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將軍。」
在明鴻、鄭煜等人的灼灼注視下,夏侯恭漠然開口。
「此地薛家軍,違反軍規有四。」
「其一,營地當值者擅離職守,我等千餘人進入大營直至腹地方才察覺,這若是改換敵軍,定當因此死傷一眾。」
「其二,既非國節,又非勝歸,無故大擺酒宴,軍中將士無一人頭腦清醒,一旦軍情突發,必將造成嚴重後果。」
「其三,營中非極特殊原因,不得滯留女眷,更不得專門尋女眷至此以供消遣,但就在那營帳之中,末將分明看到了兩名濃妝艷抹的女眷,只是暫且不知是何人尋來安置在此。」
夏侯恭指著方才明鴻所處的營帳,數落著這第三條罪行,然後繼續。
「其四……」
「我白虎營分劃兩萬五千名白虎士駐守灃州,奉先帝詔命配合灃王大人協防赤鳳山脈,二十年來軍中糧草不曾斷絕,但本月卻已遲發足足二十三日,致使我白虎營中百餘人身體欠佳,難以照常進行禦敵訓練,且憑此狀態,若是與敵軍交戰,勝機難料,極有可能會被敵軍打開缺口,侵我大炎江山。」
「四則罪名,其一已受杖刑之罰,其二斬副將曹景性命,尚余營中其他將士未曾罰過,鄭將軍與灃王府明管家多番阻攔,不准末將監督行刑。」
「至於其三其四,就更未能說清施罰,現下將軍自蜀州歸返,望將軍主持大局,正我大炎軍法。」
夏侯恭一口氣說完這些,朱墨聽罷,笑意愈盛的點點頭。
「懂了。」
隨之朱墨扭頭看向鄭煜,又視線越過鄭煜,望向明鴻。
「明管家,早年白虎營入駐赤鳳山脈時,我與灃王大人同席,你我也曾有過一面之緣,可還記得?」
朱墨的風評,大炎文武兩道人盡皆知。
不過跟鄭煜不同的是,明鴻始終認為,自己是灃王眼皮底下最為受寵的大紅人,也沒少幫灃王出謀劃策,解決過許多困擾灃王的難題,即便他朱墨再如何凶名遠揚,也總不能拿他的命去為其凶名之上再添血色吧?
「白虎將軍乃我大炎最上乘的青年才俊之一,有緣相見已是明某福分,哪敢不日日記在心頭?」
明鴻以此作答,臉上的表情,算是此時整個薛家軍中最為鎮定之人。
朱墨笑著沖明鴻拱拱手。
「一晃二十年,明管家倒是風采依舊,金槍不倒啊!」
很明顯,這裡不用「寶刀未老」改用「金槍不倒」,分明就是朱墨話裡有話在諷刺明鴻。
而事實上明鴻方才在營帳里的表現也確實不佳,畢竟年齡大了,年輕時又沒少使喚襠下那玩意,如今還能再用,已是花費大價錢找各路此道名醫精心藥養的結果。
男人的自尊被當場刺痛,明鴻惱羞成怒,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朱將軍,你手下副將夏侯恭,未得本管家允許,便隨意殺害曹景這等正三品武將,這件事,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給灃王一個交代!」
見明鴻臉上不帶善意,朱墨索性也不裝了,嗤笑道:
「你一個王府管家,憑什麼在這軍營之中找我一個正二品武將討要交代?再說,我且問你,夏侯將軍所數第二條罪責,哪處不合情合理合法?一刀把他曹景劈成兩半都算清的,換作是我,本將軍勢必會讓他嘗嘗凌遲處死的滋味。」
「你!」
明鴻氣急,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朱墨不耐煩的揮手打斷。
「得,我懶得廢話。」
「現在此地薛家軍當中,可有官級高過我朱墨者?」
朱墨一直以來都是山上山下唯一一個正二品武將,倒不是說灃王麾下沒有這種級別甚至是更高級別的武將,而是自從白虎營鎮守赤鳳山脈的消息放出,二十年來就一直天下太平,唯一跟大炎西境接壤的西沙王朝,早在向沈萬軍獻出大批玄沙的那一刻起,就意味著已經被八十萬沈家軍打怕了,也打服了。
否則先帝怎麼會把沈家軍四象營一分為四,協防大炎東南西北四大邊境?
還不就是深知一點——
只要四象營還在四大邊境上,那與大炎邊境接壤的四大王朝,就永遠不可能在沒法確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再對大炎心生歹意,舉兵來侵?!
灃王也明白這一點,更清楚朱墨需要不斷在灃州和蜀州之間來回跑,所以就想著只要派出跟破軍同級的從二品武將,在各處山腳下給他當個「眼睛」、彼此制衡就行了,沒必要把真正有大本事的武將丟過去吃沙喝土當站樁。
由此便造成了當下這般局面。
朱墨這個問題,問的在場薛家軍鴉雀無聲。
緊接著,朱墨聳肩一笑,又變臉如翻書般陰厲發問、
「此地大營主將何在?」
鄭煜聞言兩腿一顫,卻免不了要硬著頭皮上前,右手攥拳抵胸,單膝跪地,行軍中大禮道:
「末將在……」
「你為主將,曹景為副將,他何以越過你的意思,召集全營喝酒吃肉?」
「另外,其餘罪責暫且不談,本將軍離開灃州前,山頂白虎營就已然斷糧多日,而你薛家軍的大營,卻是酒香飄十里,這件事你該作何解釋?」
早就配合灃王想好說詞的鄭煜急忙作答。
「稟將軍!是山中有虎妖作祟,吞食了送上山去的士卒和糧草,才導致……」
「哦?」
朱墨不給他說完的機會。
「那不如你我打個賭,我派山中白虎士全面搜山,若是尋到虎妖,此罪可免,可若是尋不到虎妖半分蹤跡,你便在我大炎十大酷刑當中挑選一樣快活上路如何?」
這話要是從旁人嘴裡說出,哪怕是夏侯恭,鄭煜都有膽子將其當成耳邊風。
但現實卻是,這話是從朱墨嘴裡說出來的,他非常清楚,朱墨說了,就一定會做,也一定會在戳破這一謊言之後,用最殘暴的方式將他折磨致死!
莫大的恐懼徹底吞噬了鄭煜的思考能力,他支支吾吾再說不出辯解之詞,朱墨見狀,笑意重現,右手緩緩摸向腰間。
「看來你這是把我白虎營當傻子玩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