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書蟲

  通過占星,伯爵把祭祀的日子定在了三天之後。

  完成最後的祭祀,布魯托將完成最後的儀式,成為半神,並獲得永生。

  激動的布魯托第一個離開了伯爵的房間,他要為祭祀作些準備,獅子女和三頭犬也相繼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了昆塔。

  伯爵依舊彈著豎琴,他很喜歡昆塔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一連彈奏了六首曲子,伯爵蹲在昆塔面前,拍了怕昆塔的腦袋道:「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救他?他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差點殺了你!」

  「我,我沒想救他,」昆塔縮縮脖子,小心翼翼的笑道,「我只是覺得,他對您還有一些用處。」

  昆塔撒謊了,但伯爵不打算懲罰他,甚至沒有沒有拆穿他。

  「你說的對,他的確有些用處,我給你一次救他的機會,」伯爵拿起了波塞冬的石像,遞給了昆塔,「三天之內,我想聽到答案,如果你做不到,你能想像到他的下場。」

  昆塔拿著波塞冬的石像,飛快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拿出了所有和古語相關的書籍,逐一對照石像上的文字。

  「為什麼是波塞冬?為什麼不是宙斯?至少我能認出宙斯神像的大部分詞彙。」

  昆塔翻書的速度越來越快,從焦急到惱火,他的思維越來越亂。

  「我不能這麼做?」昆塔突然把書丟在了地上,「兩天時間,只有兩天……我會死的!」

  兩天之後,昆塔拿著波塞冬的石像緩緩走向了城堡的三樓,走向了伯爵的房間。

  站在走廊的獅子女突然拉住了昆塔,四目相對之間,昆塔聽到了獅子女的心聲。

  傳音術,斯芬克斯的一階法術,她正在用雙眼向昆塔傳遞心聲。

  「無論你發現了什麼,千萬別告訴伯爵,他在試探你。」

  伯爵心裡非常清楚,兩天的時間不足以發現石像的奧秘,如果昆塔給出了答案,證明他早就開始研究石像,證明他對伯爵有所隱瞞。

  昆塔沒作聲,拿著石像走進了伯爵的房間,一開門,發現伯爵已經站在了門口。

  「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答案。」伯爵看了看昆塔,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斯芬克斯,斯芬克斯下意識的避開了伯爵的目光。

  昆塔並無懼意,兩天沒睡覺,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大人,我做不到。」他雙手捧著石像,舉到伯爵面前。

  確認昆塔沒有撒謊,伯爵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這麼說,你放棄了?」

  「我乞求您,讓那男孩活下來,」昆塔低著頭道,「他能為您所用,請您相信我!」

  獅子女屏住了呼吸,昆塔咬住了牙關。他們在等待伯爵的裁決。

  「我相信你,」裁決比想像中來的要快,伯爵收起石像,走出了房門,摸了摸昆塔的腦袋,「讓我們看看那小傢伙是否還活著。」

  來到地下書房,沃姆正坐在門口發呆。

  他很疲憊,就像剛剛完成了一場大型手術的外科醫生。

  他沒有汗水,但臉上出現了好幾道裂痕,一部分皮膚已經脫落,露出了半透明的新皮。

  「他還活著嗎?」伯爵問道。

  「活著,」沃姆點點頭,「但撐不了多久。」

  「他真的不認字嗎?」

  「不認,連字母都不認得,可現在不同了,他學會了所有詞彙,背熟了《神譜》和《頌歌》的全卷,背誦了四十卷《戰紀》。」

  「你可真是狠毒。」伯爵長嘆一聲。

  沃姆艱難的抬起頭:「我只是遵從您的吩咐。」

  伯爵推門走進了書房,看到曼達坐在書桌前,依然保持著閱讀的姿勢。

  他的眼皮被絲線強行扯開,突出的眼球鮮紅一片,看不到瞳仁也看不到眼白,鮮血順著眼角滑落,一滴一滴滑落在書上。

  伯爵讓沃姆扯斷了曼達身上的絲線,曼達栽倒在地,瞬間昏死過去。

  「給他灌點水,讓他好好睡幾天,向提豐祈禱,期待他能醒過來。」伯爵轉身離開了書房。

  ……

  曼達躺在床上,緊閉的雙眼不時有血珠滲出,他已經躺了一天一夜,幸運的話再躺幾天就能醒過來,不幸的話也可能像這樣躺完一生。

  昆塔拿著水壺,一點一點把水灌進了曼達嘴裡。

  確係所有人都去了神廟,昆塔終於有勇氣對曼達說上幾句話。

  「讓我呼喚你,受盡磨難的先知,請你看向這裡,偉大的創造者和守護者,請允許我誦念你的名,普羅米修斯,請將你生生不息的火種傳遞給這可憐的年輕人……」

  擦去了曼達眼角的血珠,昆塔嘆口氣道:「聽到了嗎,我在為你祈禱,向著我最崇敬的神祈禱,祈禱你還能醒的過來,祈禱你還能活下去,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不會變成耳聾眼瞎的廢人,不會變成茹毛飲血的野人,不會變成只直到吃和睡的活死人。」

  昆塔又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其實你不必受這麼多苦,我可以早一點結束這一切,我就快找到答案了,只差了一小步,可我不敢那麼做,伯爵會殺了我,我既不能騙他也不能告訴他結果,我只能期待他對你的仁慈,

  我一直把你當做朋友,我也說不清其中的原因,你差點殺了我,還想吃我的肉,可我還是把你當做朋友,

  我很珍惜你,但我更珍惜自己的生命,這樣算不算無恥?我還算是你的朋友嗎。」

  說話間,昆塔流下了眼淚,在眼淚滴到曼達臉上之前,曼達猛地張開嘴,把剛才喝下去的水全都噴在了昆塔臉上。

  昆塔錯愕片刻,立刻丟了水壺,連滾帶爬的下了床。

  曼達睜開了滿布血絲的雙眼,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很無恥,但你沒做錯,你還是我的朋友!」

  「你,你怎麼可能,你,你就這麼,這,沒道理……」

  「別說這些廢話!」曼達掙扎著坐了起來,「告訴我,那個叫沃姆的傢伙是什麼人?」

  昆塔平復了半響,顫巍巍道;「他不是人。」

  「我知道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曼達咬牙切齒道。

  「他也不是魔鬼,他是蟲子,」昆塔擦了擦臉,「他是一條蛀書蟲。」

  沃姆是生活在書房的一條蛀書蟲,四十年前,伯爵在峭壁之上修建了這座城堡,他就成了地下室里最早的住客,因為蛀食了一本被雅典娜之光照耀過的古籍,從而獲得了智慧和神力。

  當伯爵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人形,伯爵沒有殺死他,反而讓他成為了提豐的信徒,並且獲得了一階神力。

  「他和我們都不一樣,他擁有神的法力,但還保留著蟲子的習性,他吃過很多的書,每吃下一本就會記住書里的內容,他還可以用它的蟲絲,把他的知識傳輸到別人的腦子裡。」

  曼達閉幕切齒,仔細回味著那個過程:

  「你知道嗎?他把從嘴裡吐出來的東西塞到了我鼻孔里,順著鼻孔一直往上鑽,你知道那有多麼令人作嘔……」

  「這是伯爵最喜歡他的地方,也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拷問手段,」昆塔給曼達倒了杯水,「他的蟲絲不能傳遞已知的知識,只能傳遞未知的知識。」

  曼達一口把水喝乾,搖搖頭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以你為例,如果你識字,他就不能把識字的基本知識傳遞給你,否則你的腦袋會立刻爆炸,也證明你向伯爵撒了謊,如果你真的不識字,他能在一夜之間把所有的詞彙灌進你的腦子,讓你承擔難以想像的痛苦,比刀割火燒還要可怕。」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做錯什麼?」曼達一咬牙,頭又開始劇痛。

  昆塔上前問道:「你真的不識字嗎?」

  「我當然……」曼達警覺的看了看四周,不能因為一次不經意的裝逼行為招來殺身之禍。

  昆塔看出了曼達的顧慮:「別擔心,所有人都去了神廟,沒有人能聽得到我們的話。」

  曼達眨了眨眼睛,他沒有回答昆塔的問題,卻突然反問一句道:「你為什麼要向普羅米修斯祈禱?」

  「我,我,我當然是為了你,」昆塔辯解道,「普羅米修斯是偉大的先知,是先祖的締造者和守護者,他,他掌管醫藥,我向他祈禱,是希望他能醫治你的創痛!」

  「胡扯!掌管醫藥的阿波羅!普羅米修斯是提坦神,《頌歌》上有記載,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誦念提坦神的名號,除非是他的信徒,跟我說實話,普羅米修斯是你的本命神嗎?」

  「當,當然不是,」昆塔放棄了抵抗,長嘆一口氣道,「我的本命神是海中預言之神格勞克斯,因為有一些占卜和預言上的天賦,讓我誤以為自己的本命神是普羅米修斯,結果……你知道的,我成了迷失者,被迫來到這座山谷,成為了提豐的信徒。」

  原來是拜錯了神,可沒想到昆塔淪落到這步田地,卻依然守護著最初的信仰。

  昆塔漲紅了臉,低下頭,小聲道:「我堅信普羅米修斯總有一天能聽到我的祈禱。」

  「會有那麼一天的,」曼達捏了捏昆塔的臉蛋,「你破解了石像上的文字?」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那是古亞蘭蒂斯語,伊琴語和克里特語的結合,而且語序上有很多變化,只要再給我兩天時間……」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山谷在顫抖。

  城堡在劇烈的搖晃,曼達從床上摔了下來,不慎把昆塔壓在了身下。

  屋頂的吊燈墜落,砸裂了地板,距離曼達只有不到一步的距離。

  幾秒種後,兩個人在灰塵中掙扎著站了起來。

  看著地上的吊燈和碎裂的地板,昆塔哆哆嗦嗦道:「你,你救了我?」

  「啊……不用客氣,」看著一片狼藉的房間,又看了看窗外濃密的霧氣,曼達喃喃自語道:「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