話，那就是結果到最後留在自己身旁的只有寂靜而已。」

  聽著小狐狸的話，那一瞬間，鈴汐感覺像是肩上卸下了一件包袱一樣。

  關於家鄉的東西，她幾乎從來不對旁人說，包括秋姐。

  即使對別人說了，也只是沒有意義的事情，沒有必要讓無關的人感受到自己的絕望。

  可是，現在的她只想將所有藏在心底的話告知出去。

  因為早就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不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對於重要的人來說，有什麼是不可告知的秘密？

  另一隻手伸了過來，放在鈴汐前方。

  路一鳴微笑道：「那麼我們走吧，是時候回家了，鈴汐學姐。」

  「嗯，我的好學弟。」

  鈴汐也笑了起來，將手遞上。

  家啊。

  聽到這個字後，胸口好像忽然被什麼給捆緊了的感覺。

  她深刻地感受到了。

  原來這個名詞，對她來說並不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小狐狸在一旁幽怨道：「什麼學姐學弟，你們是不是把璃璃給忘了？」

  「怎麼會。」

  鈴汐笑著颳了下小狐狸的鼻子：「你這隻小醋狐狸，說起來比起路一鳴，我現在更想把你拐走。」

  路一鳴：「(￣▽￣)ノ」

  小狐狸：「(′⊙_⊙`)！」

  就在這時，洞天劇烈搖晃了起來，一道又一道令人顫慄的攻擊划過天穹，到處是轟鳴聲與咆孝聲。

  上方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天穹上，白澤與蜃龍在一起圍毆混沌，路一鳴剛才那一下正巧不巧的擊中了它所占的那部分洞天範圍，那充滿毀滅力量的弒神火炮，直接使得混沌進入了暫時虛弱狀態。

  有了白澤的幫助後，混沌在這個洞天憑依的另一半根基轉瞬就被蜃龍奪去了大半。

  兩者本就是競爭關係，你強我弱，反之亦然，混沌奸詐狡猾，蜃龍鐵憨憨一個，要不是白澤這一次過來了，蜃龍遲早被混沌騙的褲衩子都沒。

  蜃龍也發現，比起和這種不講誠信的凶獸爾虞我詐，還是白澤這種高傲的傢伙比較好相處，大家以前都是為人類敬仰的神獸，而且它至少不會騙人。

  「停下！吾認栽了！你們再苦苦緊逼，吾就自爆真靈，大家一起死！」混沌大喊道。

  「認栽你個頭，給爺爺死來，你有本事自爆早就自散真靈了，哪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白澤和蜃龍繼續窮追勐打不停。

  割肉般的哀嚎聲不時從上傳下來，一片片好似瀝青的不明物體從天上如雨水般掉落，腐蝕了大片大片的地面。

  不知多久之後，天穹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部分光芒從縫隙中穿透下來，投射到了地上，四周的黑潮盡數退去，洞天內壓抑的氣氛也輕鬆了起來。

  路一鳴抬頭望向天空。

  他聽見了悠長的汽笛聲。

  有一輛長長的列車撞碎洞天的壁壘，向著他們這兒迅速飛來，精準的停在了他們的身前。

  黑貓從列車中跳出，不滿的叫道：「找你們好久了喵，一眨眼就沒人了，不會是想跑路吧？跑路可以，先把我的小魚乾給我喵！」

  混沌有些驚恐的聲音隆隆響起：「饕餮？你竟然也來了這裡？不，你不是饕餮，它的真靈是死寂狀態，這怎麼回事？」

  白澤戲謔的聲音同樣在洞天中環繞著：「不只是饕餮，你也可以繼續長眠下去了，這個世界不需要爾等的存在，蜃龍，最後一擊了，一起將它封印！」

  雲氣和白芒一起上來，將那扭曲的黑暗給包裹住，最後整個洞天都被雲氣所籠罩。

  原本屬於混沌的那一半根基被蜃龍給徹底侵蝕掉，混沌的真靈更是被白澤抽出，凝聚成了一團黑色的球體。

  球體中，一團幽幽的紅光撞著球體內壁，想要從中逃出，但被白澤一隻爪子輕鬆的鎮壓。

  失去了憑依的真靈，那就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已經沒有可能逃離它的掌心。

  混沌敗於它對凡靈的蔑視，但凡它有多重視一點小鳥，那麼白澤就很危險了。

  蜃龍看著這團球體，咽了口口水。

  想吃。

  很想吃。

  白澤微微搖頭道：「你要是吃了這東西，那你就真的沒救了，現在你身上的腐化還有逆轉的可能性，看見下方的那個人類少年了嗎？」

  「他是？」蜃龍問。

  「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白澤說。

  「真的是那位大人留下的嗎？」

  「不只那位，燭龍尊上似乎也在他的身上下了注哦，反正如果他能走到最後，吾等有了他的幫助後，再不用遭受這樣靈肉分離之苦，所以你可以選擇相信他，或者，選擇從我這裡拿到這個，從此一路走到黑。」

  白澤拋了拋黑球，悠悠的說道，似乎滿不在乎的模樣。

  當然，它是在釣魚，這笨龍要是真敢上來搶，就說明它的靈性沒救了。

  句芒那樣的春神都會被無處不在的『暗』腐化，別說蜃龍這種大妖真靈，要是它真的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那麼它也只能聯合下面的少年將蜃龍也給鎮壓了。

  以那個少年現在的能力，也許不能對抗旱魃那樣有著完整軀體與真靈的妖神，但重創這種僅有真靈的大妖還是可以做到的。

  雲龍盤旋著巨大的身軀，身上大半的區域都銘刻著黑色的紋路，它在思索白澤的話，許久後，有一道聲音傳出。

  「也好那吾就回去沉睡了，吾會將真靈凝聚在洞天的一處角落裡，其餘的力量會用以恢復這片洞天的大部分原貌。」

  「等一下。」

  「白澤，你還有什麼事？」

  白澤抬起爪子指著下方那三人。

  「不論如何，你都是毀滅這個洞天的罪魁禍首之一，你想要獲得他們的幫助，是否問過他們的想法？不是誰都願意以德報怨的。」

  「吾只是吞了這個洞天的大半根基，滅絕洞天生靈，吞吃妖精靈魂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混沌做的，而且就算吾不來，他們也必死無疑，混沌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如你所說，它比饕餮還要貪婪，連因果都不會放過。」

  「論跡不論心，何況你之前也想欺騙那隻小鳥讓她入你的幻境，即使你的真靈被腐化了部分，可是作為神獸的你，做出這種事情，你自己就不感覺羞恥嗎？」白澤恨鐵不成鋼道。

  蜃龍：「」

  它算是聽明白了。

  白澤這傢伙，是想要讓它給點補償對吧？

  那就給吧。

  雲氣凝集的身軀上，有一小塊雲鱗脫落下來，飄落到了下方的三人面前，伴隨著一道傳來的沉悶聲音。

  「這是給你的補償洞天的事情，抱歉吾也無法控制當時的本能，等到意識清醒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先前想要拉你入幻境，也是被你的魂靈的香氣與白澤的真靈吸引算了，吾知道解釋再多也沒用，洞天再借吾一段時間，會還你的，這段時間內你可照常使用。」

  鈴汐聽著耳畔的聲音，沉默了許久。

  「我不要補償。」她說。

  「那麼，你想要什麼？」

  「我要的，你已經給不了我了。」

  小狐狸一把將雲鱗摸到手上：「不要白不要啊，鈴鳥你個大笨鳥，璃璃先幫你收著，話說這玩意有什麼用？」

  「此乃雲鱗，可破虛妄。」

  「就這？」

  「食之可千變萬化。」

  「哦。」

  小狐狸不動聲色的啃了一口。

  呸，咬不動，難吃。

  「並非本體變化，而是幻象變化。」

  「那要這玩意何用。」

  小狐狸頓時怒道：「這些功能璃璃都有，一點誠意都沒有，公子我們去把說話的這玩意弄下來吧。」

  路一鳴輕輕的敲了一下小狐狸的額頭，「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大妖白澤還在上邊，白澤應該是他們這邊的，不會看著他們吃虧。

  既然白澤還沒說話，那就說明這東西應該不是普通的物品。

  —『這片蜃龍鱗，可以替死一次，是它真靈上的唯一本命鱗，你們收好吧。』

  小狐狸眨了眨眼。

  替死？

  她默默的將雲片塞回到了鈴汐的手中。

  「鈴鳥你還是自己拿著吧。」

  如此珍貴的物品，她不好替鈴汐做決定。

  鈴汐輕捏了下雲鱗，又將其交給了路一鳴。

  「給你。」

  路一鳴：「」

  他本想拒絕，可是想了想，還是收了下來。

  「多謝」

  『謝』字還未出口，一根纖細的手指已經按在了他的唇上，少女的俏臉明媚如陽光的笑道：

  「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謝字嗎？」

  黑貓在一旁拱火：「狐狸精，你要被偷家了，還不趕緊救一下？」

  「你個壞貓，敢挑撥我們的關係！找打！」

  一時間，狐狸和貓上竄下跳，在路一鳴身旁繞起了圈圈。

  小狐狸忽然停下，抬頭往上說道：「公子，有光！」

  路一鳴也仰頭望去。

  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透重重的壁壘，灑落在他們的身旁，並且這縷光在不斷的擴散，光明在這片被黑夜籠罩了十年的土地上，終於再次的降臨，帶來了久違的暖意。

  隨著雲氣縮聚，大片蒼翠的樹木拔地而起，各種青草與山花從土壤中長出，天空變得蔚藍一片，這片死寂的大地重新迎來了生機。

  路一鳴回頭喊道：「鈴汐學姐，你快看啊」

  他停住了喊話。

  鈴汐已經躺在青草地上，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她的胸口平穩的起伏著，顯然已經睡去。

  路一鳴並沒有打擾少女的熟睡。

  歸鄉的鳥兒回到了家鄉，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璃璃，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吧。」

  「嗯，璃璃聽公子的！」

  兩人也躺在草地上，感受著洞天回春帶來的芬芳，閉上眼睛睡去。

  不知多久後，鈴汐悄悄睜開眼，看了一眼兩人。

  她笑了笑。

  僅是如此看著，連內心都平靜了下來，感覺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