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人捂的非常嚴實，頭上帶的是白灰色狗皮帽子，臉上蒙著剪成塊的毛衣，只露出兩個眼睛。
上身穿著棉襖，外面套著羊皮襖，腳下鹿皮靴又肥又大，看起來是往裡面塞了不少東西。
下身穿的大棉褲，外面套的確良褲子，在膝蓋部位又縫了一塊熊皮。
東北的冬天，露出哪個部位凍哪，帶手悶子凍手脖，如果凍時間長了。
一碰就鑽心的疼。
露腦袋就凍奔樓頭，張嘴還凍牙。
一點不誇張。
如果把全身捂嚴實了，主要是凍膝蓋和腳指頭，走路時間長了會出汗，只要停下，渾身哪都冷。
在山區生火也有講究，如果是颳風天，烤前胸凍後背，那種感覺非常難受。
需要找背風還通風的地方，先遮擋住後背，烤一會前面就要烤後面，還不能讓煙太嗆人。
這倆人剛生起火，還是左右各生了兩個小火堆，把帽子摘下來，頭上都在冒熱氣。
拿掉蒙著的毛衣露出臉，正是張亮和候壞水。
大興安嶺有幾百里寬，張亮家南邊有很大一片林子，往西都可以走幾百里打獵。
按理來說他倆不應該來到距離家有將近三百里地的西北。
這事還要全怪吳昊。
兩年前有災收成少，全鄉組織打獵，去的人可比打豬神的時候多多了。
第一年冬天還不止打一次獵，把鄉南邊和西邊一百里以內霍霍好幾遍。
鄉東面那些屯子和鎮子也打獵。
第二年秋末再進山，那就沒多少動物了，五六十里內只有一些野豬和馴鹿之類的，秋末進山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打了。
過了倆月，有些野豬和熊瞎子不知道這邊圍獵，它們從深山裡出來。
然後吳昊就去了，他趕馬車走的遠，記得哪裡可能有熊。
正常打獵的人，你打兩隻熊，我抓兩隻紫貂，他拿出一張猞猁皮。
這些東西價格差不多，普通人感覺賺的挺多，但是進山太遭罪，也能接受獵人賺錢。
獵人彼此也覺得正常。
經過這兩年大規模狩獵，大家不往遠走了，那就把吳昊便宜了。
他零散賣皮子，獵人還不在意價格，但是熊膽一起賣了將近一萬塊，那就震動全鄉了。
今年進山的獵人特別多，有些三五成群一起走，最遠的能走出去三百多里地。
鄉南邊那一片有不少人去，會把五十里以內的獵物留給屯子人下套子。
不能吃獨食。
鄉西邊的林子裡，同樣去很多人。
這些人入冬就開始打獵，過年以後，張亮缺錢就尷尬了，往南跟人家屁股後面能打到毛啊？
一聲槍響，方圓十里，除了兔子這些有洞的小獸，剩下的都跑光。
張亮無奈之下領妹夫往西去大興安嶺，為了賺錢，他們初四就出來了，今天是二十一。
倆人背著熊皮，小包里裝的全是饅頭和豆包，挎包里是抓紫貂的夾子和日用品。
這些東西份量同樣不輕，得有三四十斤。
冬天出遠門打獵，拿這些算少的。
背這些東西越走越慢，往西，偏北走二百多里用了九天，到有紫貂的地方懵逼了。
年前有人來過，還能發現掏出的雪包和裡面燒火剩下的灰燼。
如果這裡還有一兩隻紫貂，被之前獵人驚動，可能會丟下老窩去森林深處。
張亮也不虎，不想白找兩天，領候壞水直接往西北走了將近一百里。
獵人很少會來這裡，因為北面有濕地，濕地不全是水，還有陸地，冬天和草場很像。
在濕地北面有很多被林子隔開的草場，面積有大有小，這邊狼群多。
叢林狼也就四五十斤，一般五六隻行動，兩把槍兩個人可以去大興安嶺，遇到叢林狼，不被偷襲就不怕它們。
這邊有大型草原狼，數量還不好說，從老毛子那邊過來的西伯利亞狼體型更大。
太危險了，來的人就少。
張亮他爹這次下狠心，弄了兩顆手榴彈，還借了兩把半自動，張亮喜歡炮，也背著了。
到西北這找到紫貂蹤跡，運氣還不錯，下完夾子過了三天就收穫兩隻紫貂。
剩下一隻發現他倆的身影，嚇跑了，再想找其它的紫貂就困難了。
關鍵是還沒發現腳印，附近有沒有紫貂都不好說了。
抓到一公一母，賣皮子不夠兩千塊，還是倆個人分，那就更不夠了。
倆人一合計，不熟悉這邊又不能往北靠近濕地，那就再往西南去找找吧。
現在打獵的人多，回到家那邊很難賺到錢了，不找都不行。
他倆在路上打到野雞和兔子就燻肉背著，只帶一個小鍋，是用來燒熱水的。
等水燒開裝進水壺，塞進懷裡能取暖，倆人背好東西直接往南去。
因為西邊有一大片林子，怕從裡面走掉進地縫裡，只能順著山路前行。
走了六七里地，林子中間有個十字花小路，他倆準備往西拐。
小路上的腳印引起二人注意，候壞水伸出腳一比劃說道：「快有我腳大了，這傢伙得有一千三四百斤。」
野生動物不是一條路走到黑，駝鹿到這裡又拐彎去南邊了。
張亮總進山，打獵水平還是有一些的，壞處就是跟溝，野豬和熊瞎子犯克。
但是他不出啥大事，基本都不受傷，又嫌狗礙事，自己就敢哪都走。
俗話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在沒淹死之前，那就是浪。
他蹲下仔細看完腳印說道：「剛離開不久，就算打到這玩意咱倆也拿不回去。」
鹿肉值錢卻運不走，他倆放棄駝鹿往西拐。
野生動物有個特點，身上刺撓就往樹上蹭。
倆人剛走出十多米，候壞水望著路邊的小樹，走過去拿下幾根白毛，又低頭看向腳印。
有些吃驚的說：「白色的！」
一點不誇張的說，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白色駝鹿。
一萬隻駝鹿里才有一隻白色的，如今整個大興安嶺里也沒有一萬隻駝鹿。
它比豬神都稀少，也許只有這一隻。
張亮總打獵認識二道販子，聽人提起過，白色和黑色的動物，大部分都值錢。
用力握一下手中的炮說道：「打！」
他為啥背著半自動卻拿著炮呢，因為啥玩意偷襲他，一炮基本上就能轟死。
熊瞎子都不一定能扛住炮轟，他的腦子也不白給，對於自身防護越做越到位。
候壞水也想賺錢，如果打不到其它獵物可以暫時不分錢，讓大舅哥先娶媳婦。
如今遇到值錢的野獸必須打，他點點頭，跟著大舅哥往回走再往南拐。
這時吳昊牽馬從西南過來，離狼群只有二里地了，他們沒燒熱水，暖和一些就趕路。
發現猞猁腳印往東走了，吳猛皺眉道：「這可不好辦了？」
追著猞猁打，那就是扯淡。
可以蹲守放黑槍，可以下陷阱碰運氣，也可以去前方埋伏。
只要離的近，拿槍打不到，狗也能追死它，猞猁跑的快，但是它長途奔襲跑不過狗。
急眼了上樹就是活靶子，除非跑群山里去，那就追不上了。
猞猁確實值錢，可是未必能堵住，相對而言還是狼群好打，雙方還有仇。
吳昊示意追狼群，牽馬繼續往東北走。
他們前方的狼群離馴鹿同樣只有二里地，正趴在低矮處休息。
狼哨兵回來報信，前方馴鹿正在小草場裡找食物，狼王並沒有著急進攻。
它們所處的位置是丘陵地帶，高低不平的小山包之間，下坡相連處形成許多縱橫交錯的溝。
西邊是一片高地，南北長几里，馴鹿不會往那邊跑。
這種地形適合伏擊。
馴鹿是趕路累了，遇到草場，不得不停下吃東西，它們不會在這裡停留多久。
吳昊觀察完腳印知道狼群就在前方不遠處，把黑風拴在林子裡，倒地上一些草料給它吃。
將兩隻貂也留在車上，領著狗下溝里，貓腰往前走到林子邊，爬上斜坡探頭看向前方丘陵地帶。
隱約能看見兩隻狼站在溝邊望著東北。
吳猛有點搞不懂馴鹿和狼，趴在一旁小聲問：「馴鹿應該是停下了，狼群為啥不過去包圍呢？」
「怕追不上。」吳昊小聲解釋。
馴鹿比駝鹿厲害多了，每年遷徙一萬里路。
從小這麼走練出來了。
最快時速能達到每小時一百六十里地，都快趕上汽車牛比了。
它不可能一直跑這麼快，但是它每小時能跑七十多里地，還可以連續跑兩三個小時。
也就是一口氣能幹出二百里地遠，是非常牛比的存在。
狼可以長途奔襲，如果它加速奔跑一小時，連駝鹿都追不上，更別說追馴鹿了。
人可以去前方等著它。
一小時後，狼有九成機率已經累死了。
狼群必須養足體力才能去偷襲馴鹿。
狼這東西還不是圍成圈捕獵，通常就是半包圍或者堵截。
吳猛聽完二哥解釋說道：「那咱們去包圍它們？」
有四顆手榴彈在手就有底氣。
扔一顆都嚇懵它們。
吳昊搖頭說：「現在過去打不到幾隻，剩下的就都跑了，還有可能會報復。」
他家附近很少有狼會過去。
山區屯子附近都有套子，山路上沒有，林子裡有，狼群從山路靠近村子聽見槍聲，逃跑進林子會損失很大。
就像牛四，他如果養鹿群或者養別的動物，在木刻楞附近布置「八卦陣」，可以防備很多野獸。
就算買不起夾子和鋼絲繩，買尼龍繩也能下套子。
抓兔子和黃鼠狼都把錢賺回來了。
狼群襲擊有獵人的村子是找死行為，哪怕屯子裡只有兩條槍，起碼有十多條狗，還有幾十個拿著搞把和扎槍的老爺們。
個別幾隻狼會來偷些東西，如今山里獵物多，它們輕易不會靠近人類。
大部分狼都是襲擊草原上的牧民，因為牧民人數少，他們還經常掏狼窩把狼崽摔死。
殺狼崽比殺成年狼結的仇大。
狼欺軟怕硬，一次打殘狼群，它們雖然記仇，但是對方火力太猛，輕易不敢來送死。
還不能殺的太狠，如果只剩下一兩隻狼，它們有可能不想活了，進村送死也會去。
吳猛了解完狼群為啥不行動以後，點點頭說：「那就等它們一會。」
九條狗站在山溝里，倆人在山坡上趴著。
猞猁往東北繞圈先跳上一處高坡觀察狼群，它也保持很遠距離，能看見狼的身影就行，同時也在觀察地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