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黑蛇
一千五百萬美金的起拍價比往年稍稍高出一些，這是根據最近貨幣貶值情況進行的適時調整，全世界各地的金融中心目前都呈現出烈火烹油的架勢，但背地裡仿佛蘊含著擇人而噬的巨大漩渦，上世紀六十年代北美金融界頒布住房抵押貸款證券化的回聲即將到來，位於高處的金融家族們已經紛紛開始尋找固定自身的船錨，產業轉型和家族紛爭越演愈烈。
「3000萬美金。」奧金涅茨幾乎沒有猶豫地舉起了自己的編號牌，在拍賣剛開始的時候一次性直接將起拍價翻倍，這種行為更傾向於投石問路，他仔細觀察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企圖從中窺探到諸位「朋友」的資金情況。
拍賣會所需要的現金流不同於資產，通常來說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小，想要維持自身組織的正常運轉，掏出的資金數量往往會受到很大的限制，同時還得考慮到風險承擔能力。
「五億美金。」江源平靜地舉牌，他對繼續纏鬥沒有興趣，那盒鍊金子彈鍛造出來就是為了兌換水蛭藥劑，只要他認為值得。
場面寂靜了半晌，布寧覺得自己對這個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結果很難發表意見，如此清晰直白的冷酷瀰漫在會議室里，那是一種極端思維下驅使工具的異常感覺。
年輕人們啞口無言，正常情況下，第一份水蛭藥劑的品質最低，拍賣最終價不會超過一億五千萬美金，那位先生脫口而出的巨款無疑是遠超常態的溢價，只要稍稍多了解一些，就能推測出兩億美金的報價絕對能夠堵死他們，根本用不著浪費那筆龐大的財富。
出乎眾人預料的是，本來應該確定的結果再次出現了變數，名為米哈伊爾的男孩選擇了競價。
「五億一千萬美金。」
這回就連布寧都表情錯愕，他知道對方根本沒有高到這種額度的報價權利，因為米哈伊爾的財產證明並未達到相應的程度，就算結合那些準備現時兌換的不動產，三億美金也差不多是極限了。
但耳麥里並沒有傳來後勤組的通知，也就是說，老闆默認了這次競價。
時間過去十幾秒，米哈伊爾原本咬緊牙關的表情陡然鬆懈下來，他靠坐到椅背上，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他的確沒有五億一千萬美金的競價資格，但老闆可以讓他有，這是為了進一步被其賞識的豪賭。
作為伐木業領頭羊，米哈伊爾背後的家族有著木材的合法開採權，西伯利亞廣袤的原始森林就是取之不盡的寶藏，唯一可惜的就是大部分收益都不屬於自己，這是合法開採權的代價，在上世紀末趕著東風涉及金融業後，權勢得到了巨大提升，直到次貸危機的小道消息在圈子內傳開。
局勢實際上已經爛掉了，巨頭們紛紛脫身給其他人爭取到了時間，但蓋子總有掀開的一天，危機不會消弭，只是延遲到來而已。
米哈伊爾競價是為了給老闆爭取到更多鍊金子彈。
「五億一千萬美金一次。」布寧按照流程說道，他目光略帶憐憫地看著那個賭上身家性命的「老朋友」，這種方式太被動了。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第一份貨物的歸屬已經僅僅局限在兩個人之間，超出心理預期的價格已經不被眾人接受，畢竟還有整整六份等待著他們。
洛朗停下手裡的練習，悄悄從大衣兜里掏出一張卡遞給了旁邊的某人，略顯暗淡的燈光下，她眼睛裡清楚地流露出了「隨便刷」的意思，如果這種銀行卡不能用，大不了事後換種可以交易的方式，問題不大。
「五億一千萬兩次。」布寧說道，目光望向依舊神情淡漠的鍊金大師，他知道就算對方慢慢遞價，米哈伊爾也會步步緊逼，這是亡命徒的掙扎。
「它不值這個價。」江源表示棄權，然後推回了遞過來的銀行卡，就算只超出心理預期一分錢，他也不會舉起競價牌。
米哈伊爾心裡咯噔一下，這位鍊金大師看上去並不在乎所謂的面子。
「那麼恭喜我們的朋友，他得到了今年的第一份分紅。」布寧微笑著鼓掌，保鏢少女將箱子送到了米哈伊爾面前，整個會議室只有孤零零的掌聲迴蕩，所有人的表情都意味難明。
「那麼第二份貨物，起拍價兩千美金。」
「五億三千萬美金。」
江源按照自己的衡量標準報出了競拍價，隨手煉製的六顆言靈崩壞彈落到了會議桌上，話音剛落，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用殺人的目光看向米哈伊爾。
一次的話，看在可能是老闆的面子上大家尚且可以忍耐，但如果次次都是這樣，所有水蛭藥劑都會落入米哈伊爾的手裡，五億美金至少是在最後一份藥劑拍賣上才會出現的價格，更關鍵的是，對方或許不需要具體支付。
嫉妒和憎惡理所當然地誕生。
米哈伊爾表情變得有些癲狂，他有種一拳打在了帶刺棉花上的感覺，越是用力，受的傷就越重，梅斯卡爾放棄並在第二次舉起競價拍，這是諸多可能性中最壞的一個，簡單而言，他賭輸了，豪賭的代價當然是性命。
「六億美金！」
近乎嘶吼的聲音響起。
布寧按了按耳麥，語氣遺憾地說：「很抱歉，你的資產證明不足以支持此輪報價，因此舉牌無效。」
聞言，有人嘆氣，有人心寒，米哈伊爾的性命只是老闆一次無關緊要的試探，這場拍賣會的第一要務自然是順利進行下去，如果梅斯卡爾一直保持高價競拍卻無法得手，維持多年的規則註定會被徹底破壞，隨手拿出五億三千萬美金的現金流，這是堂堂正正的財力碾壓。
三次報價過後，第二份水蛭藥劑的歸屬權確定，在規則面前被老闆拋棄的米哈伊爾率先離場。
從表面上看，他只是以溢價完成了目的，然後在第二次競拍時資金不足而已，但誰都知道，這位老朋友沒法活著離開23號城市，除了背後瀕臨破碎的家族不值得差價外，老闆也許還打算為之前的失禮送上一份歉意，這是對報廢品的回收利用。
保鏢少女拎著箱子來到身前，感受到某位家主的嚴肅視線，她理智地收起了展露嫵媚的想法，箱子打開後，裡面的水晶器皿中，一隻巨型水蛭緩緩蠕動，每一縷褶皺上都如同滲著殷紅，哪怕隔著水晶，在場的混血種們仿佛也能聞到那份誘人的香甜。
江源屈指輕扣，水晶器皿崩碎，巨型水蛭落入掌心，洛朗微微後仰了一下，雖然她知道價值幾億美金的拍賣品肯定不簡單，但其外觀實在是讓人難生心喜。
「好東西?」
「只能說有用。」江源搖頭，保底次代種的活性血清是無價之寶，只製作成水蛭藥劑這種作品無疑有很大的浪費嫌疑，不過他並非貪圖水蛭藥劑的效果，提煉自龍族的血清自然帶有其氣息。
就在近距離感知到目標氣息的一瞬間，負責在地下防空洞中搜尋的塑形人偶們大幅度加快了進度，齊齊朝著一個方向前進。
水蛭中的血清被注入到了會議桌上的酒杯里，江源喝盡後起身離席，即便是墮落概率極大的低劣進化藥，在他這裡也無非是點綴口味的飯後飲品。
洛朗跟在對方身後離開會議室，拍賣會還在繼續，第三份水蛭藥劑的起拍價達到了兩千五百萬美金，由於已經失去了兩份藥劑，拍賣會變得格外激烈起來，門口，米哈伊爾跪地而亡，短刀從後腦刺入奪走了他的性命。
離開環形建築，江源開口道：「跟我走走，你說我聽。」
洛朗的身體結結實實地頓了頓，不敢置信的感覺油然而生，機會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讓她此刻有些茫然，問題是聊天的話他們能聊什麼，世界範圍內次貸危機下家族的支柱拓展和應對方案?這個話題倒是能聊很長時間，面對周期性的危機，準備方案早已妥當。
光影權能釋放，塑形出的黑色火柴人陪著洛朗在23號城市裡漫步，江源果斷轉身離開，徑直來到環形建築後，進入地下防空洞的眾多入口之一。
在塑形人偶安插入侵設備後，諾亞方舟實際上已經接管了這座城市的安保系統，只要不入侵核心機密，避風港的人工智慧無法做出有效檢索，身為某人計劃中，未來將會得到力量投影加持的智天使，諾亞方舟目前的敵人只有EVA，輝夜姬那種單純的超級人工智慧也被甩在了身後。
通道曲折而寒濕，兩側牆壁很是粗糙，但用異常堅固的建築材料搭建，具備相當出色的抗地表打擊能力，入口處的告示牌上以俄文寫著禁止入內的標語，角落裡原本時刻準備滅敵的機控火力組已經停擺，現在後勤組的注意力都在每年一度的拍賣會上。
沿著通道下去了至少十層樓的高度，十幾條溶洞似的路出現在眼前，無數塑形人偶恭敬地站在其中一條兩側，等待著主人抵達終點。
隨著不斷靠近，江源明顯感覺到了氣息的逐漸濃郁，水蛭藥劑中的血清暴露了目標的氣息，進而縮短了理應需要長達半天的地毯式搜索。
邁出去的腳步浮現回聲，江源最終來到了一個極其寬闊的空間，上方隱約可見圓形拱頂，自身所在的石制棧橋之下，一條龐大的黑色生物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沒有羽翼，也沒有四肢，它更像是一條巨蛇，但自身躁動且渴望的龍血正在沸騰，江源亮起了熔岩似的黃金瞳，磅礴的威嚴讓四周連空氣都宛若凝滯，只有最為頂尖的一批混血種才有資格覲見全盛狀態下的次代貴族。
「無冕者。」
如此近的距離下，江源確定了目標的位階，對方是得到過君主骨血賞賜的次代貴族，它們和君主之間最大的差別只在代表權柄的冠冕，非親近重臣不可得之，同一陣營中，往往一兩位就已經極限，還得是在君主死過一次，化繭後成功取回遺體的情況下。
像是感受到威脅，黑色巨蛇緩緩遊動起來，密集束縛軀體的鐵鏈發出了沉重的撞擊聲，它的後半身已經消失，只剩下一根古銅色的脊柱，對於次代種來說，恢復肢體極其簡單，但對方其實已經死了，腦部和第二神經區都被損壞殆盡，此刻支持遊動的是澎湃的生命活性，細看之下，無數沾染龍血的龍奎停留在它的體表，雙方一起步入死亡。
在精神瀕臨渙散的時候，這些低劣的龍血蛇類給了這位尊貴的無冕者最後一擊，但它們也在如山般巍峨的龍威下付出了生命。
「主人，我不建議您在這裡完成進化，還有十分鐘，二十四枚聖都飛彈將會從聖馬丹德雷城發射，您的僕從們已經攻陷了聖殿騎士團的外圍，雖然天啟騎士正在阻擊，但已經足夠支持鍊金塔的搭建。」
「我知道。」江源頷首，就算沒有外在因素影響，他也不會在這種不安全的地方進化，以前清理痕跡的方式是炸彈和放火，如今條件上來後清理方式也在進步。
「大團長。」
「有96％的概率不在聖馬丹德雷。」
江源開始使用方陣人偶轉移黑蛇。
……
巴黎西南方。
本土海峽對面，聖馬丹德雷城就位於和這個名字相同的島嶼上，作為由著名軍事工程師設計的堡壘，它曾經承擔著很大的防禦職能，這裡是聖殿騎士團的駐地，自從備受矚目的新星在外死亡後，該組織在西歐的影響力下降了不少。
本該是風平浪靜的一天，但在夜幕降臨後，十數架重型運輸機跨海而來，投放的傘兵部隊在落地的那一刻就立即發動了不惜代價的進攻，在外層防線潰敗之後，天啟騎士被迫進入戰場。
這場襲擊完全由諾亞方舟具體策劃，按照主人的要求達到了把水攪渾的目的，聖殿騎士團跟龍合作這一點註定不被混血種主流接受，按照趙旭禎曾在湖面上公然召喚龍族的行為來看，大概一張照片流出就能解決問題。
對於打擊屑龍王宿敵這一點，某人雖然沒怎麼放在心上，但並不介意隨手為之，當然，真正的碰撞還得等到可以正面碾壓後，如果沒有按照原時間線成功汲取多具龍骨十字，麥卡倫的實力上限不至於十分離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