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往前是人，往後是神！（33）

  來到白鱘島大半年了，卡文迪心裡一直是有壓力的，且壓力越來越大。

  雖然男爵從未要求他出成果，甚至在日常討論術法時，時常安慰開導他，但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必須做出成績來！

  一筆又一筆的巨額投資，不計回報的人力物力支持，不到半年，加起來的投資就已經超過以前老東家亨利侯爵兩年的總收入！

  支持力度實在太大了，連向來支持他的父親都覺得愧對男爵，不好意思再開口找男爵要錢。

  但他卻必須開口。

  因為實驗設備還不完善，還要改進。

  就好像攀岩攀到一半，若不咬牙繼續堅持，那前期的力氣就白花了。

  每一次申請經費，他都鼓足勇氣，但男爵從來不多說一句，只需看一眼實驗內容，立馬就會批准。

  甚至有時候不需要他申請，也會有額外經費撥下。

  作為一個追求世界真理的法師，能遇到這樣的領主，真是得了造物主的眷顧。

  如果可以，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男爵奉獻自己的一切。

  可是他知道男爵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也非常清楚，只有將造物主的真理捧給男爵，才是對他的最好回報。

  於是，他日復一日鑽研，廢寢忘食，甚至數次累得暈倒過去。

  若非男爵及時送來了治療藥劑，他的身體說不定早已經垮了。

  而也因為神奇藥劑的作用，他始終能有最佳的身體狀態面對挑戰。

  現在，努力了半年後，他終於撥開了造物主的面紗一角，看到了紗下的一點點真容。

  這讓他興奮欲狂！

  巨大無比的實驗室里，卡文迪發出通訊後，就一遍遍來回踱步，一遍遍整理自己要說的話，要展示的實驗內容以及對未來的展望。

  旁邊的助手和學徒們都沉默不語，每個人臉上都顯出一種壓抑的激動和忐忑。

  激動是因為發現真理，忐忑是擔心這真理太小，無法讓領主滿意。

  卡文迪實驗室里每個人都知道領主的巨大投入。

  糟糕的是，實驗室享受的投入是最大的，產出卻是最小的，所以經常會受到其他實驗室同行的冷嘲熱諷。

  這讓每個人心裡都憋著一口氣。

  在一陣讓所有人都覺得非常漫長，但實際只有不到半小時的等待中，領主終於到了。

  和往常一樣的衣著簡單地甚至有些樸素，但高大的身材和獨特的氣質讓人總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他來。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除了例行護衛外，還多了一個陌生面孔的年輕女法師。

  這女法師一看就讓人感覺很不簡單，能隱隱感覺到其擁有極其渾厚的法力。

  但沒人將過多注意力關注陌生人，法師們只關注領主。

  也如往常一樣，領主用溫和平緩語調道：「年輕人們，向我展示下你們的智慧吧。」

  卡文迪就等著這句話呢，他用力一揮手：「小伙子們，開始吧！」

  隨著這句話，超過200個年輕聰明的研究法師們快速來到一個直徑超過120米，高度超過10米的巨大符文圓環後方。

  這是卡文迪實驗室的核心，名叫『真理法環』。

  建造花費32萬奧格，這還是因為白鱘島的變形鍊金術能提供許多廉價材料的緣故。

  若是放在自然聯盟其他地方，可能100萬奧格都下不來！

  毫無疑問地說，這是自然聯盟有史以來最昂貴的，純粹用於術法研究而不是戰爭和權力炫耀的人造物。

  看到這個巨物，隨行的卡奧王后大大吃了一驚，忍不住詢問：「這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就光肉眼所見的部分，她就看到了數不清的紫銅線，估計累加起來超過100噸。

  其他奧金、氪金、秘銀等等術法合金，更是到處都是，就和不要錢似的。

  艾麗婭聽見了，輕聲道：「夫人，這花了30萬奧格以上。」

  「30萬奧格，不夠吧？我覺得至少要80萬奧格。」

  卡奧王后什麼世面沒見過，眼光也十分毒辣。

  她細細一觀察，稍一估測，就覺得30萬絕不可能弄出這麼一個大玩意。

  羅森輕笑道：「放在卡奧，應該需要110萬。不過我們白鱘島有一些材料優勢，很多原材料便宜，所以的確是三十萬左右。」

  卡奧王后越發吃驚：「110萬？這種關口，你把這麼多錢扔在這裡，不應該全力造戰艦嗎？」

  這都能造兩艘3000噸的銀月巨艦了。

  她一直以為羅森是個非常理智，眼中只有利益和權謀，野心勃勃要爭霸世界的領主，但現在她感覺自己好像有點看錯了。

  她忍不住問：「這東西作用是什麼？」

  「探索世界真理。」

  王后連連搖頭：「這話太大了，我的意思是，具體能做什麼？」

  羅森就搖頭：「是關乎貴賤能轉化的研究方向，但具體能做什麼，目前還不清楚。」

  「不清楚？」

  王后微微一怔，又轉身去打量場上那個來回走動，滿臉振奮的術法大師：

  「這人我好像有點眼熟，他叫什麼名字？」

  「卡文迪，術法大師，恰好是卡奧人，曾經服務於亨利伯爵。」

  王后仔細回憶，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我記起來了，他好像是在搞一個純粹力能轉換法陣，對吧？」

  「沒錯。」

  「我也看過這個法陣，我當時覺得不錯，但前期投入非常巨大，初步預估至少要七八十萬，我嘗試說服內閣投資，結果被全票否了。」

  卡奧一年財政收入大約是6000萬奧格出頭一些，每年投給術法部的研究經費大約是200萬奧格。

  這已經是相當高的比例。

  若從中擠出七八十萬去支持一個平民出身的術法大師，那其他術法研究就會大受影響。

  關鍵這術法大師的研究還不一定有收穫，七八十萬也只是打底，真正需要多少，誰也不知道。

  於是王后也只能愛莫能助。

  她曾經相信，這世界絕對沒有領主會腦子發熱支持這種研究計劃。

  結果，她竟然想錯了。

  在術法荒漠的薇蘭，一個偏僻的小島上，竟然有一個小小男爵，自己住著簡陋的小城堡，一家五人的餐桌甚至不過十道菜。

  卻願意花這樣一筆連王國都捨不得出的巨資，幾乎如飛蛾撲火一樣去支持術法研究。

  這簡直就是愚蠢！

  太愚蠢了！

  但不知為何，王后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說:『仰望星空不是愚蠢，而是凡人心中的神性閃光。』

  是二百年前的卡奧賢者吉拉德說的話，也正是這位賢者開創了新時代法術。

  王后忍不住問：「男爵，在你眼裡，真理比王權更重要嗎？」

  羅森看著一個個即將就緒的年輕法師，看著一張張寫滿狂熱光芒的眼眸，微微點頭。

  「王權沒有永恆，但真理可以。」

  人填飽肚子後，總要有點追求的。

  而在羅森眼裡，權力是實現目標的手段而不是目標本身。

  探索真理，改變世界才是他的目標。

  王后沒說話，但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捏了一下。

  這句話讓她回憶起四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她還年輕，那時她就如此刻的男爵，為了追求更高術法成就拼盡一切。

  可惜，她那癱倒在床的國王丈夫毀了這一切！

  這時，年輕法師們已經全部就位，開始為真理法環的各個關鍵部位進行術法充能。

  卡文迪站在邊上，手上拿著一個新開發的閃電對講機，不斷協調著各部位的法師們的工作。

  這是一個極其繁瑣的工作，但這位法師乾的有條不紊，顯是對真理法環的一切細節都熟悉到了骨子裡。

  在一聲聲壓抑著熱情的冷靜話語中，王后那波瀾起伏的靈魂也漸漸恢復平靜。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第一艘黑石戰艦會出現在白鱘島了。」

  「顯然，黑石戰艦隻是起點。」

  說到這，王后轉頭看向緊密關注法環的海島領主：「征服薇蘭後，會繼續前進嗎？」

  她毫不懷疑男爵能征服薇蘭了，就憑萊德那倆下子，沒多久時間能蹦躂了。

  羅森轉頭看王后：「這問題問得可有些遠了，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王后一怔，旋即失笑：「也對。」

  又過了會兒，真理法環充能完畢，卡文迪一臉興奮跑到羅森身邊：「領主，您看中間的那個試驗台，那裡是純粹力能的匯聚點。」

  羅森點頭：「我已經看到了，試驗台上那個大水桶，那是待舉起的重物，對嗎?」

  「水桶不是，裡面的水是，足足裝了三十噸水。」

  卡文迪興奮點頭，繼續道：「多虧領主找來的心靈隕石，讓我獲得了一個全新的靈感，從而找到了一個效果驚人的輔助材料。」

  說話間，他舉起對講機道：「現在開始接入閃電，進入最後預熱！」

  隨著這話，只聽『嗡~滋滋~滋啦~』的響聲出現，真理法環上的每一個符文都亮了起來，並隱隱出現了藍色的電弧。

  「預熱需要大概五分鐘，目的是預熱新材料，而作用就是讓材料進入激發狀態。」

  羅森問道：「最終轉換效率是？」

  「一下就提到了0.5%！」

  羅森震了一下：「這可是質的飛躍呀！」

  原本是0.01%以下，現在暴增了50倍。

  卡文迪也十分得意：「我找到了一個全新方向。術法公式告訴我，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走，還有大量的提升潛力。」

  王后看得心驚，她看著繚繞法環的閃電，問道：「這一下灌注了多少閃電之力？」

  她感覺注入法環的閃電力量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她這輩子從沒想過凡人能同時控制這麼宏偉的閃電力量。

  相比之下，她之前給心靈隕石灌注的閃電簡直和小兒科似的。

  卡文迪不認識王后，但既然是領主帶來的，他就耐心解釋了下：「大約灌注了三十萬度閃電。」

  說完又解釋道：「這是領主定義的衡量尺度，一度閃電大概能讓700公斤的水提升二提爾的溫度。」

  水溫在這個世界有計量單位，叫提爾，大概二提爾一度。

  王后稍稍預估了下，心中猛烈震了下：「這力量可真是驚人！」

  羅森暗道:『當然驚人，甚至專門建了個符文火電廠作為配套呢。』

  五分鐘過去，預熱完畢，卡文迪發布最後命令：「激活法環。」

  『嗡~~』

  120米直徑的法環發出一股沉悶但宏偉的震顫。

  緊跟著，法環中心位置，重達30噸的清水竟緩緩懸浮而起，並在空中自動收斂成一個近乎完美的圓球，然後就穩定停在大約20米的高度上。

  水球下方沒有任何支撐物，水球本身也沒有附著任何閃電、風或者其他任何可以感覺的力量。

  它就這麼憑空懸浮著，一動不動，仿佛是一顆世上最完美的水晶。

  恰好有一縷金色陽光穿透天上的雲層，正好照在晶瑩水球上，頓時就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華。

  這一刻，仿佛造物主在為凡人智慧進行加冕。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臉莊重地看著。

  羅森心中暗暗震撼:『這下徹底超越前世了。』

  以此技術打底，會湧現出無數不可思議的術法造物。

  大約十分鐘後，真理法環的力量耗盡，完美的水球『嘩啦』一下落回了水桶，頓時將眾人驚醒過來。

  羅森微笑道：「卡文迪大師，如果有一天，地上的凡人能升格為天上的神，那其中一隻托舉的手，就屬於您。」

  卡文迪眼中含淚：「領主，我卻是站在您的手上。」

  羅森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聲道：「年輕人們，我清晰看到了你們的努力成果。」

  「我要說的是，你們的成果非常驚人。」

  「今天，可能是人族歷史上一個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

  「千萬年後，我們的後代子孫可能會將今天定為一個分界線。」

  「從今天往前回看，我們是凡人，但從今天往後看，卻是凡人成為神明的開端！」

  「所以，在術法之路上專注前進吧，年輕的小伙子們。其他的事，交給我來解決！」

  『嘩啦~~』

  眾年輕法師頓時熱烈歡呼起來。

  每個人心中都充滿著滾燙的火焰，於是掌聲經久不歇。

  羅森又溫言勉勵一番後，這才帶著王后離開了卡文迪實驗室。

  回程途中，沉默許久，躺靠在車后座皮椅上的王后忽然道：

  「就算0.5%的純粹力能轉換效率，還是沒什麼大用處。」

  「況且這東西也太複雜，太大了。」

  羅森淡笑:「現在是沒有，但將來一定會有。」

  「而且，在實現一個個目標的路途中，我們凡人對世界的認識，也會隨之一步一步接近本質。」

  其實，當前已經可以有現實作用了。

  只要他將真理法環的事宣傳出來，必定能吸引到一大批心懷理想的研究法師加入白鱘島。

  這世上絕大部分人會將利益放在第一位，但還有一種人，是浪漫的理想主義者。

  前者讓人族得以生存，後者卻會讓人族超凡脫俗！

  王后再次沉默。

  許久後，她忽然轉頭看向羅森，用心靈低語，十分認真地說了句驚人的話。

  「男爵若能征服卡奧，以卡奧的人力物力，怕是能將真理法環擴張十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