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這日子沒法過了

  以前裴韻書總聽美食節目的主持人說什麼入口即化,唇齒留香之類的車軲轆話,讓她有些不屑一顧。

  現在嘛,她承認自己膚淺了。這肉真對得起任何美好評價。

  一條魚都有這麼多講究,那桌上可還有三菜一湯呢,難不成也是深藏不露頂級美食??

  心中浮現迤邐色彩的裴韻書指著散發清香的拍黃瓜,問道:「這黃瓜、、」

  「哦,五塊一斤,市場上買的。冬天物價貴一點其實很正常。」

  啊?裴韻書有些失落,倒不是黃瓜不正常,而是她不正常,實在是心裡的期待被這條黃花魚給拔的太高。

  乍一聽聞這黃瓜就是普通貨色,就有點失望。

  「不過這木耳是大興安嶺深山野木耳。同事去那裡拍【舌尖】時給我帶的土特產。」

  「這辣椒小炒肉?」

  「辣椒跟黃瓜一起買的,貴一點,要七塊。這肉是黑山野豬肉,還挺有嚼頭的。你要是非要問跟普通豬肉有什麼差別,其實並沒有。主要就是噱頭。」

  「這、、、」裴韻書指著螞蟻上樹啊啊不上來了。

  也是,粉條是紅薯粉,本色就是偏黑的灰,與肉末一炒,更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個熊樣。

  「這是螞蟻上樹,其實就是肉末粉條,火候沒掌握後,顏色不太好看;你要是嘗一嘗就知道,也不一定好吃。」

  裴韻書對於趙守時的冷笑話並不感冒,指著蝦仁湯的她再問:「這湯?」

  「金華火腿調鮮,海參末做底,蝦仁是北極凍蝦。」

  解釋完畢的趙守時苦笑道:「吃個飯而已,不用把食材來源都調查清楚吧。你畢竟是幼清的親姐姐,我不可能下毒害你。這些真的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裴韻書眉頭急跳,捂著額頭的她有些無語:「三千塊錢一條的魚在你們這裡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你們什麼家庭條件啊。」

  趙守時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點凡爾賽的味兒,連忙改口道:「其實也不算家常便飯,畢竟你是客人,當然要隆重點、、」

  啪,說不下去的趙守時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果然還是分不清楚局面,人家才是主人,咱是小丑。

  「不是、」裴韻書坐正,看著趙守時問道:「你一個月掙多少錢啊,扛得住這麼高的消費水平?又是野生魚,又是野生黑木耳,還有野豬肉啥的。」

  「一個月到手七八千吧。」

  趙守時想了想這個數不太準確,於是補充道:「最近應該能漲點工資,大概到手一萬多點。而且這不是年底了嘛,還會發點年終獎啥的。」

  裴韻書直接搖頭:「年終獎才有幾個錢。一般也就是十三薪,加上工資也不過才兩三萬,一樣遭不住這種開銷啊。」

  裴韻書指著魚,繼續說到:「就這樣的標準,也就吃一周。帝都的物價可高著呢,剩下的三周怎麼辦?喝西北風嗎?」

  說起這個,裴韻書可是心有戚戚然,今天下午王府景大街的物價可是給她好好的上了一課。

  同樣的品牌,同樣的東西,帝都這面的價格比她上學的成%都起碼貴三成,甚至是更多。

  果然是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趙守時其實不指著工資活,他來錢的門路還挺多。稿酬、改編費用都是以百萬級的。

  人家的工資是全部,他的工資就是掩護。

  這樣的他自然沒有感受到生活上的壓力,笑著回答道:「我還行吧,今年單位效益不錯,年終獎能發個三四十萬。」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稿酬、改編方面的費用。畢竟跟裴韻書剛接觸,生怕自己嘴裡的事實到她那裡就成了吹牛。

  「多少?」

  「我知道三四十萬也不算太多。不過倒也足夠生活開銷。畢竟我們也不是天天這麼奢侈。」

  裴韻書撇撇嘴,突然不想理趙守時,獎金三四十萬,再加上十幾萬工資,那就是年薪五十萬啊,兩年就能掙出首付來,五六年掙套房子,而且這還是在房價高的帝都。

  要擱她重#慶、成#都這種超內陸城市,一年一套房啊。

  原本以為這貨是個青銅,結果人家是個王者;還是凡爾賽冠軍局的最強王者。

  看向裴幼清的她說道:「我就說敢跟你這個吞金獸談戀愛,沒點家底還真不行。」

  裴幼清立時不滿,直接吐槽道:「喂喂喂,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好像我是圖他錢一樣。

  我告訴你,我一點不少賺的,光是工資,一年就拿六十萬呢。而且我還有代言費。一年二百萬呢。」

  「六十萬+二百萬?就你?逗我玩吧?」裴韻書驚詫的看著裴幼清。

  不是她不信,實在是不敢信啊,這小丫頭片子看著跟以前也沒什麼差別嘛。

  看著姐姐驚詫的樣子,裴幼清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冷哼一聲的她掏出手機遞過去:「你要不信,自己看銀行卡餘額。這個總不能是我編的吧。」

  「看就看,怕你不成。」

  裴韻書用面部識別解鎖手機,打開銀行簡訊開始數數,「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一百五十多萬?」

  越是讀到最後,裴韻書的底氣越是不足,實在是這幾個阿拉伯數字給她太大的震撼。

  怪不得人家一頓吃個三五千的不當回事,這吖的還真是個身家百萬的小富婆呢。

  反觀自己呢,也沒比她差哪去,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段有身段,要脾氣有脾氣,怎麼就混到到全身只有三十二塊錢呢。

  一念及此,不由的悲上心來,把筷子狠狠杵在餐桌上,裴韻書仰天長嘯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啪嗒、、

  這力度很贊啊,連玻璃面的餐桌都給杵碎了。

  「.......」

  「.......」

  「.......」

  三人對視,相顧無言。

  「我要說我不是故意的,你們信嗎?」裴韻書怯怯的說道。她是很生氣,但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不認為自己有拍碎桌子的實力。

  果然還是筷子的問題!!

  一張桌子而已,其實不值幾個錢。趙守時剛想開口安慰兩句,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主人,吃飽撐的管這閒事。

  乾脆吃瓜吧。黃瓜魚的瓜。

  「我相信你。」裴幼清拍拍裴韻書的手,輕聲安撫著。

  指向餐桌縫隙的她開口道:「其實我早就看這桌子不順眼了,你這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裴韻書很欣慰啊,覺得這個妹妹終於長大懂事了,當姐姐的她很欣慰。如此也不枉之前對她的親愛——打是親罵是愛的那種。

  可她還沒高興過十秒鐘,就聽見裴幼清的下半句傳來:「這張桌子原價兩千二,這樣吧,我給你打五折,再給你抹個零頭,你給一千就行。」

  「你是在問我要錢?」裴韻書有些不敢信,連千八百的都跟我要?去?的姐妹情深。

  「我說的不夠明顯嗎?」

  裴幼清疑惑的看向趙守時,似乎在求證什麼。

  強忍笑意的後者說道:「這桌子是去年剛買的,發票還在呢。要一千塊,真的很公道。」

  「是吧,是吧。」裴幼清把手一伸看著面帶怒色的裴韻書,露出如玉般潔白的牙齒:「現金還是轉帳?刷卡也不是不行,樓下超市就有POS機。」

  如果是以前,裴韻書絕對受不了這種委屈,她會直接掏出一把錢來,甩在桌上或者仍在臉上,狠狠的打臉,要多狠有多狠那種。

  但現在不行,被切斷生活來源的她現在連張整票都拿不出來。零錢倒是有一把,不過這玩意拿出來也沒法漲臉啊。

  從小吃穿不愁的她好像明白什麼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這就是所謂的【人間疾苦】吧。

  ···

  裴幼清其實只是開玩笑,她怎麼可能真問裴韻書要區區一千塊錢呢;畢竟她可是身價百萬的小富婆呢。

  而且,清雨傳媒還沒進行年底分紅呢。要知道,清雨傳媒的效益非常可怕。

  但此時裴韻書的表現卻讓她大吃一驚,在裴幼清的印象中,自家這個姐姐的性格可是很強勢、很好勝的。

  如果以前的自己這般跟她開玩笑,等著她的冷嘲熱諷吧。

  但現在呢,她的表現竟然很平靜,這就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等會,你不會連一千塊錢都拿不出來吧?」裴幼清驚訝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竊喜。她隱約猜測到這是事實,但真的不應該。

  就像剛才說的,裴幼清作為清雨傳媒的老闆,確實是有年薪的,而且還不低。但她本質上還是大學生。

  家裡每月一萬的生活費還是按期打到自己的卡上。可能會晚到,但從來沒有缺席。

  同樣的道理,作為大學生的裴韻書當然也會有這筆生活費。

  那可是一萬塊錢啊,這年頭即便是上班族能夠月薪過萬的都是極其稀少的。

  而兩姐妹是可以完全支配這筆錢的,只要不是過於招搖需要新衣服點綴的性格,這一萬塊錢可以讓她們維持非常舒適的生活。

  就算真的遇到急事,或者花銷超支,不是還有信用卡嘛,只要理由合理,自然有人給換。

  只不過這玩意是跟老漢兒的手機綁定,為了避免被家裡人嘮叨,裴幼清是等閒不透支。

  (老漢兒就是老爸,是重%慶地區的方言,這裡指裴矩。)

  父母是親的,自然不會厚此薄彼,裴幼清有的,裴韻書自然不會少。

  那麼,她現在連一千塊錢都拿不出來,這事就離譜。

  被質疑的裴韻書想都不想的就否認:「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

  話說一半她才醒悟過來現在打腫臉充胖子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只要裴幼清往家裡打個電話問問就一清二楚。

  心一橫的她直接點頭:「對,我就是連一千塊錢都拿不出來。這樣你滿意了吧!」

  滿意?裴幼清怎麼可能滿意,她甚至都隱隱覺得後背發涼。

  有的事情,裴幼清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意去深思而已,其實她還是很聰慧的。

  裴韻書這次來帝都沒有知會過任何人,而且在臨近年關的時刻,還拖著一個好大的行李箱。

  這是道送分題啊,也是送命題。

  指著裴韻書的她問道:「你是背著爸媽偷跑出來的?而且你還跟他們鬧翻了,這才被斷了生活費,甚至你的信用卡也被停用了。要不然你不可能連一千塊錢都拿不出來。

  那麼,你這次來帝都就很有說法,你是來避難的,甚至你準備春節不回家了。要不然你不至於拖著這麼大的行李箱。」

  裴幼清的話就像銳利的刀刃一般刺在裴韻書的心窩上。

  她想反駁,但反駁不起,因為人家說的對。

  反正之前已經承認沒錢,也就不用在乎是不是破罐子破摔。裴韻書光棍點頭:「是的。老漢兒說我現在大四,馬上就要畢業參加工作了。

  還勸我說與其出去受別人的鳥氣,乾脆回酒廠給他當助理。說是酒廠現在事情太多,他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正好鍛鍊鍛鍊我,磨礪個一年半載的,給我個副廠長噹噹。」

  「那挺好的啊。」裴幼清點點頭,她現在事業正紅火,自然不可能回家管酒廠。

  那麼,讓裴韻書回去,就是極好的選擇。而且,現在的酒廠的生意很火爆,年產值好幾個億。

  在重%慶當地都是排名前列的企業,裴韻書要是回去,那直接就是以應屆畢業生的身份制衡商業巨賈啊。

  「好個毛線球。」裴韻書急了,她急了,吹鬍子瞪眼的她氣道:「你就知道在這說風涼話!那酒廠裡面什麼味道你不知道啊,不是酒味就是酒槽味。

  我一個如花似玉小姑娘,渾身透著酒味合適啊?而且,酒廠裡面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別說跟我同齡的女孩,就算找個婦女都不容易。

  我要是進了酒廠,那就等於斷了社交。那我的那些口紅、包包、衣服啥的,豈不是再無用武之地。這樣暗無天日的未來,我不接受。」

  略頓片刻,裴韻書收尾道:「你說,要你去,你去不去?」

  「不去。」裴幼清想都不想的直接回絕,代入感太強了,現在的她都有點害怕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