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沉默著,說不清此刻內心的感受。
的確,遲越司什麼也不清楚。
只是她走的這條路太難太坎坷,不允許她停下來。
但凡有一丁點的可能,她都要狠狠抓在手裡。
「我勸你儘快收手吧,別再執迷不悟留在遲家,這真的值得你用自身的安危去犯險嗎?」
尹穎停頓了一下。
「還有你媽媽,如果你媽媽在天有靈,看到你變成一個不折手段的人,她會高興嗎?」
假若不提到母親孫若霽,安也或許會一直沉默下去,可她非要觸碰她的逆鱗。
「尹管家以為,你搬出我媽媽我就會心生悔意嗎?不,你只會讓我更加堅定自己。」
憑什麼她就要放過他們?
遲家的每一個人,都是踩著她父母屍骨才有了今天,試問遲家哪個人無辜?
「我說過,我要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遲家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在我復仇的名單之上。」
安也眼神凌厲,每一句逼問都讓尹穎啞口無言。
「如果媽媽因此對我失望,那就等我事成以後到了地下對她懺悔吧,只要我活著一天,他們就別想好過!」
明白無法說動安也,尹穎無奈只好作罷。
只是她並不認為安也能有什麼好的結果。
另一邊,送走安也後,遲拓緊接著去了馬場。
他不信遲老爺子會送一個受驚的馬給遲越司,馬突然發狂一定有原因。
遲家的跑馬場有三名工人,都是在遲家工作多年的老人,負責保養馬場以及飼養馬匹。
因此排查起來很容易,不過一會兒就得知負責這匹馬的人是一個叫做李平的男人。
直覺告訴遲拓,馬突然發瘋和這個叫李平的男人脫不了干係。
但是為了避免冤枉人,他還是將李平叫了過來。
和李平一同過來的還有安也。
她也是被遲拓叫來的,說是邀請他看一齣好戲。
李平是個相貌平平的男人,年紀看起來在四十多歲上下,身材高大卻佝僂著背,寸頭上有幾根白髮。
「說吧,你在那匹馬身上動了什麼手腳,才致使它發狂?」
安也沒想到遲拓這麼快便查到了問題所在,又看了眼地上的男人,沉默著沒說話。
想來是知道自己事敗,那人連狡辯都沒有。
「哼,什麼都不用說,就是我做的!」
如此乾脆的承認不禁讓人瞠目結舌。
而遲拓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
他面色平淡,「為什麼?」
聞言,男人仿佛瞬間被觸碰到底線,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為什麼?呵,當年你們遲家違規建造項目,放任自己的工人出事的時候怎麼不問問為什麼?多少年了,我等著你們站出來給我個說法,可你們沒有!」
說著,那男人朝著地上吐一口口水,眼裡清晰可見滔天的恨意。
遲拓沒想到他背後藏著這樣一個故事,在心裡思索著他話里的真假。
沒人注意,角落裡的安也在背地裡攥緊了拳頭。
她死死遏制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原來李平也是當年遲氏豆腐渣工程項目的受害人之一!
安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到失語,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觀看。
「多麼瀟灑的一家啊,你們現在穩坐家裡等著錢從天而降,而我們這些當年的受害者卻無處申冤,憑什麼!」
李平越說越激動,突然站起來脫掉了身上的外套。
一旁的保鏢以為他要做什麼不利的舉動,正要伸手抓他。
可看清他脫掉衣服後的身體後,又怔愣在原地。
只見李平滿是傷痕的身體上,左手小手臂處光禿禿一片。
他沒有手臂,左手戴著冰冷的義肢。
難怪他整日都穿著外套。
誰也沒想到藏在他衣服下的是這樣一副身體。
光是看著他背上的疤痕,都想得到他曾經遭受過的痛苦。
「看吧,高貴的遲總,原本我是個健康的人,可都是你們整那個豆腐渣工程,害得我差點丟了小命不說,如今只能苟延殘喘地活著!」
李平將自己的缺陷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安也霎時間紅了眼眶,不知道此刻遲拓是什麼心情。
漸漸的,她將眼前的男人和當年躺在太平間的爸爸重合在一起。
李平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他當年能僥倖從豆腐渣工程下逃出生天。
不幸的是為此失去了一條手臂,換來了一身的痛苦。
當一個人的人生都被人顛覆後,他無法不憤怒,更無法不去恨。
李平在身體好轉後連工作都找不到,他身體殘疾,沒有人願意接受他。
他活在這個世界更像是孤魂野鬼。
他等著遲氏給他一個說法,可等來的只有一個公文卜告。
遲氏聲稱這次事件只是意外,他無處申冤,又不願意任命,只好隱姓埋名來到遲家面試。
「這幾年我一直都隱藏在遲家,等著給你們一個驚喜,我本來以為這是個機會,可惜,連老天爺都不站在我這邊!」
李平嘶吼著命運的不公,眼眶含著不甘的淚水。
「你們遲家天之驕子,連上天都眷顧你們,遲越司竟然毫髮無傷!」
遲拓任由他嘶吼抱怨,許久才開口。
「你有很多種辦法解決你的冤屈,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對越司下手。」
男人端坐在椅子上,平靜的聽著當年因他家族而產生的慘案。
然後又用態度不咸不淡地詢問李平,即便你過的不好,那就能報復他們嗎?
多麼可笑!
安也心底止不住的犯冷。
李平撕心裂肺地怒吼並沒有激起遲拓心裡的任何波動。
比起他的故事,他更在意故事的真假。
遲拓進入遲氏是近幾年的事情,以前遲家到底有沒有豆腐渣工程他不得而知。
但李平今日在那場對遲越司下手,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安也眼睜睜看著遲拓出門安排警察上門的適宜,他似乎是忘了她的存在。
安也靜靜看著地上一臉挫敗的男人,起身走了過去。
「你的傷真的和當年的事有關?」
李平聞聲抬起腦袋。
在他看來,安也和遲拓是一丘之貉,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冷笑連連,狠狠道。
「怎麼,我告訴你是真的你又能如何?你不過也只是遲家的工人而已,看看我如今的下場,說不定就是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