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秀王府中

  聽聞章首輔求見,興元帝有一點點不快。

  他還沒和木兒聊完。

  不過興元帝對國事還是很上心的,略一猶豫,示意內侍送辛柚出宮。

  辛柚往外走時,遇到了等在那裡的章首輔。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內閣中的頭號人物,第一眼便看出在國子監讀書的章旭長相隨了祖父。

  辛柚沖章首輔拱手行禮。

  「這是——」

  「這是辛待詔。」帶路的內侍說了一句。

  「原來辛待詔這麼年輕。」章首輔視線落在辛柚面上,語氣溫和。

  二人只有這麼點打招呼的時間便交錯而過,辛柚走出宮門停下:「我自己回衙門便可,不麻煩公公了。」

  「辛待詔慢走。」

  辛柚沿著御道一側慢慢回了翰林院。

  一走進待詔廳,與以往的被無視不同,幾道視線齊刷刷看過來。

  辛柚腳步一頓,投以不解的目光。

  幾人迅速收回視線,做起自己的事。

  辛柚卻多看了畫待詔一眼。

  好奇怪。

  她看到的畫面里,一追一趕的兩個人撞翻了一個攤子,攤主情急要追,腳滑摔倒,筆墨顏料潑灑一地。

  這種小小倒霉她見過太多了,見到這種畫面說一聲心如止水都不誇張,可眼前的畫面卻讓她茫然了一瞬。

  為什麼畫面中的攤主不是畫待詔?

  以她從小到大見過的無數次畫面總結出的規律,畫面中倒霉的人必定是眼前人。

  眼前人——辛柚心頭一動,反應過來。

  如她一樣,畫待詔易容了。

  支個畫攤還需要易容嗎?

  辛柚望著畫待詔思索時,幾人暗暗交換眼神。

  莫非辛待詔偷聽到畫待詔評論他相貌了?

  不能啊,他們親眼瞧著辛待詔隨宦官走的。

  怪哉。

  占卜待詔擺弄起銅錢,快要下衙時突然開口:「畫待詔,你近日烏雲罩頂,恐要倒霉啊。」

  畫待詔顯然不信:「好不容易要下衙了,別說這麼掃興的話。」

  「怎麼不信呢——」占卜待詔也不惱,用眼神尋求棋待詔和詞待詔支持。

  棋待詔默默移開眼,詞待詔「呵呵」一聲。

  而辛柚心中卻起了波瀾。

  這位占卜待詔,或許是有真本事的。

  對於占卜待詔的提醒,幾人都當成了一個小插曲,下衙時間一到就收拾收拾毫不留戀走了。

  反倒是東廳的幾位待詔猶豫著想和辛柚搭話,辛柚裝作沒看出來,同樣走得飛快。

  秀王府的人等在外面,一見辛柚出來就快步迎上來,恭敬行了一禮:「辛待詔,秀王殿下命小的來接您。」

  「有勞。」

  段少卿是特意提前走了一會兒來蹲點的,等人們口中的辛待詔出現,震驚揉了揉眼。

  這位辛待詔真的是寇青青喬裝的?

  這,這完全看不出來啊!

  不光說長相,而是神態舉止,走路姿勢,這活脫脫是一個少年郎!

  段少卿眼睜睜看著辛柚走向停靠在不遠處的馬車,驚駭莫名。

  這不可能是寇青青——

  段少卿這麼想,是無法說服自己剛剛看到的少年郎是在少卿府住了四五年的外甥女,可是當這個想法閃過後,他突然打了個激靈,生出另一個念頭來:在少卿府住著的寇青青,就真的是寇青青嗎?

  這個念頭一起,他瞬間頭皮發麻,顫慄爬滿脊背。

  砰砰砰,段少卿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這個念頭太離奇了,也太荒謬了,可一生起就再揮之不去。

  「段少卿,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一人見段少卿臉色慘白,出聲問道。

  段少卿猛然回神,急忙掩飾:「許是中了暑氣,有些犯噁心。剛剛那位……就是辛待詔嗎?」

  他不死心與人確認。

  「是啊。」

  段少卿臉色更白了。

  「段少卿,你這看起來有些嚴重啊。」

  「是有點嚴重——」段少卿深吸一口氣,聲音無力,「抱歉,我先走一步。」

  辛柚坐上秀王府的馬車後,掀起車窗簾一角往後望了一眼。

  被馬車漸漸甩到身後的官吏們還沒散,她的視線落在段少卿身上。

  看樣子,段少卿已經知道晚晴居的情況了。

  今日迫不及待過來,看到她現在的模樣,說不定要開始懷疑她非寇青青。

  辛柚決定以辛公子身份出現,就考慮過這一點,至少有八成把握被迫上了賊船的段少卿什麼都不敢說。

  最差的結果段少卿去告密,世人就都知道寇姑娘早被外祖家害死了,而她無非是恢復真正的女兒身份,放棄為自己留的最後一條可能擁有自由的路。

  錦繡帘子放下來,辛柚拿出那張紙條一點點撕得粉碎,再掀起錦簾,拋入夏風裡。

  秀王府很快就到了,晚膳設在花園水榭里。

  說是請喝茶,酒水是少不了的。秀王親自倒了酒,敬辛柚:「這一杯敬辛待詔,辛待詔經了這些波折,如今總算苦盡甘來。」

  辛柚盯著杯中美酒,自嘲苦笑:「母親養我教我,卻不等我盡孝便被人所害,我——」

  她沒再說下去,把酒一飲而盡。

  「辛待詔節哀。」秀王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皇后娘娘……在宮外是怎樣的?」

  這話一出,孔瑞握著酒杯的手也一頓。

  辛柚對上秀王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著淡淡的好奇。

  辛柚心中對秀王有懷疑,有審視,但對他釋放出的友好之意完全沒表現出抗拒。

  「母親在宮外……很自在。」辛柚抿了抿唇,「山谷中都是母親的人,大家相處愉快,生活順遂,我以為會一直這樣的——」

  一隻手落在她手背上,辛柚語氣一頓。

  「辛待詔,以後會好的。」秀王輕拍辛柚手背,溫聲安慰。

  辛柚視線從握著她手的那隻手上一掠而過。

  她以前以男兒身份在外行走慣了,對異性偶爾的一些肢體接觸並不會表現出異樣。而此刻,卻不免懷疑秀王是無意還是有心了。

  好在秀王養尊處優,一雙手白皙修長,與她的手對比沒有那麼誇張。

  辛柚淡定收回手,拱了拱:「多謝秀王殿下關心。」

  秀王一笑:「來,喝酒。都說喝酒解憂,小王今日陪辛待詔與表弟一醉方休。」

  兩杯過後,辛柚擺擺手:「抱歉,喝不下了……」

  秀王還待再勸,就見臉色微紅的少年頭一歪,趴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