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
在這期間幾人都沒有說話,路一鳴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有什麼要比目睹重要之人的離去,更為悲傷的事情了。
此話讓他感同身受。
鈴汐的神色看上去沒有多大變化,可是他能看出那抹潛藏在少女眼眸深處的黯然。
過去是無法隨便遺忘的,除非真的將記憶給抹去。
從最開始的那幾次相處後,他就發覺這個妖精少女心底藏著很多東西,只是她不願開口說出而已。
其實他們都很相似啊。
孤身一人從苦難里走出,數不清的一路坎坷,只不過鈴汐的遭遇,比他要難受的多吧?
畢竟他也就是在扮演小丑的路上走遠了一些(笑)。
人生那麼漫長,總會拐到奇怪的地方去,自己就當走了岔路吧。
路一鳴不清楚對方的遭遇,所以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
總不能說一句節哀順變?
那還不如閉上嘴當美男子。
「嗚—」
小狐狸嗚咽了起來,眼眶紅紅的,讓人看著就很心疼。
路一鳴忙去擦少女的臉頰。
「你搞啥?」
鈴汐無語了,她自己都還沒什麼表示呢,這狐狸怎麼比她反應還大。
小狐狸挺了下瓊鼻,輕聲說:
「與鈴鳥一比,璃璃感覺自己就是矯揉做作的小孩子,明明青丘山還在,璃璃的奶奶也還在,璃璃卻覺得自己以往在山裡的日子很無聊,天天唉聲道氣的。」
「你就是個小孩子啊。」
鈴汐笑了笑,說道:「你不會以為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能夠算的上是一個大人吧?無論是心理年齡還是生理年齡,你都屬於人類的未年成範疇。」
「璃璃是大人!」
小狐狸撅了下嘴,想反駁,不過她看了看鈴汐的臉,還是收回了話。
如果這樣可以讓鈴鳥開心一下,那麼自己就忍忍吧。
路一鳴在一旁聽著,忽然發覺個盲點。
「璃璃你的爸媽呢?」
小狐狸從來沒有談過自己的父母。
這狐妖說起親人的時候,除了奶奶,最多的就是關於自己的小叔了。
路一鳴由於自己的問題,基本也很少去主動詢問他人家庭的情況,所以小狐狸的家族他是不太清楚的。
大概就知道青丘是個狐耳娘天堂
「父母」
小狐狸的紅瞳中閃過一絲落寞,「奶奶說過,璃璃是她從山洞裡撿回來的狐狸,不知道父母是誰,所以沒有父母。」
「哈?」
路一鳴愣住了。
這種話你也信?
這不和騙小朋友說你是當年爸爸媽媽充話費送的一樣扯淡嗎?
這麼說起來,自己和小狐狸的家庭背景不能說是極為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了。
路一鳴發了下呆,無意識的用力搓了下少女的腦袋。
「疼疼公子輕點,你力氣用太大啦。」
小狐狸吃痛的喊了出來,委屈的抿著薄唇,公子怎麼越來越粗暴了,一點都不憐惜璃璃。
這個棋局世界裡的她,並非是什麼狐妖,只是一個體弱的小公主而已。
或者說—是身輕體柔易推倒的少女。
路一鳴忙減緩手上的力度,這才得到了少女滿意的哼哼聲。
這狐狸真的越來越像狗子了
這場面搭配上少女的話,要是換到現實里,自己少說也要被鄙視一番。
現在可以放飛自我,好耶!
鈴汐想起了很早以前,她們一起『處理』那次屍妖事件時,她拎著這狐狸在黔江橋上吹風的那次經歷。
鈴汐笑著說道:「你和路一鳴家庭背景相似,所以你才會說路一鳴與你很像啊?」
「嘿嘿,璃璃當初第一眼看見公子的時候,就覺得公子與璃璃很像呢。」
小狐狸眨了眨眼,俏皮的說道:「但這不是真的原因,璃璃怎麼可能一開始就知道公子家裡的情況?」
真要追究她親近這個少年的原因,其實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了,漫長的日子裡也許會想著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可是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即使同是孤獨的人,也是無法與對方好好相處的。
關於這一點,幾人都頗有感受。
無言的孤寂互相在心中蔓延。
鈴汐也不再把話題引到這個方面。
其實她有些羨慕這人和狐狸的感情。
能夠真的互相理解的人,一輩子只需要有那麼幾個就足夠了。
現在的自己相比以前,也改變了很多吧?當初的那個自己去哪了呢?
想來還覺得有些迷惘。
不過這樣已經很好了,不必奢求更多。
鈴汐瞥了眼沉迷於擼狐狸頭髮無法自拔的路一鳴,攤開了手問道:「路一鳴,這東西你要嗎?」
路一鳴看過去,眼瞳微縮,
「你為什麼也會有這個」
那是一顆虛幻的棋子,安安靜靜的躺在鈴汐的手心中。
棋子的形狀並未完全定型,也沒有任何色澤的存在,純淨無暇。
他先前就很奇怪這兩個妖精少女怎麼自顧自的就來到這個世界的,明明對弈者是他和那隻土螻,與這兩位應該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陸威是因為被土螻拉進來,心中極為不滿,才當了二五仔,小狐狸和鈴汐的進入就沒有一點頭緒。
其實小狐狸也就罷了,如果一定要說因果緣分,他和小狐狸的因果應該是完全剪不斷的那種,她在這個世界的倒影還未甦醒的時候,那個小公主才看見自己就非常的親近他。
可鈴汐是怎麼自己進來的?
「你們在聊什麼啊,吾能插個嘴嗎?」
一道稚嫩的童聲於他的身後忽然響起。
路一鳴正在思考,被這麼一喊,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揉的小狐狸嗷嗚作疼。
路一鳴回過頭,看見竟然是句芒笑嘻嘻的站在他的身後,簡直跟個鬼一樣。
趙邱先生都沒你嚇人啊!
「哦,好像打擾你rua狐狸了?那吾先退避一下。」
男孩有些可惜的說,準備離開這裡。
路一鳴立即轉頭去拉住要走的青衣男孩,臉上露出笑容:「句芒大人,您要是閒的無聊想聊天的話,那不如多講講?我們的時間多得很。」
這位可是個重量級存在。
作為夏國的神明,祂知道的密辛肯定比自己等人多無數,要是能從這位口中扒點東西出來,接下里說不定可以輕鬆不少。
屋裡的眾人也一起看向這位身高最多一米三左右的青衣男孩。
「句芒?」
聽到路一鳴的稱呼,鈴汐有些震驚。
息峰村的事件背後隱藏著一位對人類抱有不明意向的神明,這事在管理局裡已經成為一件定論了。
要不是趙邱先生在事件之後,一力承擔了上面所有的質詢,路一鳴怎麼可能會有現在這麼輕鬆。
至少也要在省局的審訊室里坐幾個月的牢。
雖說貌似也不輕鬆這貨還真是個事兒精,那事之後到現在又遇到了一堆事情。
小狐狸揉了揉眼皮,她怎麼覺得這個男孩很眼熟?
以前是不是常常能夠看見?
那段一枕黃粱夢的記憶已經消散,所以她不知道這位春神的真實樣貌,就連路一鳴也是在出來之後於墨土崖上知曉的。
金髮女僕提著裙子跑過來,表情興奮道:「這位是誰啊?我們的新夥伴嗎?我看了下我現在的具體數據,沒有什麼太好的技能,唯一有用的就個女僕和廚藝技能,估計只能當後勤了,他是什麼類型的」
小狐狸不悅的說道:「莉莉絲,你別說話,一邊去待著。」
「我不叫莉莉絲!我叫愛麗絲緹娜好的,公主殿下!」
半吸血鬼屁顛屁顛的跑到一邊去了。
然後她才想起自己為什麼要聽話?
她拿出自己的角色卡。
【稀有度:SR(71分)】
【角色:莉莉絲(愛麗絲緹娜)】
【性別:女】
【職業:公主的女僕】
【金錢:2金幣】
【基礎屬性:智力:8、力量:7、體力:8、敏捷:12】
【固定屬性:魅力:9、幸運:0】
【飢餓值:76/100】
【San:90】
【靈感:60】
【技能:聽從主人的命令(被動)、女僕LV8、廚藝LV7】
【評價:當主人下達命令的時候,作為一名合格的女僕,你需要幫助主人排憂解難,儘量聽從她的命令】
原來是這樣,這個沉浸式的扮演遊戲,要忠實自己的人物設定嗎?
另一邊。
男孩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
「她是你找的新歡?話說你為什麼專找妖精?你不是人類嗎?這種事情肯定還是人類比較好吧?」
一連四個問題,打了路一鳴一個措手不及。
「就算您是神,也不能說瞎話啊!」
路一鳴已經能夠感覺出小狐狸那變得犀利起來的視線了。
「開個玩笑啊,別太在意,吾來此是有一事要觀。」
句芒如同鬼魅般身形忽然消失,然後出現在了鈴汐的身旁,仰起頭看著她的手,眉毛深深的皺起。
那顆透明的棋子指代著鈴汐的存在。
即使已經出現在了白澤的這個世界裡,她的存在也無法徹底的穩定下來嗎?
這個不穩定,指的不是鈴汐是虛假的幻影,而是鈴汐的身上,現在除了祂和白澤的力量外,還有其他的力量在影響著。
路一鳴幾人看不到,可是祂的視角能看到更多的東西,在這隻鴖鳥的身上,纏著一道來源非常危險的氣息與惡念。
這是連白澤的祥瑞都無法化去的惡念。
祂深沉的看了鈴汐一眼。
從上次祂自己的黃粱一夢裡,祂就發覺這個鴖鳥很不對了,那些看似溫馨的夢在瘋狂的暗示什麼。
畢竟只有極度缺少的,才會去想在夢中得到。
「符禹發生了什麼事?能具體的說說不?」祂問道。
鈴汐一怔,這位為什麼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可是光是回想起來就會顫抖,她又怎麼能完整的複述出來?
句芒搖了搖頭:「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現在詢問也沒多大意義。
男孩回頭看了眼路一鳴。
等到時候一到,自己應該就能知曉了,反正這傻小子肯定會二話不說上前的吧?
「傻小子,有什麼想問的?吾看完了,準備走嘍。」
???
路一鳴感覺自己莫名的被冒犯到,他扯了扯嘴角,問道:
「句芒大人,我有個問題,這個世界是類似夢一樣的世界嗎?」
句芒笑道:「我先前和你說過,這個世界大概以是3年前的一些事作為主要的世界倒影才形成的,所以凡是3年前到現在,在這個城市裡出現過的人,都會有倒影出現在這裡,無論以前的人現在去了哪裡。」
鈴汐恍然,所以自己才會回到3年前的時間點嗎?
那時候的自己為婆婆辦了喪事後十分的迷茫,在街上流浪了好一段時間,然後被秋姐帶回了現在的大學城分局。
說起來那段經歷,對她來說也是一段救贖。
「那麼有沒有辦法」
「沒有哦。」
句芒面帶笑意,「老老實實遵守白澤制定的規則吧,它不會偏袒任何一人,吾也尋不到它在此世的痕跡,想要幫你們作弊也沒辦法。」
「額」路一鳴無言以對。
這位春神大人,還真就想一直看戲啊?您交門票了沒?
句芒收起笑容。
有一句話祂壓在心底沒說。
正如黑化的祂一樣,白澤也許也有著另一面的存在。
白澤作為祥瑞的象徵,按理來說是不會有另一面的,可是事物都有兩面性。
越是平和祥瑞,反轉之後就越恐怖。
還好從現在的跡象來看,那傢伙應該沒有受到啥影響。
「給你們一個提示,吾在內城逛的時候,發現有一個與這小狐狸氣息有些相似的倒影,如果你們有空的話,可以去尋尋看。」
句芒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後,化作一道柔和的暖風,飄散離去。
相似的倒影?
誰啊?
小狐狸想到旁白里那個什麼流落在外的少女,莫非是這位?
可找到這位又有什麼用?
路一鳴捏著下巴琢磨。
上次那個孤兒院的婆婆說過,在內城那邊,有人看到過白頭髮的孩子。
小狐狸以前的身份也沒離開過王宮。
作為被圈養的公主,她很難獨自離開王城。
先不管了,回去再說,到時候讓鍊金學徒們去找。
下午還有一場和什麼教會聖女的會談,要去準備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