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拂水房

  破敗老宅。

  圍殺已經接近尾聲。

  瘦削漢子不顧背後兩人砍入血肉,強行拽掉了一名甲士的手臂,奪刀之後猛然回斬,武夫的罡氣劇烈震盪,竟然是將人甲俱碎。

  可其他人沒有流露出絲毫退意,這些甲士都是從小培養的家生子,世世代代都依附於韓家,忠誠之外,更有潛移默化的慣性。

  四名持槍甲士將那冰冷的鐵槍刺入漢子腰間,深入一尺有餘,卻被凌厲刀鋒盡數斬斷。

  眼看院內已經戰死七人,韓玉樹眼神火熱,問道:「他是什麼層次,居然斬了七甲還未力竭。」

  中年幕僚知道這位少爺還沒和甲士廝殺過,畢竟就算是郡望之家,無故浪費鎧甲也是得去跪祠堂的敗家行為,精良鎧甲都是家族代代傳承的底蘊。

  「少爺一日千里,無需在意這點小事,一般來說,修行分為九品到一品,下三品可以傷甲但無法破甲,等閒十數尋常赤手壯漢近不得身,中三品則是可以破掉六甲以下,至於三品和二品高手,普遍能夠破甲八九,乃至十又一二,在戰陣之中,二品有同袍策應,當得起辟易一詞,故而二品也被稱為小宗師,放在江湖上開宗立派不成問題,拿出去也有面子。」

  中年幕僚猶豫片刻,說道,「少爺您如今就是一位半步邁入了小宗師行列的高手,這位諜子同樣如此,不過交手我看就不用了,您就是贏了也勝之不武,韓家玉樹的目光不該放在如此底處,老爺派您過來督戰,無非是想讓您長長見識。」

  韓玉樹點了點頭,他從未刻意了解過基礎境界,因為此前只對真正壯闊的風景感興趣。

  按照東海武帝城那位的說法,二品之上的一品才是修行的起點,該層次分為金剛境、指玄境和天象境,再往上深不可測並且天下有數的陸地神仙。

  儒道進入一品後可以直達天象,道家升入指玄,佛道晉升金剛境。

  除此之外,其他路徑包括武夫大多都得一步一個腳印,依次走過這三重關隘。

  但由於缺少了必要的腳步,所以三教之人的實際戰力要比其他同層次的傢伙低一境,有頂尖高手戲謔地稱之為「紙糊之人」。

  至於真正如何,還得打過才知道。

  ……

  院子裡,某人始終以一種十分均勻的速度進食樹皮。

  他這次旅途只有一法一術傍身。

  兵家武卒法,以及聖人盜。

  純粹武夫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散盡體內的天地真炁或者說靈氣。

  靠著一口純粹的氣機屹立於天地間。

  兵家武卒法的根本立意在於:武道之路上的過河卒,講究身前無人的心境。

  具體脈絡與這邊殊途同歸。

  九品境界便是於周身中誕生一處本命穴竅,進而催生氣機。

  對此,江源選擇了右手虎口處的合谷穴,主要還是為了提升即時戰力。

  攔住無數老卒的得氣過程在瞬間完成。

  手掌傳來了清晰的溫熱,像是沐浴溫泉,倍感輕鬆的同時力道增強,並且這股氣機將會持續強化對應的體魄位置。

  已是九品的某人未曾停止,通過聖人盜汲取的草木生機足夠他繼續下去。

  八品境界要求誕生複數本命穴竅,讓氣機流轉起來,猶如巨蟒甩尾,力道至此可以有效爆發出去。

  一個人一生當中能夠誕生的本命穴竅有限,因為需要消耗生而固定的生命力,所以才有了「本命」的概念,一些名家重傷後就要走下坡路,與其關係甚大。

  江源消耗所有得來的草木生機,順勢煉化了右手上的九個穴竅。

  武卒法對於這一境界的卓越之處在於「聚攏」,令位置靠近的本命穴竅燃起「篝火」,以便燃燒戰場血煞培養自身。

  至此,八品境界完成。

  而七品境界則是武夫在前中期惟一可以具有些許奇異的階段。

  具體就是根據法門和本命穴竅衍生出各種獨特招式。

  武卒法中共有九種上乘法門可供應挑選,江源相中了殤魂拳,顧名思義就是憑藉體內「篝火」,灼燒敵人神魂。

  無需參悟,在確定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成功晉升七品。

  等到江源起身,六品境界順勢突破,可他卻退回了之前的七品層次。

  三百六十五個穴位,他都準備煉化為本命穴竅,一團篝火威力不足,那就讓全身化作熔爐,一名武夫的底蘊根基至關重要,大道高遠,危樓只會搖搖欲墜。

  想要打破天定的命數,聖人盜足矣,前提是獲取足夠的生機。

  黃土牆上,根本沒怎麼看圍殺現場的烏鴉已經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從羸弱少年到七品武夫,大致過了十分鐘時間,但其中有九分四五十秒,這個傢伙都在吃草啃樹皮。

  真是瞎子都能看明白的資質。

  江家雖然破落到了不忍直視的地步,但好歹祖上出過一品,一群廢物活著的時候怎麼不知道餵寶貝疙瘩吃飽,啃草面不改色,可想而知過去是何等辛苦。

  與此同時圍殺落幕。

  瘦削漢子破甲十一,死前狀若癲狂。

  北涼拂水房諜子基本上沒有投降的例子,誰都知道北涼王權勢顯赫,投降只會更加生不如死,關進京城天牢也沒用。

  韓玉樹轉頭看向某人,短短十分鐘過去,對方像是有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改變,但他又說不上來具體分別。

  「殺了。」

  圍殺存活下來的甲士們聞言提起精神。

  「少爺,咱們已經拿到劍經了,沒必要……」

  「他看見了咱們殺北涼諜子,那就該死,暗處的事情不擺在明面上是慣例,可誰敢保證那位異姓王心頭始終痛快,你來擔責麼。」

  中年幕僚看了眼少年,忍不住說道,「他的姿容我生平僅見,若是招入家族,詩詞歌賦培養一番,日後必定是人間無二的琢玉郎,進登朝堂入天子法眼,退游四方為家族結交人脈,要是老爺在此,肯定不會暴殄天物的。」

  甲士們進退兩難,韓二少爺雖非長子,可風姿卓絕,早已成為了內外認可的繼承人,他說的話很有份量,但幕僚也是老爺常伴身邊的重要心腹,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老爺的意思。

  韓玉樹額頭青筋暴起,低聲喝道,「你真不知我為何殺他!?」

  中年幕僚沉默不語,對方受盡長輩寵愛,在看見一個破落戶於某方面輕鬆凌駕自己的時候,自然心生不滿,既然破落戶都已經是破落戶了,那惡意便隨之無限放大,今日他們拿走了江家劍經,更是一捧火上澆油。

  「你們不動,往後咱們慢慢清算。」

  「少爺為何自己不動手,留著那點自矜,自欺欺人麼。」

  「你這個……」

  「哎呦,你們一家人咋還吵上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