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趴在桌上的少年,秀王與孔瑞對視,笑著搖頭:「沒想到辛待詔酒量這麼淺。」
孔瑞站起來:「今日多謝秀王殿下招待。時間不早就不叨擾了,正好我送辛表弟回去。」
辛表弟——
秀王聽了孔瑞對辛柚的稱呼,眼神微微一閃,笑道:「辛待詔來我這裡做客,自是該王府的人送他回去,怎好勞煩表弟。」
「這有什麼,我本來也要回去,順路送一下的事。」孔瑞堅持。
「那就勞煩表弟了。」
親自把二人送出二門外,目送辛柚與孔瑞上了同一輛車,秀王這才轉身往回走。
「張先生,你怎麼看?」
天色剛剛泛黑,秀王府中燈火通明。
走在秀王身側的張先生是王府幕僚,今日晚宴陪酒之人。
聽了秀王發問,張先生斟酌道:「辛待詔看起來對殿下無惡意,到底如何還要再觀察。倒是靜安侯,能看出對殿下有些顧忌,似是擔心您會對辛待詔不利。」
秀王一笑:「他有這個擔心也正常。從小就聽說姑母與先皇后姑嫂情深,姑母愛屋及烏,孔瑞自然也是如此。」
淺淺夜色中,張先生望著秀王雋逸的面龐,勸道:「殿下不要往心裡去,更不要因此對辛待詔流露出不滿。」
「我知道。」秀王嘴角翹了翹,「我對辛待詔親近還來不及,怎麼會不滿呢。」
張先生深深看秀王一眼,對這位相處多年的皇子竟有些看不透了。
掛著秀王府燈籠的馬車中,辛柚靠著孔瑞,一副喝多的樣子。
孔瑞一直安安靜靜,直到馬車停在御賜的宅子門口,才出聲:「表弟,到了。」
辛柚顫了顫睫毛,似在努力睜眼。
「表弟——」
就在孔瑞準備直接把人扶下去時,辛柚睜開了眼:「這是哪兒?」
「這是馬車裡。已經到家了,我扶你下去。」
孔瑞扶辛柚下了馬車,堅持送她進了院子,辭別時嚴肅叮囑:「表弟,你酒量淺,以後還是少喝點。」
「哦。」辛柚含糊點頭。
孔瑞見她還不清醒,知道說多了沒用,叮囑宅子裡的下人幾句,這才離去。
辛柚進了屋,往床榻上一躺,閉了閉眼。
今日與賀大人的見面,要失約了。
她自然沒有醉,但這宅子裡一個自己人都沒有,悄悄出去還是冒險了些。
好在賀大人那邊一定有人盯著這裡,會掌握她沒去的原因。
賀清宵不但很快收到了辛待詔在秀王府喝醉的消息,還在轉日興元帝詢問時匯報了。
興元帝微微擰眉。
喝酒就喝酒,怎麼還喝醉了?
「朕知道了,去忙吧。」
「微臣告退。」
賀清宵離開皇宮,走在路上有身穿便服的手下來報:「大人,辛待詔去了雞毛街……」
這日正是六月初十,官員休沐之日。
賀清宵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手下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雞毛街離皇城有些遠,是魚龍混雜之地。辛柚走在這種煙火氣十足的市井間很是自如,逛逛停停,直到察覺有人刻意靠近。
她側頭看去。
一名頭戴斗笠,身穿青衣的男子離她只有一步之遙。
辛柚一眼認了出來:「賀大人。」
「去那邊說話吧。」
那是一間不起眼的小店,賣香燭硃砂等物,守店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
賀清宵走入店中取下斗笠,昏暗冷清的小店頓生明輝。
進了裡邊房間坐下,辛柚莞爾:「難怪賀大人來這種地方要戴斗笠。」
從小到大,賀清宵關於容貌的稱讚不知聽過多少次,對此早已無動於衷,此時聽了辛柚的調侃卻莫名臉熱。
面前只有一碗粗茶,他端起來喝了一口,面色恢復如常:「辛待詔這兩日可還適應?」
辛柚拉了拉衣袖,笑道:「很適應。」
這本就是她習慣了的裝扮。
賀清宵不由仔細看辛柚一眼。
他總忍不住擔心她女扮男裝會露出破綻,便忍不住一次次確認。
好在言行舉止都沒有問題,而十五六歲的少年清秀單薄者比比皆是,也無喉結鬍鬚。
賀清宵一顆心定了定,談起正事:「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查,京官中小名叫冬生的查到了三人。」
「三人?」儘管接到賀清宵的紙條,辛柚已猜到可能會有進展,這個進展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賀清宵接下來的話更令她吃驚:「這三人中,你見過的有兩位。」
「賀大人快說。」
賀清宵頓了一下。
「賀大人?」辛柚疑惑。
賀清宵又喝了一口茶,喝得有些急,不由咳嗽起來。
辛柚默默遞過去一方手帕。
賀清宵猶豫了一下,迎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鬼使神差把手帕接了過來。
「抱歉。」他擦拭了一下唇角,不好把弄髒的手帕還回去,只好面不改色收入袖中。
辛柚的注意力全放在「冬生」的身份上:「賀大人,那兩個我見過的人是誰?」
「一位是何御史。」
「何御史?」辛柚錯愕。
何御史以剛直出名,一趟定北之行雖與賀清宵相處多日,卻一直保持著距離。
賀清宵提到何御史,神情有幾分異樣:「最近何御史常去青松書局。」
「何御史去書局做什麼?」
「看書——」賀清宵想到手下的匯報,神色更複雜了,「何御史下衙後會去青松書局看一會兒遊記。」
辛柚聽後,深深看賀清宵一眼,認真問:「賀大人,你覺得何御史是何意?」
賀清宵:「……」他就知道會這樣。
他經常去青松書局看遊記,是喜歡這類書籍,每一本都買回去荷包受不住,而何御史——哦,何御史也很窮。
反應過來後,賀清宵默了默,堅定認為何御史與他不一樣:「何御史以前似乎沒有看遊記的愛好,突然轉變定然有原因,再留意一下或許就清楚了。」
辛柚點點頭:「等會兒我換回寇姑娘的身份去一趟青松書局,問問胡掌柜他們。那另一個人是誰?」
「另一位是辛待詔的同僚,畫待詔。」
畫待詔?
從看到的奇怪畫面推測出畫待詔易了容,辛柚本就對此人上了心,如今一聽,心頭狠狠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