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城。
一處四進四出的宅府內。
隨著一聲啼哭聲,產婆興沖沖的抱著緊裹在襁褓中的嬰孩,來到隔壁房間,推開門,舉步進入滿是瓜果以及飯菜殘羹冷飲的房間。
桌子上歪斜的酒瓶灑的滿地酒水,一個滿臉胡茬子長相蒼老潦倒的男子,歪斜的躺在太師椅上,周圍也躺著幾個狐朋狗友,在打著如雷的鼾聲。
產婆看無處落腳的房間,濃烈的酒味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為他的未來命運擔憂。
她知道眼前這人可是仙人,而且還是陳家人。
雲夢澤誰不知道雙陳家,一個比一個厲害。
普通人能從這些仙人老爺指頭縫裡喝點湯就一世無憂了。
因此生了孩子,她自然想討個賞錢,第一時間就來通報。
「這可怎麼辦,老爺,老爺醒醒,您夫人誕下一個公子。」
在產婆的聲音中,陳金鼎如同做了一個大夢,夢中的自己,緊咬牙關,意志堅韌不怕冰寒侵體之苦,苦修五十年,一朝築基得道。
在宗門大比中大顯身手,擊敗了陳金炎等一眾新起之秀,成為年輕一代的白髮劍仙。
雖然十年後就因冰寒侵入心脈而死,享年六十七歲,可到死的時候,他依然身姿桀驁。
因為此生無愧了。
無愧天地,無愧老祖。
可是夢醒了,眼前是滿地的殘羹飯菜,腥臭難聞的嘔吐之物,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皺巴巴的臉湊上前來,讓他感覺被人一棒子打醒了。
他不是什麼白髮劍仙。
他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輩。
當年在老祖面前意氣風發的他,沒想到,那一刻,並不是人生的起點,而是人生的巔峰。
「老祖,金鼎是個廢物,廢物。」
陳金鼎暴怒之下,一拳將身邊的桌子砸爛,嚇的三個狐朋狗友瞬間醒來,偷偷的溜走,不敢停留片刻,也因此將懷中嬰兒嚇得啼哭起來。
產婆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求饒道:「仙人老爺饒命啊,小人這就走。」
陳金鼎這才將視線鎖定在那個嬰兒身上,白白嫩嫩的,小小的手指,一點點的鼻子,嬌嫩的皮膚。
「這是,我兒子?」
陳金鼎一把抱過這個孩子,眼裡難得的流露出濃濃的父愛,他笨拙的學著產婆的姿勢小心翼翼的抱著嬰兒,輕輕的晃著,哄著入睡。
直到孩子再度進入甜甜的夢鄉,陳金鼎發現自己竟已經滿頭大汗了。
他看著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似乎就是他的希望。
「自從老祖和陳家分家之後,就另立字輩,到我這一代是金字輩,下一代,是流字輩。」
「我,最終還是一個庸庸碌碌貪生怕死,苟圖衣食的廢物。」
「我的孩子,爹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轍,希望你哪怕一生短暫,也要和流星一樣,照耀天地,哪怕只有一瞬間的時間。」
「別像你爹一樣......」
「爹給你取名陳流星!」
......
大禹山。
主事大殿內。
隨著一個青衫中年人走入,大殿內無數雙火熱的眼神,既想瞻仰一下老祖的仙顏,又不敢明目張胆的看,只能偷偷一瞥,就匆忙低頭。
族中不少人還是第一次見老祖,心情激動的一塌糊塗。
這可是壽元千載的金丹真人啊。
偌大的金鼎宗也不出二十位。
每一個都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一方老祖。
哪怕去了中州修仙鼎盛之地,也是能說得上話的大人物。
「參見老祖!」
整齊一致的聲音在大殿內迴蕩不絕。
陳汝升帶頭躬身行禮。
陳昀擺了擺手,示意可以了,淡淡道:「都抬起頭來了,讓老祖看看。」
陳昀端坐在石椅上,陳昀俯瞰下方的陳族子孫,大部分都是比較急迫且興奮的表情,被陳昀多看一眼估計能興奮好幾天。
「不錯。」
「多了有幾個才三十多歲就已築基的,很好。」
「而且他們中大部分都是你的子女,汝升,你這個父親當的好啊,好就好在,教子有方。」
陳昀看了陳汝升一眼。
陳汝升因此臉上頗有顏色,高興道:「我們都繼承爹的血脈,是您的血脈才讓他們有今日的。」
「這話倒也沒錯,嗯,不過我今日來,一是來看一看新一代中,有沒有能讓我挑眼的,帶回山上培養的子孫後輩。」
陳昀一句話落下,立刻就如同油鍋倒了水,下面的子孫立刻沸騰起來。
陳金炎為首的年輕新秀都激動的熱血澎湃,誰不知道若是能被老祖選中,將成為老祖第一個弟子啊。
日後地位恐怕還在家主之上。
而且有老祖指點修為精進不是難事。
要知道這可是家族老祖收徒,可不是金鼎宗那些老祖收徒,自家老祖傳授不會藏私的。
因此怎麼看都是萬利無一弊。
然而陳昀下一句話,就澆滅了所有人的熱情。
「可惜,都資質平平,沒有入我眼的。」
陳昀捻須暗嘆,看來這保底子孫,不在大禹山一脈,那多半是天星海一脈了。
還得找個時間跑一趟,真是麻煩啊。
天星海距離遙遠哪怕他金丹修為,往返也要數個月。
「子孫都已到齊嗎?」
陳昀問向陳汝升。
陳汝升猶豫了一下,不知該如何開口,道:「有極個別的脫不開身。」
「有什麼事比老祖我還重要,汝升,我不是傳令本族要悉數到場嗎?」
陳昀眉頭一皺,不悅道。
「稟老祖,還有一人是我七子,陳金鼎,他如今五十六歲,才鍊氣四層,我看他就算了,他來了,也是惹您生氣......」
「陳金鼎?」陳昀略微搜索了一下記憶,想起五十年前,大禹山上,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他面前許下豪言,他當時還誇了兩句。
只是沒想到,此子竟然才鍊氣四層,看來多半是自棄道途了。
怪不得陳汝升這麼不想提起這個兒子。
原來如此。
可為了查清楚,這個保底子孫到底是不是出於大禹山一脈,陳昀必須調查清楚。
「他最近可誕生子嗣?」
「這個,孩兒不知。」陳汝升慚愧的低了低頭。
陳昀臉色一變,從鼻孔哼出一聲冷氣,似有不滿之意。
然而這時小輩中,有一人站出來,戰戰兢兢道:「稟老祖,稟家主,我常和陳金鼎來往,他在外面養了來歷不明的女人,最近好像是要誕下一個子嗣。」
陳汝升一聽心裡咯噔一下,老祖剛出關,自己就讓老祖頻頻不悅,現在陳金鼎養娼婦的事情爆出,他更加臉上無光。
陳家是仙族世家,娶個凡女就夠丟人了,還娶個娼婦。
陳汝升感覺老臉都給丟盡了,急忙斂衣下拜,正要給老祖磕頭道歉。
可誰知,陳昀竟然滿臉大喜,重重拍道:「好,快,把他找回來,連他的子嗣也一併帶回來,汝升,你親自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