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手持玉佩的村長,借住玉佩釋放的光芒,艱難的在熱浪中存活了下來。
他們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具恐怖的乾屍。
「那是天女魃?」
「不可能,天女魃怎麼可能是那幅鬼樣子!?」
「我家有著那位大人的畫像,她明明應該是」
「無智的愚民。」
乾屍那嘶啞的聲音,猶如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讓聽者的耳膜與意志同時沉淪下去。
「本座醒來一次可是很費勁的啊」
鈴汐眨了眨眼,她忽然覺得,比起所謂的被打擾沉眠,這位更像是單純的惱怒?
就像一個人大清晨睡得香噴噴,被人死敲房門弄醒,起床氣犯了的那種。
那具乾屍緩緩抬起不似人形的木柴手臂。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中,所有落於附近地面上的人類血液,即使是已經乾涸的血色斑點,全部都提取了出來,化作一束束光點,被她吸入了身體內。
乾屍的身形漸漸的飽滿起來。
越來越多的光火在這個世界裡點燃。
到最後,整個血色的夜空都被無處不在的熾熱火光所覆蓋。
血色月亮投下的月霜,於乾屍的頭頂上凝聚,形成了莊嚴的冠冕。
隨著越來越多血色的匯聚,那個冠冕煥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昏黃之光,好像即將墜入地平線之下的夕陽。
冠冕的光耀下,那具乾屍竟然化作了一個絕美無雙的紅衣女子,目光如同至高無上的女帝一樣,俯視著仍存活的眾人。
—『完了,這位竟然保持著相對完整的力量,她是真正的存世妖神,小鳥小鳥,你有沒有遺言?吾儘量幫你帶出去。』
鈴汐眉頭一揚。
『白澤先生,你這還沒有與她交手呢,怎麼就想跑路了?』
現在她若是想活命,能依仗的也就這位看似不太靠譜的瑞獸了。
—『怎麼交手啊,這位應該是很早的時候,就自封於棺中,幾千年來,它的力量也就被分出去了一部分,相對我們這些失去肉體的真靈來說,強的可要太多了。』
『她既然能夠保持著力量,那麼肯定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吧?不然你們為什麼不用她的辦法?』
—『誒,貌似也對,這傢伙用的到底是什麼法子,而且明明是那位的女兒,本體卻在這個世界沒有離去,是在謀劃著名什麼嗎?可是沒有意義啊哈哈,小鳥你快看,我就知道,這位肯定也是有問題的,她完全不能維持現在的狀態啊!天道果然是最公平的!』
鈴汐已經看見,原本已經恢復了肉身的紅衣女子,身上有強烈的腐朽之氣釋放而出,一瞬間就變回了乾屍的狀態。
『這有什麼好笑的啊!』
鈴汐只感覺眼皮跳的飛起。
她已經能夠感覺出那邊那位心中的怒火了。
搜山圖綻放的光芒,很好的將她們保護了起來,可也讓她們成為了最明顯的目標。
小女孩畏懼的在鈴汐懷裡縮了縮。
「姐姐,那是什麼啊?還有笨笨,笨笨它怎麼了?」
鈴汐只想說我怎麼知道啊。
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沒事的,淼淼你放心,那條狗肯定也還活著。」
「哦」
那幾個還活著的村長們也是不停地揉著眼。
「剛剛那怪物是不是展現了天女魃的樣子?」
「好像是」
「現在為什麼變回去了?」
、、、
乾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皮膚。
她那乾癟的胸口劇烈的起伏,頓時整個世界的熱度又加了幾分。
那乾巴巴的黃黑色體表,讓她感覺無比的厭惡。
如果不是這個洞天是她親手打造的世界,她早就抑制不住將所有事物焚盡的想法了。
乾屍瞥了一眼後方的那個溫暖的白色光團。
這個氣息原來是那條白犬。
鈴汐心中一緊。
要來了嗎?
還好乾屍僅僅是瞥了下,她繼續看向那些手持玉佩的老人們,沙啞的嗓音依舊,然而這次順暢了不少。
「千年以前,那次本座差點就要被你們弄醒,那次又是何故?還有,為何本座親自切割出來的那隻犼獸靈智全無?爾等做了什麼?」
說到最後,乾屍的身體都泛著橘紅色的裂紋,那沒有眼珠的乾癟眼眶讓人看上一眼,就足以做上一輩子的噩夢。
鈴汐曾殺死過一次的老村長戰戰兢兢的走出來,跪在地上,托舉著玉佩,淒滄流涕道:
「大人,我等是為了保護您沉睡的地方,所以才要捉住那個外鄉人,誰知她竟然聯合那條犼獸,殺了我們這麼多的族人,大人,我們都是當初為你侍奉的神民的後代,大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其餘人也一起跪下,痛哭流涕的一起指責遠處的鈴汐。
鈴汐:「???」
瑪德,這些老王八蛋其他本事沒有,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強的很。
她剛想出聲解釋,卻見眼前有腥臭的風襲來,一道身影帶著無比磅礴的壓力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
乾屍空熘熘的眼眶掃了鈴汐一眼:「現在,輪到你了,你在本座的洞天裡做什麼?你只有一句解釋的機會。」
鈴汐感受著身體不自覺帶來的顫抖,勉強的笑道:「我是來找一件東西的。」
「哦?那你找到了嗎?」乾屍問。
「找到了。」
「你要找東西,為何要打擾本座?」
乾屍突然出手,樹枝般的手臂層層撕碎護佑鈴汐和女孩的白色光芒,朝著鈴汐的頭捏去。
所謂魃,性情便是如此的暴戾。
黃帝女魃,旱鬼妖神也。
殭屍之王?
那是對這位妖神的侮辱。
即使在神話時代幫助黃帝戰勝了蚩尤,可也沒有得到世人應有的祭拜,無論行之何處,都被人們害怕與忌憚。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相比於帶來水禍的應龍,古時的人無不更厭惡這帶來旱災的妖神,這不僅與她本身的權能特性有關,還與她的性格有關。
羅森稍稍移開了棺材板,便被她徹底抹去存在。
乾屍知曉,這隻攜著白澤氣息的鳥妖到來,定與她的甦醒有著直接的關聯在。
那麼,即使那些人類說的是謊話,那又如何?
她作為此世妖神,想要審判一個沒有得到允許,闖入她洞天界的妖,何須查勘真假?」
白澤的氣息更不能讓她有停手的想法。
她討厭那些作為人間祥瑞的大妖。
憑什麼,只有你們可以享受人類的供奉與崇拜?為何本座就必須遠遠躲著人類,將自己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望著那撕碎光芒緩緩伸來的干手,鈴汐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她被大地給禁錮在了原地。
「你個怪物!」
沒想到鈴汐身旁的小女孩倔強站起身,面對著幹屍說道:「姐姐是來救淼淼的!你要殺了姐姐,那就一起將淼淼殺了吧!」
溫暖的純白輝光勐地綻放,將那條手臂給強行排擠了出去,這一次的輝光帶著神聖的光芒,使得乾屍痛嚎了起來。
「嗷~!」
與此同時,那條大狗從碎裂的山中跑出,再度撲向了乾屍。
在它為數不多的意識中,它看守的是那棺材,並不是裡邊的東西,所以給它餵水的淼淼,就是它的『鏟屎官』。
「混帳!」
乾屍直接手握拳頭,將大狗勐地砸在地上,五根白骨手指死死抓著狗頭,沙啞道:
「讓本座找找,你這混狗的靈智哪裡去了,竟敢對本座出手你體內是什麼情況?心呢?」
大狗不解,只是嗚嗚嗷嗷的叫著。
旱魃十分疑惑。
為何作為自己的『另一部分』,這條犼獸喪失了靈智也就罷了,可體內的力量之源怎麼會憑空失蹤了?
而看起來,起碼消失了近千年時間了。
不管了,先將這裡的事情全部處理完,她得趕緊回去沉睡了。
乾屍再度看向鈴汐:「那隻白狗護不住你,既然來了本座的洞天,那就全都給本座留下吧。」
鈴汐那邊,搜山圖所化的純白微光變成一條小獸的虛影,叫囂道:「你特麼叫誰白狗呢,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對了,你確實是狗啊。」
「找死!」
乾屍大怒,揮拳打去。
血月凌空,天穹震盪,炎息灼起。
這個世界也在與主人一樣,表示自己的憤怒之情。
在各種力量的打擊下,那層庇佑鈴汐她們的白光被逐一撕開,那頭純白的小獸被攆的到處跑。
鈴汐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她並不恐懼死亡的到來。
只是,有那麼一些遺憾而已。
可惜了,沒有與他們做最後的正式告別,也許下輩子還有機會吧。
轟!
忽然間,令人震耳欲聾的響聲,迴蕩在這個世界裡。
那是整個天空被撕碎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高空之上撞擊著。
鈴汐睜開眼,她清楚的看見,那是一節長長的綠皮火車,在不斷的撞擊天穹的壁壘,使得那輪血月都出現了劇烈的晃動。
少女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
是他們啊。
不告而別的她,值得他們千里迢迢的追來嗎?
是啊,如果不能做最後的告別,確實非常的遺憾。
乾屍的拳頭已經近在遲尺。
—『那是不愧是兩位尊上看好的人類,這都能找過來,小鳥你快看,上邊等下,你這是想幹什麼,再等等,還有機會,吾還能頂一會,額,吾的真靈啊』
鈴汐從女孩的懷中取回了搜山圖,直接將其撕碎了一部分。
那隻貓所化的列車撞裂部分天空後,這個世界與外界的封鎖便不再隔斷,那麼就存在了快速出去的可能。
這張白澤的搜山圖有好幾種使用方法。
除了依靠提示來尋找名山大川外,還有一種,就是以源自那座山水的物品作為引導,快速穿行於各大名山的能力。
「山名,方山,引導物,小翠。」
「水名,平湖」
鈴汐連續說了好幾個地點,搜山圖都沒有反應。
因為它們不是什麼名山大川嗎?
自己也沒有拿到過那些地方的東西。
鈴汐沉默片刻,道:「山名,符禹,引導物,我自己。」
「凎,你在想什麼,你那邊的傢伙不一定比這裡這個好處理啊!」
「能多活一會是一會吧。」
「我看你就是早想過去了吧!你個瘋鳥!」
「或許吧,有些事情我必須回去了解。」
鈴汐展顏一笑,她將剩餘的搜山圖放回淼淼的懷裡,在女孩耳旁輕輕道:
「姐姐不能履行諾言了,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再見面的,到時候再將這畫還給我吧。」
「姐姐」
女孩微微一愣,用力抱緊了懷裡的殘破畫卷。
乾屍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她停下了手。
這隻鳥妖在她的面前,身形漸漸的暗澹,就那麼的憑空消失了。
餘下的小女孩身上的白色光芒已經暗澹到了輕輕一碰便會碎裂的程度。
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乾屍收起了拳頭。
沒有必要了。
這個孩子身上遺留的白澤力量,已經承受不住她的一拳。
她抬頭看向天上那不斷撞擊天穹的列車。
「那是饕餮?」
乾屍隨意的抬了下手,那輛列車便撞了進來。
這次的甦醒,還是挺有意思的啊。
白澤、饕餮。
還會有什麼過來?
這麼多來自神話時代的大妖齊聚,莫非這個世界的天道已經走到了終焉?被暗面徹底侵蝕了?
不,應該還沒到那個時候。
「讓本座看看,四凶之名,是否名副其實。」
乾屍舉起拳頭,就要朝上捶去。
忽然,乾屍看見她的身旁有一簇幽藍色的火焰閃爍了一下。
她的動作稍微停了片刻。
就在這時,周邊的空氣中,無數的藍色晶塵聚集,凝固,將乾屍封在了結晶里。
路一鳴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結晶旁邊,他仔細審視著這個被他禁錮的奇怪屍體。
這是什麼東西?
砰!
一道深深的裂縫出現在了結晶上,而後砰的碎成了兩半。
乾屍毫髮無傷的從結晶中走出,困惑道:「那位竟然給予了你這種力量,你到底是誰?」
路一鳴眉頭狂跳:「我們來找同伴的,你把人交出來,我們立刻走。」
這乾屍到底是什麼級別的怪物?
「找同伴?是那隻鳥嗎?本座給不了你們。」
乾屍搖了下頭,她那恐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愜意的笑容。
「既然來了,那麼你就與本座打一架再說,其他事情不重要。」
一記凜冽的拳風已然朝著路一鳴的臉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