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輛車輛接連停下。
一名名武館門徒從車輛中走下。
其中包括一些門徒親人,不過並不多。
近些年留在周氏武館的皆為核心門徒,身世清白,大部分無父無母。
死傷十幾名弟兄中,有五人父母尚在,有三人剛剛生子。
此刻親屬們下了車,還沒正式進入墓園,就已經忍不住眼眶泛紅。
想要嚎啕大哭,卻因周宸存在,不得不強忍住。
「走吧。」
周宸率先在前方帶起路來。
眾人身著黑色服飾,胸前別上一朵白花。
一頂頂花圈有專人負責拿著,隊伍沉默著,浩浩蕩蕩進入陵園之內。
蕭淅落後周宸半步,俏臉微微肅然。
她經常在小院裡練劍,和武館中大部分人其實不熟。
卻也受到過部分武徒的幫助。
接觸不多,如今對方就躺在那一排排墳墓當中,如何能令她不唏噓。
經過一座座墓碑,眾人站在提前規劃好的區域當中。
武館內戰死的弟兄們便葬於此處。
「人都到齊了吧。」
周宸站定,巡視一圈。
這會那些家屬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哭腔。
「都到齊了宸哥。」老狼點頭。
「那就開始吧。」
周宸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當即開口。
「今日是我周氏武館內門弟子下葬之日。」
「就在五日前,我們武館遭逢明光集團圍攻,損傷慘重。」
「足足十五名弟兄在混戰中喪生。」
「……」
周宸緩緩開口。
一個又一個姓名從他口中說出,大致講述弟子生平。
接著,一名名人員上前,放下手中白色花朵。
家屬們啜泣之聲再止不住。
眾人神色或陰沉,或是悲傷,皆一言不發。
整個流程不算快也不算慢。
待到所有人進行過一輪,周宸掃視過那一座座墓碑,又將眾人表情收入眼底。
他平靜開口。
「死傷的弟兄親屬皆能夠獲得一筆豐厚撫恤金,並且其親人今後會得到固定生活費,簡單來說,我周氏會負責其養老。」
「我等與明光集團積怨已久,非一日之仇。」
「先前因武館出了變故,周氏這段時間風波不止。」
「而諸位仍然選擇留在武館之內,為我周家分憂。」
「如今一場大霧事件,諸位恩情我絕不敢忘,兄弟們死傷的血海深仇,我更不敢忘。」
「漂亮話說的再多,也只留於表面。」
「言盡於此,接下來,我周氏必有所為。」
「今日便是這樣,大家有什麼想說的話,就互相聊聊吧。」
周宸點點頭,隨後走向遠處,給他們留出空間。
離開不遠,家屬們終於是放聲哭泣起來。
就連一些弟兄同樣紛紛紅著眼,走到墓碑邊低聲訴說起來。
核心弟子,都算得上是鐵板一塊。
武者總共有接近百人。
其中近半都是一境中下。
昔日周家出事他們沒有選擇離開,而此次大霧事件的傷亡數量,應該僅次於二叔帶去灰塔的那批武師。
陣亡的弟兄們雖未二境,但在一境中都算得上一把好手,突破二境大多都要不了個三五年。
如今這一死,武館實力再度產生大斷檔。
等紅櫻會塞人進來,情況怕是會產生另外一番變化。
周宸思緒翻湧。
蕭淅猶豫片刻,跟上他腳步。
「你怎麼跟來了。」
周宸並未回頭。
「我留在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蕭淅嘆道,「看著他們的情緒,我也有些難過。」
「現在感受到周家的危險了嗎。」
「感覺你挺累的。」蕭淅想了想後說道。
「累?這城裡誰不累,我已經比這城中絕大多數人要好很多了。」周宸輕輕搖頭。
繞開一座座墓碑,他繼續向前。
「我們去哪?」蕭淅茫然問道。
「看見個朋友。」
周宸朝遠處望去。
蕭淅望去。
只見一名巡查正站立在墓碑之前,稀薄霧氣之下,身影若隱若現。
距離越來越近,對方仍站在墓碑前一動不動。
直到周宸站在對方身旁,看向墓碑。
一共兩塊。
【趙老漢之墓】
【趙誠實之墓】
「趙老漢,他死了?」周宸詫異。
「灰波彈爆發時,他承受了第一波衝擊,不過因為灰裝存在,只是受了些傷,沒有立刻死去。」
「後來加入到明光集團與武師之間的打鬥,被人一掌拍碎了心脈。」
陸潯平靜道。
「這人,當時是跟著張昀一起的吧……看著挺老實憨厚的。」
周宸思索道,「噢,之前我在墓園還看到過他一次,他貌似就站在這片位置,趙誠實之墓……他孩子?」
陸潯目光移向那塊墓碑。
「第一中學高一的學生,張校他孩子事件中,第二位死者。」
嗯?
周宸愣了愣。
他知道張校兒子,連同其他兩名兔崽子,一共三人把孟家女兒給辦了。
這怎麼又冒出來一人?
「孟家姑娘被玷污,趙誠實是目擊人,平日總遭受欺凌,在巡查司進行詢問時,他站了出來。」陸潯說道。
「明白了。」周宸點點頭,「他空口白話,想必沒什麼用,事後還死的不明不白,對吧。」
陸潯繼續開口,「趙老漢一介農民,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可他血脈卻很契合某灰裝。」
「明光集團賜予了他能夠復仇的力量,而他真做到了。張校,蕭淵,全部死於非命。」
周宸想起來快兩個月前,自己在學校門口和張校聊天時,看見一位被強行拖拽走的中年漢子。
然後就在不遠處街頭,剛好有明光集團的街頭巡講,挑選實驗者。
此刻,形成閉環。
一切都串起來了。
「蕭淵,張校……我記得當時犯事的還有一人吧,家裡人也被殺了?」
周宸問道。
陸潯卻沒有直接回答,「趙老漢不知道第三個參與者是誰,明光集團答應他,他若能夠在宴會上將你殺死,就告知他這第三人身份。」
等於說,趙老漢直到死都不知道第三人是誰。
「有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
「他當時跪在地上求著我,說讓我告訴他到底都有誰參與。」
「趙老漢說:他們有罪,卻能改過自新;我兒無錯,怎麼該被埋在地下。」
「根據調查,是副校長的兒子,可趙老漢怎麼都不肯相信。」
「這是為什麼?」周宸詫異問道。
「因為供詞和證據鏈,說服力不夠。」陸潯回答。
「什麼證據鏈不夠,是那老漢無法接受事實罷了。」
周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名身著巡查服的漢子,領著十五六歲的少年靠近。
少年染了一頭紅髮,打著幾枚耳洞。
口裡嚼著塊口香糖,剛走幾步,視線一瞬便盯在了周宸身後的蕭淅身上。
「那老漢脾氣倔,怎麼勸都勸不動。」
男子嘆息,「本以為他已經死心了,誰料轉頭去參加了明光集團的實驗。」
周宸望去。
只見對方右眼處有一道刀疤,國字臉,看起來威嚴正派。
巡查服飾熨帖的一絲不苟,走起路來龍行虎步。
短短几步走到身前,好似一堵高牆聳立。
「周家周宸,這段時間沒少聽聞你大名。」男子站定在陸潯身側,一雙虎目帶著天然威勢,打量起周宸。
「介紹一下,吳廣威,剛從灰塔回雲津不久,現任雲津城巡查司,總司。」
陸潯與少年對視,神色平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