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汴京變化,長柏外放

  第398章 汴京變化,長柏外放

  開封府,東京城。

  位於寧遠街的寧遠侯府面上仍是一團祥和。

  侯府正堂之中,顧偃開負手而立,看著大門之外,遙望南方,沉默了半晌之後,還是說道:「我已去信襄陽老家,讓叔伯兄長們自族中挑選適齡的子弟,赴二郎帳下聽用!」

  小秦氏聞言,便是演技再好,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驚愕,眼中流露出震驚的神色。

  寧遠侯顧家祖籍襄陽,但在地方廂軍之中並無多少勢力,顧家在軍中的勢力多分布在東京、河北兩地,顧偃開還在西軍待過幾年,也有不少姑舊,往日裡提拔自家子侄後輩,也多是在西軍、河北禁軍之中。

  大宋官軍,若論戰力,最強的便是禁軍,其次是廂軍,然後是地方鄉勇。

  禁軍之中也有高下之分,開國太祖太宗時期,最精銳的禁軍乃是位於東京西郊大營中的禁軍,可隨著年長日久,京中久無戰事,反倒是邊境之地,同契丹、西夏多有摩擦,戰事頻發,邊軍逐漸就成了禁軍之中最為精銳的存在,及至如今,禁軍之中,最精銳的兵馬乃是駐紮在陝西、秦鳳兩路的西軍,常年同西夏交戰,戰力不俗。

  其次便是河北、河東兩地的禁軍,再然後才是位於東京的禁軍。

  顧偃開如今便在西郊大營中當差,獨領一軍,位高權重。

  「我顧家是以軍功起家,家中子侄,若願意讀書的,大可埋頭苦讀,參加科舉,但不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軍中才是顧家的根基所在!」

  顧偃開平日裡嘴上雖然不說,但心底卻一直都跟明鏡兒似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在顧二小時候就開始親自教導顧二武藝兵法,一是為了顧二將來的前程考慮,二則是為了侯府的未來。

  小秦氏雖然心中不甘,可顧偃開已然先斬後奏做了決斷,她便是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咬著牙接受這個現實。

  於此同時,位於西城積英巷的盛家同樣不太平。

  盛老太太和明蘭不在,衛恕意只一心在自己院裡教導長棟,如今盛家管家的人也從王若弗變成了長柏的大娘子海氏,墨蘭同如蘭都住在自己院裡。

  夜幕降臨,眾人早已用過晚飯,可今日的長柏卻與往日不同,手裡拿著一封書信,眉頭微皺。

  這信到長柏手中也有好幾日了,可長柏始終沒有做出決斷。

  猶豫了一會兒,長柏還是去找了盛紘。

  葳蕤軒中,盛紘看過長柏送來的書信之後,眼中也閃過幾分思慮之色,抬眼看向長柏這個被他寄予厚望,也從來沒有讓他失望的兒子,問道:「柏兒是怎麼想的?」

  長柏拱手道:「兒子覺得子厚說的頗有道理,如今官家病重,儲君之位卻遲遲未曾定下下,淮西又有反賊作亂,咱們確實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那也不必去淮西吧!」盛紘皺眉道:「而今淮西之地反賊肆虐,甚是兇險!」

  「如今濠州、壽州雖為反賊所占,一應官員皆被殺害,但這群反賊說起來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罷了,仲懷先前在慎縣便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大破反賊。

  況且朝廷也已派出大軍,收復反賊所占州縣只是時間問題,如今二州之地剛剛被反賊肆虐,待收復之後,定是百廢待興之時,最容易做出功績來!」

  盛紘看著面前這個心裡向來主意正的兒子,不由得道:「這麼說來,你是決定好了?」

  「機會難得,兒子想試一試!」長柏點頭道:「而且如今仲懷就在濠州,兒子若是過去了,也能幫襯一二。」

  「可戰事兇險,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將來盛家還得靠你支撐,為父……」

  「父親!孟子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曾益其所不能也,兒子苦讀十餘載,如今雖已入仕,但年齡尚輕,經驗尚淺,於政事之上並無建樹,更缺治理地方的經驗,如今淮西雖有大亂,但也是機遇,若是等到塵埃落定之後再去,難度只會更大!」

  瘦田無人耕,耕開多人爭!

  如今淮西大亂,反賊兇惡,戰事正吃緊,雖說這伙反賊終將會被剿滅,但在徹底剿滅這伙反賊之前,誰也料不到明日會是什麼情形,朝中那些等候補缺的官員們也對此避之如蛇蠍,生怕自己赴了淮西那些被反賊所殺的同僚們的後塵。

  可若是等反賊平定之後,屆時百廢待興的濠州,勢必會成為那些準備候補的官員、進士們爭相哄搶的好去處。

  道理雖然大家都明白,可願意承擔個中風險的人卻並不多。

  畢竟入了仕就代表著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已經穩了,誰還肯冒著可能丟掉小命的危險去搏。

  長柏對自己這位父親自然了解,當即便趁勢繼續說道:「況且如今汴京已成漩渦,兒如今只在翰林院領個虛職,便是留在京中也沒什麼作用,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去搏些功勞回來,也可當做日後的晉身之資。」

  「只是這個時候去淮西,會不會太危險了?」作為父親,盛紘對自己的子女還是疼愛關切的,尤其是長柏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嫡長子。

  「兒子是文官,又不用像仲懷那樣帶兵去前線搏殺,能有什麼危險!」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在官場上行走,瞻前顧後,猶豫不決乃是大忌!」長柏神色嚴肅認真的道。

  見長柏已然拿定了主意,盛紘心裡清楚,靠他是說服不了長柏的,要是老太太還在家裡的話,他還能拉著長柏去找老太太商議,畢竟老太太見慣了風雨,吃過的鹽比他們父子倆吃過的米還多,拿的主意事實證明也都是對的,這些年來,盛紘每每遇事不決,都是找老太太拿的主意。

  只是如今盛老太太跟著自家女兒女婿去了泉州,不在東京,書信一來一回,怎麼也得一兩個月,前線局勢又一日一個模樣,如何來得及,而且如今老太太跟著王重就在泉州,王重既然寫信來建議長柏去淮西,說不定已經同盛老太太提前說過,且老太太已經同意了。

  「容我再考慮考慮!」如此大事,盛紘自然需要仔細斟酌,不敢輕易下決斷。

  「父親可還記得今年上元節之事?」長柏卻忽然話音一轉,提起往事。

  盛紘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柏兒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了?」

  「父親不會以為榮飛燕之事,當真是反賊乾的吧?」長柏忽然說道。

  盛紘臉上神色變換,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蹺,可知道又能如何,連開封府都拿幕後元兇沒有半點法子,更何況他區區一個五品的小官,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哎!」

  「如今邕王還不是儲君,就已經這般囂張跋扈,公然對公侯家的貴女下手,如此折辱,兒觀其並無明君之相,當今官家寬厚仁德,只怕儲君之議,還會再生變故,屆時只怕東京真就成了龍潭虎穴。」

  盛紘只覺得腦子亂糟糟,思緒整如一團亂麻,沒有半點頭緒,不由得看向長柏:「柏兒的意思,莫不是這江山當真會落到兗王頭上?」

  「帝心難測,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呢!」長柏搖著頭,臉色凝重的道。

  長柏平日裡話雖然不多,但盛紘知道,這個兒子的主意向來最正,他決定了的事情,莫說是自己這個父親了,便是加上王若弗這個豬隊友,也很難改變長柏的心意。

  就在長柏決定讓盛紘幫著上下打點,謀求外放,遠赴淮西之時,一則喜訊,迅速傳遍了整個汴京,名滿汴京的齊國公府小公爺齊衡,同邕王家的嘉城縣主定了親,不日就將大婚。

  如今的齊國公府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內里早已空虛,齊國公這一輩中,僅齊國公一人出仕,先前還有個鹽務的差事,可自打前年開始就沒了,如今只領了個無權無實,只領俸祿的虛職,全靠著平寧郡主在官家和太后跟前有些體面,這才維持著齊國公府的顏面。

  可平寧郡主姓柴,不是姓趙,這才是最關鍵的。

  當今官家仁厚,對柴氏後人多有拂照,甚至在平寧郡主年幼之時,將其接入宮中,同一眾皇子公主一起生活,而後因著入了官家和皇后的眼,這才得了郡主的冊封。

  如今官家已近暮年,皇后也同樣年事漸高。

  在有些人眼中,齊衡和嘉城縣主的親事,就是齊家徹底倒向邕王的體現,甚至於有些人甚至過度揣測,平寧郡主如此得寵,會不會是提前從宮中得了什麼消息,這才讓自己的兒子,跟邕王家的女兒結親。

  畢竟平寧郡主向來眼高於頂,這是眾人公認的事情。

  一下子汴京城內的暗流再度涌動起來,不知多少人開始私下聯絡,有些甚至主動找上邕王,表示投效之心。

  盛紘為人八面玲瓏,極為擅長察言觀色,同人應酬,雖然不敢摻和進立儲之事中,但身在官場,如何察覺不到局勢的變換。

  還沒等齊衡大婚,長柏就補了定遠知縣的缺,身上還兼著翰林侍讀,即日出發南下,趕赴濠州定遠縣,安置俘虜、安撫百姓,為平叛大軍籌措糧草,以資前線。

  說來也巧,就在盛紘幫著長柏上下活動之際,正好顧二率領無為軍收復定遠縣的消息傳回了東京,長柏就順理成章的補了定遠知縣的缺,即日就辭別家人,帶著汗牛同十來個護衛,快馬出京,趕赴濠州。

  待長柏趕到定遠時,顧二正領著大軍,同淮南東路的兵馬剛剛收復鍾離縣,凱旋而歸。

  定遠縣北門,顧二看著一身知縣官袍,站在城門口等著自己的長柏,當即翻身下馬,同長柏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什麼時候到的?」顧二看著長柏忍不住問道。

  長柏亦笑著道:「三日前!」

  「可還習慣?」顧二一邊拉著長柏往城裡走一邊問道。

  要說這定遠縣城,顧二可比長柏熟悉多了,收復定遠之後,修復城牆,修繕防禦工事,安撫百姓等等全都是顧二親力親為,長柏昨日剛到,連屁股都還沒坐熱。

  二人許久未見,自然有著說不完的話,顧二滿心歡喜,興致勃勃的給長柏講他這幾個月的經歷,如何巧施妙計,收復慎縣,如何派人潛入定遠,裡應外合,趁著夜色攻下縣城,如何以堂皇之勢,配合宿州和滁州的兵馬,強行攻破鍾離縣城。

  這一說就是大半個時辰。

  「如今則誠來了,我就能安安心心的在帶兵打仗,終於不用再操心其他了!」顧二也是有感而發,雖說廬州一應官員對於救下他們的顧二很是配合,但如今顧二大軍已經到了濠州境內,自然不好再讓廬州的官員越俎代庖,來濠州替他處理後勤諸事。

  「我初來乍到,對定遠的情況還不是很熟,只能盡力而為!」長柏說話向來穩重,從不誇誇其談。

  顧二笑著道:「無妨,慢慢來就是了!如今濠州只餘一座濠州城還在反賊手裡,我還在洛水東岸的永安鎮屯了一千兵馬,定遠城內還有五百守軍,我同如今駐紮在鍾離縣的柳將軍約好了,三日之後發兵濠州!屆時宿州也會出兵,收復濠州指日可待!」

  長柏點了點頭,問道:「壽州那邊戰況如何?」

  顧二道:「只剩下六安縣尚且還在朝廷手中!」

  長柏道:「壽州之東便是永安鎮,仲懷屯兵永安,是擔心壽州的反賊來攻打定遠?」

  顧二面色頗為凝重的點頭道:「這伙反賊並不簡單,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只是烏合之眾,可時至今日,反賊起兵已有大半年了,同官軍交戰數十次,如今反賊手下,也有不少可以說是精銳的老卒了,而且反賊之中也有通兵事的,往後的戰事,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如今定遠剛剛光復,鄉間百姓受反賊裹挾,早已是十室九空,那些豪紳大戶全都遭了洗劫,無一倖免,好在府庫之中尚有一些存余,本是反賊自用的,如今到是便宜了顧二和長柏。

  三日之後,顧二領兵出征濠州,長柏留在定遠,替顧二鎮守後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