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萬物來和去(3)

  萬物來和去(3)

  北城將近十一月的夜晚,雖說溫度不算很低,但說涼意還是有些薄,是有冬天的味道了。

  上個路口拐過去就到夏天寢室樓下,宋歐陽知道她肯定有話要說,沒停腳,直接牽著她到了樓後。

  這片草地上,有幾棵小葉四季桂。花香雖不及金、銀桂濃郁,但在這個眾花凋零的季節,已經很奢侈了。

  還有半個小時到門禁,他們運氣還不錯,這時候沒碰到約會的小情侶。

  宋歐陽背靠著牆邊,鬆開夏天的手改摟上她的腰,兩手兩腳圈她到身前抱著,又敞開大衣把她裹住,才低頭借著月光看她一雙眼,「想問什麼就問,對我顧慮什麼。」

  不是顧慮,是不想讓你為難。夏天在心裡暗暗想。

  須臾,她把下巴抵在他胸口,也看著他,「剛才在茶館,我聽得出來龐教授其實還是很希望你能到他門下讀研究生。」

  宋歐陽聞言笑了笑,沒否認。

  這個暑假他被叫回學校時,龐田華給他提過一嘴想要他在自己專業讀研究生的事,因為不算是正式在說,他其實沒在意,只囫圇繞過了這個話題,這學期剛開始,他才正式給自己說了這件事。

  畢竟像他們這種航空專業,如果不是只為了混一文憑,本科畢業至少都會選擇上研,甚至碩博連讀,而在本科階段已經顯露出科研能力的學生,更是各導師爭相想要的香餑餑。

  龐田華今年剛過四十歲,是學校里最年輕的博導,人雖然年輕,可專業能力卻在業界有著赫赫威名。

  他為人正直負責,在學生里口碑極好,帶出來的學生,甚至有的也沒比他小几歲。每年多少學生爭著申請到他的門下讀研究生?沒人說得清。

  無論換做誰,能讓他主動親自開口到自己小組,怕是都要謝天謝地,感嘆自己撞了大運。

  只是很可惜,龐田華的科研方向跟宋歐陽以後想要走的研究方向並不相同。

  對於宋歐陽來說,他是伯樂,又是教授了自己兩年專業的老師,要拒絕,不太容易,還得想好方式。

  宋歐陽的選擇,在所有人看來,大概都是「不識好歹」,可科研這條路,既然選擇了,也就跟人情世故不再沾邊了。走到這一步,如果還搞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那這人的人生,大概也就可以宣告結束了。

  這中間,龐田華也約他談了好幾次,直到這兩天才終於鬆了口。

  甚至還親自幫他寫了推薦信給吳院長,因為吳院長的科研方向就是宋歐陽想要研究的無人機方向。

  今天中午他收到龐田華的信息,說今晚上吳院長有時間,本來擔心會跟聚餐撞時間,也趕巧時間錯開了。……

  夏天看他沒回話,只好張口又繼續問自己擔心的事,「既然這樣——那龐教授會不會……?」

  她話沒說完。夏天不是個喜歡在人背後嚼舌根的人,只是今天在茶館裡,龐教授對宋歐陽的惜才之情難以言表,而他卻拒絕了他,選擇了別的老師,換任何一個人大概都會心存芥蒂。

  導師故意難為學生的事,她耳邊聽過,也在網上看到過不少。

  宋歐陽看著她,沒直接接話,是在思索著該怎麼和她說。

  夏天曲解了他的沉默,被他看得心虛,不由自主的解釋:「我只是…有點擔心你。」

  「我知道。」宋歐陽在她眉頭印了個吻,開口給她說,「『科研的最終目標是為人類做貢獻,而非自己。』知道這句話是誰常掛在嘴邊的嗎?」

  「…龐教授?」看他的神情,夏天不難猜到。

  「嗯。」宋歐陽點頭。

  他看著她,大概能猜到她為何有如此擔憂,繼續說,「一個人,或是一個行業的壞形象確實能夠讓任何一個無關的人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她這個人和這個行業就是如此,而其實,這跟那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的道理一樣。」(?′з(′ω`*)?棠(灬?ε?灬)芯(??????ω????)??????最(*3 ̄)╭?甜?(???ε???)∫?羽(?-_-?)ε?`*)戀(*≧з)(ε≦*)整(* ̄3)(ε ̄*)理(ˊ?ˋ*)?

  「沒人可以否認,大學裡,甚至科研行業里會有很多仗著掌握著學生何時畢業的權利,濫用職權,把學生當廉價勞動力的人,但我們也不能否認,在這種人的對立面,其實還有更多矜矜業業,為這個社會,甚至人類而獻出全部精力和生命的人。」

  「龐教授是,吳院長也是,『業界擔當,實德師也』這八個字,於他們來說,謂之無愧。只是因為那些業界『毒瘤』,這樣勤勤懇懇的前輩才會被人遺忘,但也因此更顯珍貴。」他停下,抬手用指尖在她額頭輕彈一下,「明白?」

  夏天把被他弄的痒痒的額頭在他胸口蹭了兩下,小聲嘀咕:「我當然明白。」

  看他挑眉「懷疑」,夏天抿唇想了想,回他,「就像提起阿富汗,大家最先想到的是罌粟田,恐怖分子還有連年不息的戰火,很少,甚至不會有人想到那裡其實也有陽光,可因為這種戰事連綿的情況已經在大家的心裡刻成了恐怖的固有印象,所以很難被人想到。」

  她像是起開了話匣子,「就像有次我們救助一個被流彈轟掉半個後腦勺的小男孩,那的醫療條件比我們這裡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兩個執刀醫生輪流做了三十多個小時的手術才把小男孩從鬼門關里拽了回來,出院那天,小男孩的父親為了感謝我們,給我們送了兩個雞蛋,」她輕輕又重申一次,「這兩個雞蛋,對於我們十幾個人來說,東西是少,可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他們的全部了,這是他們想要感謝我們的心意,我們不能拒絕,也忍不下心拒絕,拒絕他們,他們會很傷心,所以最後我們十幾個人把那兩個雞蛋一起分著吃了,沒人獨占那兩個雞蛋,也沒人忍心不吃,歐陽你知道嗎?那是我這輩子吃的最特別也最好吃的雞蛋。」

  「可像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說出來,會有多少人相信在那確實會發生呢?」

  因為壞的事情總是更能引起人的共鳴,不平,譴責,相對而言,好的事情,也就會被人所忽略。

  而世人對阿富汗的記憶,對於那些渴望和平,善良而懂得感恩的人來說,又有多少不公?

  這是夏天自今年暑假回來後,第一次主動給宋歐陽說起過去這一年當中經歷的事。而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一年,她所經歷的種種,他之前也只能通過網絡窺得一二。

  如今在這個沒人的角落親耳再聽,他理不清自己是何感受。

  心疼,驕傲,擔憂,害怕……

  宋歐陽一雙深眸凝著她,忽然輕聲開口問,「很辛苦吧?」

  這也是他,在她回來後第一次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夏天聽見宋歐陽的問話,才察覺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自回來後,她就常常抑制住自己想要傾訴的**,如果不是因為父母的意外,今天,她可能依然是那個為了讓父母覺得自己懂事,而「口是心非」的女孩。

  父母的離開,讓她必須弄明白一些事,她需要去理解父母常年離開讓她一個人的原因,也需要去了解為什麼他們幫助的那些人會比她在他們的心中還要重要,重要到讓他們終有一天會以屍骨無存的方式離開她。

  這種事,沒經歷過的人,很難真的能體會到經歷者一點點的心路歷程。

  她因為多了這一年的經歷,了解了父母舍她而選擇大義的原因,更明白了無國界醫生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麼。

  辛苦嗎?很辛苦。

  可那種苦,不是在於參與項目工作的本身,而在於要親身目睹天災**所造成的世紀苦難。

  參與無國界醫生的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在內,他們不是時刻準備赴死的聖人,而都是有自己的考量和堅持,那源始於一種信念,源始於人與人之間最根本的惻隱之心,關於醫學的產生和發展,關於人從心底希望被需要的柔軟和渴望幫助那些傷病的,受痛苦煎熬的人。

  ……

  腰後被壓的更緊了,下唇被面前的男人低頭噙住的時候,夏天從遐思里回過神,主動張開嘴,迎著他探過來的舌尖攪了幾下。

  少頃,她仰頭看著眼前跟自己額頭相抵的男人,看著他一雙在夜色下更顯漆黑的眸,看著那裡頭讓她難以錯認的熱烈,指尖在他胸口隔著衣服劃兩下,輕聲笑說,「怎麼回事,本來是想安慰你的,結果到頭來卻變成你安慰我?」

  宋歐陽攥住她不太老實的手,安靜了會兒,才道:「我有什麼好安慰的?」

  「退航模校隊的事,」有涼風吹過,夏天下意識又往他懷裡縮幾分,繼續說,「今天在聚餐上,教練說那一段話,其實是在說你要退校隊的事,對嗎?」

  宋歐陽挑眉,聞言倒是真的有些詫異,雖總說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相對於其他人來說,了解彼此更多一些,但也從來沒有覺得會到這種程度,或者說,沒想到她對自己的心思會細膩到如此。

  教練如此隱晦的那段話,喬巍然,雷霆他們都沒察覺,沒人察覺,除了她。

  只有她。

  「為什麼呢?」夏天看他再問,「你這麼喜歡航模,又玩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再繼續玩了?」

  「誰說我不玩了?」宋歐陽聞言笑了下,指尖在她額角輕點了點,「我只是退隊,不再跟隊參加比賽而已。」

  「那——」夏天想了想,又問,「退隊是因為要讀研的事嗎?」

  「嗯。」

  「可隊裡不是也有讀研的學長嗎?」

  夏天知道,研究生本身課業確實會忙,尤其是他這個專業,但航模隊裡也不乏會有讀研究生的人。這個理由太過冠冕,她不是很信。

  宋歐陽聽她的話,忍不住笑,不怪她說這些,畢竟對於他的專業,她了解的也只是一些很表面,很淺顯的東西,他儘量用簡單的話跟她解釋,「我們學校的無人機研究所數機密機構,而吳院長帶的所有碩博士都是要參與其中的,跟普通上研還是有一定區別,太具體的我不好跟你說,也不能說,只是到時候會很忙,非常忙,忙到可能天天都像是集訓這段時間一樣,沒太多時間陪你吃飯聊天,這樣說,懂了嗎?」

  而之所以明知自己要退校隊,還讓夏天進來,一是想藉此方式告訴大家她的存在,二是就想私心在這段時間裡,能讓她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待在自己身邊。

  夏天聞言懵懵的點點頭,「好像懂了吧。」

  這段話她總結下來,就是以後他很忙,會忙到沒時間陪她。雖然有點難過,但也沒關係,人總不是為了談戀愛而生的。

  「那雷霆他們是不是都還不知道你要退的事?」

  那天在隊裡,夏天看到有看了貼吧里的帖子後去向雷霆打聽的人,都被雷霆罵了一頓,讓他們少在背後傳播謠言,雖然不知道貼吧里的那個帖子是怎麼回事,但顯然雷霆認定了是別人的惡作劇,就跟以往學校校刊里捕風捉影,毫無依據的八卦而已。

  「嗯,」宋歐陽應聲,「等這次比賽結束後再說。」

  「怕影響他們的比賽情緒?」她猜測。

  宋歐陽笑了下,默認。

  「可是,」她又擔心,「到時候他們會不會生氣?」

  畢竟這條路從小到大算是他領的頭,現在半路出去,肯定會讓他們覺得有「背叛感」。

  「不會。」宋歐陽輕笑,「又不是小孩子,這有什麼氣可生的?」

  「但是——」夏天總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想說什麼,忽然聽到宿舍樓梯口音樂響起來的聲音,是門禁時間到了。

  她下意識要從他懷裡退出來,只是右腳剛往後退了一小步,一陣天旋地轉,兩人位置調換,人就被他壓到了牆上。

  「就這麼走?」

  「……」夏天看著只跟自己隔了個呼吸的男人,好笑,「要不然呢?」

  她推他胸膛一下,「別鬧,一會兒宿管阿姨鎖門我就進不去了。」

  宋歐陽又不是不明白這個,可從她剛剛因為畏冷直往自己懷裡鑽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壓著身上因她奔騰而起的熱流了,又因為兩人聊的話題稍正式,他不好做的過分,只是時間過的有點兒太快了……

  都還沒等他找好時機親熱,就到了分開的時候。

  他沒再廢話,唇沿著她額頭,鼻樑直接親下來——

  ……

  舌根被他吮的生疼,夏天呼吸不過來,周圍的空氣像是被人一點點全抽乾了,她用手捏他腰兩側,被他用手攥住手腕,扣在頭兩側。

  ……

  最後,當宋歐陽鬆開夏天時,即使是在夜色下,都能明顯看得出來她那雙眼紅了許多。

  剛開始還擔心著門禁的人,早因為這場斷絕呼吸的親吻忘了今夕何夕……

  宋歐陽給她理著頭髮和衣服的時候,夏天一雙眼還懵懵的,沒有焦點的看著他,他親親她眼皮,看著她認真的喘氣,又忍不住低頭在她鼻尖上親了親,笑著捏捏她小下巴,低聲說,「要不我們也學雷霆他們,去校外租套房子住,怎麼樣?」

  夏天腦袋還不大清醒,前半句沒聽清楚,只聽到了後半句,嗔怒的剜了他一眼,在他胸口推了兩下,小聲嘀咕了一句「流氓」。

  她聲音雖不大,可在這方空間裡,不妨礙宋歐陽聽的清楚,拽住她,笑著重申,「我認真的。」

  夏天懶得理他,甩開他的手,走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叮囑他,「等我走了你數到十再出來。」

  說完不等宋歐陽反應,小跑著出了拐角。

  得。

  好好的約會,因為她這句話倒成了「偷情」的了。宋歐陽好笑的想著,可還是聽話的真的從一數到了十。

  一會兒,宋歐陽從樓後繞到樓前,正好看到宿管員鎖好了門進了值班室。

  他習慣性的抬頭往上看,果然看到三樓樓梯的窗口處,有個小腦袋在外面探著,看他仰頭,又伸出來小胳膊沖他揮了揮。

  看見他也抬手給她揮了揮,才縮回去小腦袋繼續上樓。

  怎麼能這麼可愛。

  從北城到杭州,開車得十多個小時,賽前兩天,凌晨五點,十幾個人在校門口集合,乘學校大巴往杭州走。

  夏天是後來才知道這場總決賽是全球性的,今年年初的預選賽,北城大學的航模校隊在國內一百多個高校團隊裡脫穎而出,以代表中國和全球來自七十多個國家一百多支高校團隊追逐冠軍金牌。

  前兩天聚餐時教練雖說學校在國內外各個比賽中沒少拿獎牌,但用宋歐陽的話來說,這次還是有些不一樣,因為這項比賽的主辦方是中國航空運動協會,每兩年舉行一次,今年是第二屆。

  第一屆的冠軍,是來自比利時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的布拉班校隊。

  自己國家組織的國際比賽,第一屆冠軍卻花落別家,其實本身對各參賽高校打擊不算小,所以這次大家才更為謹慎許多。

  而這次同時和北大一樣在預選賽中發揮出色的就是那次夏天在視頻里看到的T大。

  中午一行人在高速路上的服務站吃了東西,休息了沒多會兒又繼續啟程。

  午休過後,車裡的人精神了些,漸漸有了說話聲,宋歐陽和夏天在最後一排的右側,位置原因,隔著點前面的吵鬧,他醒過來的時候,夏天靠著他還在睡夢裡,他幫她把蓋在身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又把她往自己這邊抱了抱,讓她靠的更舒服點。

  他帶著耳機找了個老電影看,看沒多會兒,察覺到她放在面前置物板上的手機震動,宋歐陽把電影按了暫停鍵,拿過來看了眼手機屏幕,是一串陌生號碼,他用抱著她的那隻手輕拍了拍毫無察覺的夏天,湊到她耳邊叫了她好幾聲才把她叫醒。

  後者一臉困頓,是真的還沒睡醒,她掌心貼在睜不開的雙眼上,額頭抵著宋歐陽肩膀,把手機貼在耳側低低「餵」了一聲。

  宋歐陽從頭看到尾,寵溺的搖搖頭,安撫的拍拍她的小腦袋,側頭在她頭髮上無聲親了下,才繼續看自己影片。

  ……

  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壓力忽然沒了,宋歐陽下意識扭頭看過去,看見夏天即使依舊不太清醒眼裡也難掩的詫異,她眼睛眨了幾下,不太確定的給話筒那頭的人反問了一句。

  這一句,說的是法語。

  有那麼一瞬間,窗外因為疾馳而過的風聲,車裡的說話聲,全都在這車廂里冰凍住了,包括他這一顆剛剛還平靜的心。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夏天在詫異過後,抬眼看身旁的宋歐陽,人清醒了,面上眼裡都有了笑,笑著低聲給他說是自己在國外時認識的朋友。

  宋歐陽微不可察的輕輕呼了口氣,點點頭,扭頭繼續看手機里播放的影片。

  因為在車上也不太方便講話,夏天沒說太多,只是說著說著,不經意看宋歐陽的時候,會有那麼零點幾秒的時間,懷疑他聽得懂法語?

  可又一想不會,小時候她跟著爸媽學,每次媽媽也想讓他一起的時候他都是想方設法的溜走,學校的課他都想著法逃,更何況是這種平時用不到的。

  聊沒幾句,她給對方說自己在車上不太方便講電話,等她下了車會給他回過去,就把電話掛斷了。

  電話剛掛斷,夏天正把號碼往電話簿里存,坐在兩人前排的白連起回身趴在椅背上看著夏天好奇問:「大嫂,你剛剛打電話是說的哪國話?法語?還是德語?」

  夏天抬頭看他笑了笑,回他,「法語。」

  「嫂子怎麼還會說法語?還這麼熟練?是從小開始學的嗎?」

  夏天「嗯」了聲,「我爸媽就是在大學法語選修課上認識的,他們兩個人學的都不錯,我從小跟著他們耳濡目染的,所以會一點。」

  坐在白連起旁邊的路虎聞言也扭頭,「小嫂子你也太謙虛了吧,如果不是知道你在我們身後坐著,我都以為是個外國人,一點口音都聽不出來。」

  白連起聞言猛點頭,「就是就是。」

  「謝謝,」夏天禮貌朝他們笑笑,把手機放到置物架上。

  「法語好學嗎?」白連起再問,「我英語都只是勉強及格……」

  「還好吧,從小學的話學起來比長大之後可能要容易些,」夏天想了想,就事論事,沒跟他說,其實是她自己從小就很有語言天賦,除了法語,還會些德語和義大利語,只是後兩個沒有法語學的精,但基本的溝通聊天沒問題,甚至後來會的粵語也只是去年走之前在瑞士培訓時和同組的一個香港女孩學了沒多久,就掌握了大部分的發音。

  白連起像個好奇寶寶,抱著椅背還想繼續問,一旁的宋歐陽瞥過去一眼,抬手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對他說,「坐下系好安全帶,在高速路上,你也敢給我亂來?」

  白連起委屈巴巴的看了眼夏天,應一聲,「……哦。」

  夏天看著想笑,安慰他,「以後有時間再給你聊這些。」

  後者聞言,臉上才又帶了笑,縮回到椅子上坐好。

  這麼個大男生,真跟個小孩一樣。

  夏天笑了笑,收回視線看一旁,看到宋歐陽本來在看她,察覺到她扭頭過去的時候,微微抿了下唇,似乎是想說什麼,沒說,只又把視線固定在面前的影片上。看樣子就是很認真的在看。

  夏天剛開始有些莫名,後一想又覺得他那神情有些似曾相識。

  沒一會兒,明白過來了。他這時候的表情,可不就跟前兩天聚餐那次,自己在看過他的採訪視頻,晚上回到宿舍後,從鏡子裡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麼?

  那天晚上樓下約會完回到宿舍,夏天才想起來有個問題忘了問他,就是那個視頻最後,拍視頻的人,記者還有宋歐陽自己都提到過的那個名字——杜夢閒。

  她忘了問他,那個人是誰。

  本來是想發微信問,又一想隔著手機屏幕,也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就想著第二天見面再說,誰知道之後的兩天,他們忙著打包參賽東西,而她這學期的課也大都集中在周四周五這兩天,就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會兒看宋歐陽臉上的表情,倒是忽然記起這個。

  夏天往他身旁湊了湊,摘了他挨著自己這側的耳機,在他扭頭挑眉看自己時,笑著小聲問他,「你猜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誰?」

  宋歐陽瞧她,「不是你說是在國外認識的朋友?」

  「……」哦對,她剛剛告訴過他了,夏天尷尬了兩秒鐘,沒氣餒,又繼續說,「那天聚餐回去在寢室樓下我跟你說那次救助小男孩時,兩個醫生輪流做了三十多個小時的手術才把孩子從鬼門關拽回來,還記得嗎?」

  宋歐陽「嗯」了聲,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所以他是其中一個醫生?」

  「……」這都能猜到?

  「法國人?」他挑眉再問。

  夏天搖頭,「比利時人。」

  宋歐陽「嗯」了聲,比利時南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語,不奇怪。

  只是——

  宋歐陽看了眼手錶,算著時間,這會兒比利時也就是早晨九點鐘吧?大清早吃完早飯就給別人女朋友打電話?

  「還有呢?」他安靜了會兒,忽然又開口問她。

  「嗯?」夏天被他不按常理的問話走向整懵,一時忘了自己本打算說什麼。

  宋歐陽笑,索性把手機里的影片退了出去,側頭看她說:「他這會兒打電話給你做什麼?你不是想給我說這個?」

  「……」夏□□他皺皺鼻子,面上帶著幾分被人拆穿的窘迫,在想是自己道行太淺,還是他道行太深?

  宋歐陽再笑,真覺得這丫頭實在是太可愛了點,這一臉「我這裡有醋你快來吃」的模樣,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剛剛本來因為這電話咕嚕嚕冒出來的酸泡泡,倒是被她這一問,給暫時壓了下去。

  兩人旁邊兒的位置也沒人坐,他趁沒人注意,抬手捏住她下巴傾身在她唇上舔了舔,舌尖溜進去和她的攪了兩下,很快鬆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告訴她:「醋吃了。」

  「……」

  作者有話要說:註:中間夏天想明白的那一小段,改自《無國界醫生手記》選序里的一段話。

  ——致敬那些在世界沒人留意的角落,做著這些主流社會上不相關,遙遠的事,從而去幫助那些陌生的,實實在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