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世界很大，聯盟很小（13）

  電動馬車車廂。

  當卡奧王后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語時，羅森心中很有些暗暗驚訝。

  『這位王后，竟然還保留法師的靈魂底色，我還以為已經徹底被王權淹沒了呢。』

  能說出這麼一句，就說明她並非純粹的利益奴僕。

  但她這句話到底是一時的情感衝動，還是仔細思索後沉澱出來的理想，卻需要仔細辨別。

  如果是前者，羅森就當對方放了個屁。

  如果是後者，那就是一句足以影響無數人命運的箴言了。

  於是，羅森用心靈低語回答：「陛下，我只是個海島小男爵，領地人口不過二十多萬，哪敢覬覦卡奧呢。」

  「我沒開玩笑。」

  王后神情嚴肅，眸光中透著一種看破世事後的淡然，這樣子不像是一時衝動。

  頓了頓，看著駕駛車輛的艾麗婭和副座的情報助理，她輕聲道：「這裡不方便說，回去後詳談吧。」

  說著這句，她閉上眼睛，不發一言。

  很快回到了新月城堡。

  王后住在城堡貴賓區，就在領主長屋左後側的一片單獨小樓。

  以前是木樓，後來用鋼化黃黏土重新打造了一番，成了一片類似聯排別墅一樣的三層帶院小洋房。

  車子一路駛到小院門口停下。

  院門口的守衛戰士拉開了車門，羅森下車，而後轉到另一側為王后開了車門。

  王后徑直進了小樓客廳，等羅森也跟進來後，她就道：「我要單獨秘談，設置一個高環結界吧。」

  她現在已經相信羅森的法力絕對不止六環了，因為光輝帝國的護國法聖西斯廷公爵遠沒羅森這麼強。

  羅森點頭，念頭一催，無息晶壁展開，在這個敞亮寬敞的客廳內壁鋪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水膜。

  因為結界的特殊性，所以外界的光線能自由進入房間。

  坐在客廳里，能通過一扇扇又大又精美的窗戶清晰看到屋外的情況，甚至能看到站在小院遮陰涼亭下的守衛戰士。

  但如果從外面往裡看，透過窗戶後卻只能看到一層不透明的藍色光層。

  客廳里，閃電驅動的恆溫法陣也二十四小時運轉著，於是室內氣溫清新涼爽，毫無夏日的炎熱。

  腳感極佳的厚羊絨地毯上，擺著一張金絲木方桌和三張單人厚皮椅。

  王后坐了一張，羅森在她側對面坐了另一張。

  『噗通~咕嚕嚕~』

  王后開了一瓶翠綠色的林精特產果酒，傾倒在一個外方內圓的水晶酒杯中，到了小半杯後，遞到羅森手裡。

  「男爵，你說的沒錯。」

  「王權只是虛妄。」

  「西爾格王室一千兩百年，數十任的國王登基又隕落，最終被後人記住的卻只有『西爾格』這個姓氏而已。」

  「而我，只是卡奧的一個王后，就算我一時好運掌握了王權，最多也不過十幾年的風光。」

  「時間一到，我就不得不放手，否則下場必定悽慘。」

  「但是，我若是追求真理，若有幸在這條道路上銘刻下我的名字，那就算再過上數千年，我的名字依舊會不斷被人提起，仿佛我一直活著一般。」

  「於我個人而言，這才是人生的最大意義。」

  羅森接過酒杯抿了一口，感受著林精果酒特有的醇厚絲滑，他舉杯對王后致意。

  「王后陛下的見識，真是令人欽佩。」

  王后那華美臉龐上浮現一絲感慨：「不過是些粗淺想法，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和我抱有同樣想法的法師多得很。」

  羅森立即道：「但成為王后手握王權後，卻依舊不忘初心的法師，就只有陛下一個。」

  這話夸到點子了，人人都愛被誇，王后自然也不例外，她不由面露微笑。

  「男爵倒是長了一張甜嘴，但別誇我了，談正事吧。」

  她輕咳一聲，神情變得肅然：「接下來，男爵要掌控薇蘭，對吧？」

  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羅森也不隱瞞：「沒錯，我要借薇蘭之力實現我的夢想。」

  「噢~這話聽起來可真是有點駭人。」

  「因為一個小小白鱘島，男爵就已經這麼強大，若薇蘭全境落入男爵之手，再給男爵一些時間，恐怕全自然聯盟加一起都不是薇蘭對手。」

  「如果我是單純的卡奧王后，那我會全力阻止你，但若以一個自然聯盟法師的身份，我卻要說，你不能把目光放在小小的薇蘭上，你得將視野再放大一些，放到整個自然聯盟上。」

  羅森眉頭微微一揚:「陛下，我還沒得到薇蘭呢。」

  「這只是時間問題。」

  王后將酒杯輕輕放在金絲木桌面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又將酒瓶放在酒杯旁邊。

  「卡奧是酒杯，光輝帝國是酒瓶。」

  又用法師之手拿過來幾個新酒杯。

  「光靠一個酒杯的容量，和酒瓶沒有任何可比性，只有集聚聯盟眾國的力量，才能裝下光輝帝國這瓶酒。」

  她挪動著酒杯，擺出聯盟三大王國和光輝帝國的方位：

  「亞倫是對抗帝國的主力，丹格陛下承受著最大的壓力。」

  「我當然會牽制他以阻止他干涉薇蘭內戰，但我不會幹的過份，甚至在需要的時候，我還會援助亞倫。」

  「因為一旦巨人要塞失守，光輝帝國的軍隊就會如洪水一般沖入亞倫斯大平原，而這會大大壓縮自然聯盟的生存空間。」

  她輕輕點了點酒杯後方的桌面：「畢竟，聯盟後方已是大海，我們無處可退。」

  羅森自然知道當今世界局勢，他還知道，光輝帝國也在術法強國的道路上狂奔。

  因其國民眾多，國土廣袤而富饒，其奔跑速度明顯超過自然聯盟各國。

  「陛下，我明白這點，所以哪怕我執掌薇蘭，也不會斷絕和亞倫的貿易。」

  「只是希望雙方能公平貿易，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是奴隸和主人的關係。」

  王后點頭：「能聽到男爵這麼說，我很欣慰，你的要求也十分合理，所以我會盡力支持你。」

  「但是，單單這麼下去，是不足以抗衡光輝帝國的，自然聯盟必須真正凝聚起來！」

  「但這非常難。」

  王后指著其中一個酒杯道：「這是東黃金海角上的列文德，一個躲在最後方，毫無大局，只知道賺錢的商人國度。」

  她用法師之手控制酒水，在桌面上畫了個東黃金海角的簡易地圖。

  「在東黃金海角的東南面，列文德的貿易船隊正和光輝眾國有著非常頻繁的貿易，初步估測每年貿易額度超過3000萬奧格。」

  光輝眾國，指的是以光輝帝國為主，以及和帝國接壤，受帝國控制的一群王國公國。

  除去帝國外，這群小國的數量有八個，總人口超過2億，是威特大陸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羅森微微俯身看著桌上緩緩陰乾的酒水痕跡：

  「看來，列文德的利益已經和光輝眾國深度綁定。在未來可能爆發的大陸爭鋒中，其最好的表現是消極抵抗，最差甚至可能是叛徒。」

  「沒錯。」

  王后輕聲道：「王室眼中，國家爭鋒，只是為了維護自己家族王權。」

  「但在我看來，國家爭鋒，卻是在爭奪國民的生存權。」

  「若自然聯盟被光輝帝國征服，那聯盟國民或許不至於絕滅，但卻會十分悲慘，可能成百上千年都翻不過身。」

  「所以，哪怕沒有共同信仰，聯盟諸國也得全力對抗光輝帝國。」

  「所以，為了聯盟接近五億人的生存權，聯盟必須從分散的酒杯，變成單一的酒瓶！」

  王后小心翼翼將三個酒杯迭在了一起，讓其變得幾乎和酒瓶一般高度。

  然後，她那雙蔚藍如海的雙眸凝視羅森：

  「丹格也看到這點，他想要統一，但我知道他肯定辦不到。我也想，可我最多掌權十幾年，也毫無希望。」

  「列文德就不用說了，荒唐的王太后，血脈存疑的國王，還有幕後黑手一般的賢者，自己麻煩一大堆，更不用說對外擴張。」

  「我原以為聯盟沒有希望統一，直到男爵你的出現。」

  「你足夠年輕，雖然你說你有七十多歲，但我知道你只有二十多歲，所以你有足夠的時間。」

  「你若能征服薇蘭，就是聯盟中第一個從下往上崛起並統一一個大公國的獨特存在。」

  「你對薇蘭會擁有驚人的掌控能力。」

  「而這種掌控力，是目前聯盟三國國王完全不具備的。」

  「以薇蘭為基礎，向外擴張，就有很大可能征服整個自然聯盟，將聯盟真正揉為一體。」

  羅森安靜聽著王后描繪的戰略，心中冒出一個想法：『和我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但在這時，王后話風一轉：「但這種征服，恐怕速度還是不夠快。」

  頓了頓，她說道：「男爵可能不知道，光輝帝國的黑石戰艦也已經下海，並且還在全力研製飛行法器。」

  「卓雅女皇是個雄心勃勃的女子，她體內濃郁的光輝神血也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頓了頓，王后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多種跡象表明，卓雅女皇是個高環法師。我的意思是，很大可能是高於六環的奇蹟法師。」

  羅森對此並不意外：「女皇敢於重用六環法聖，卻毫不擔心反噬，甚至依舊對西斯廷公爵保有巨大的壓制力，就足以說明這一點了。」

  從種種跡象表明，他推斷這位卓雅女皇應該是八環法師，或許還要更高一些，九環也有可能。

  想想看，一個人，本身是新時代的九環法師，還掌握威特大陸最強大的帝國，簡直就是天選之子。

  出身平民或者小貴族的高環法師，想和她對抗，就是拿了超級地獄劇本了。

  甚至聯盟諸王都被其壓迫地喘氣不順。

  但是，對於王后的焦慮，羅森卻並沒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帝國雖然強大，但也並非沒有對手。」

  「大陸最西邊的神聖精靈帝國也是龐然巨物。」

  「五年前，兩國對外擴張的遠征軍在岡貝斯山谷接觸，大戰了一場。據說光輝帝國還吃了點虧。」

  「另外，我還聽說，風暴洋對岸可能也存在非常強大的異族國度。」

  王后吃了一驚:「你確定？」

  羅森搖頭:「不怎麼確定，但一定有人，且術法成就不低。」

  「大概在三年前，有一艘船載著一批怪人飄到光輝帝國西部沿海的鐵蘭德省，但因為長相太過怪異和言語交流不暢，被當地漁民當魔鬼給殺了。」

  王后一怔：「岡貝斯之戰我聽說過，但這事我卻不知道。」

  羅森再抿一口酒水：「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而且是件小事，王后那會兒還沒掌權，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能知道，一是因為刻意關注，畢竟曾經打著爭霸大陸的念頭。

  而想要爭霸，怎能不知道世界局勢呢？

  二也因為晨曦城信息交流頻繁的緣故。

  三也是巧合，因為他恰好遇到從光輝帝國過來的商人。

  頓了頓，喝光果酒後，羅森將第四個酒杯也迭到杯架上，並用變形術將其凝在了一起。

  「但王后說得也沒錯，弱者若不聯手，就會成為強者的奴隸。」

  「我自然聯盟無路可退，只能奮力向前。」

  他朝後躺回厚皮椅：「那麼，陛下是打算助我統一聯盟了？」

  「沒錯。」

  王后很乾脆點頭：

  「我對維護西爾格家族王權沒有半點興趣，我也對自然神權沒有任何敬仰，對西爾格逼我誕下的孩子沒有多少情感。」

  「我甚至沒有親手養育過他們，因為王室認為我出身平民，怕我的平民習氣帶壞了孩子。」

  「當然，他們終究是我的孩子，只要男爵能保證他們能體面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我的想法是，等你征服薇蘭並穩固地位後，我就開始幫你籌謀大陸霸權。」

  對王后的全力幫助，羅森當然是很有些心動的。

  但也有顧慮。

  「這事很大，不僅涉及我，也涉及我的無數支持者的命運，我很難憑几句話就相信陛下的誠意。」

  卡奧王后深吸口氣，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她站起身，走到羅森身邊。

  「我們卡奧是玫瑰之國，亞倫喊我們是花匠，列文德蔑稱我們是浪蕩之國。」

  「但不管別人怎麼說，都改變不了卡奧的傳統。」

  「在我們卡奧，女子如果看準了一個男人，會向他獻上玫瑰以證明心意。」

  「如果男爵需要，我可以向男爵獻上我的玫瑰。」

  頓了頓，她有些難為情道：「當然，我這朵玫瑰被人採過，男爵要是嫌棄，那就算了。」

  羅森微笑：「難道，我的黃金賜福藥劑還不足以讓陛下的玫瑰恢復生機嗎？」

  王后羞澀一下，臉頰緋紅：「正因為如此，我才有獻出的勇氣。」

  羅森從來就是個浪蕩性格，他對術法自然有極高追求，但個人私德方面卻對自己沒多高的要求。

  若名花不採，神槍何用？

  當然，不是說采了就能完全信任她了，只是提升信任度。

  而且，也不是說馬上就能起大作用，只能說在未來戰略埋下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

  於是，他打開鮮花那精美的外包裝，細細看了眼，微笑道：「陛下獻的，原來是朵酒紅玫瑰。」

  王后有些站立不穩，羞道：「男爵，在我們卡奧，賞花時不能拿手亂翻，免得傷了花瓣。」

  羅森哈哈一笑：「陛下說的是，是我失禮了，但還請陛下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的插花手藝可能比較獨具一格。」

  王后有些奇怪，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旋即又顯出一絲恍然：

  「男爵，我聽說，列文德有許多貴族找你訂製變形神槍，原來是真的！」

  羅森認真解釋：「他們是變形術產物，我卻是天生如此。」

  這事可得說明白了。

  王后頓時面露敬畏：「好吧，但願你的插花技藝足夠精湛。」

  說完，她毅然決然獻上了自己的玫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