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戲言成真

  張松的聲音很大,以至於他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不僅殿中的滿朝文武都聽見了,就連大殿之外那些低品級官吏也聽見了。

  正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張松的話音剛落,就見滿朝文武齊齊「變了臉色。「」

  李世民「滿臉陰狠」的盯著人群之中的劉洎。

  這件事情瞞不過人,他也沒有故意去封鎖消息。

  但他昨日對張亮的態度已經能夠說明一切了,但凡識趣點的臣子,都知道該怎麼做。

  倒是沒想到,今日這御史台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驚喜」。

  劉洎對上李世民的目光,額頭上瞬間便被冷汗覆蓋。

  心中更是一陣「慌亂」。

  明明昨日他已經千叮嚀萬囑咐,所有人不得在朝堂之上提起此事。

  他是真「不知道」張松會如此頭鐵啊。

  劉洎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的出列朝李世民拱手道:「陛下,此事,此事乃是一個誤會,臣也不知張御史從哪裡道聽途說而來的消息,竟敢在朝堂之上污衊同僚,臣治下不嚴,還請陛下降罪。」

  望著劉洎驚恐的神色不似作偽,李世民眼中的凶光稍微收斂。

  隨即看向張松,一字一句道:「張卿,御史言官聞風奏事乃是本分,但貿然誣告同僚之事絕不可取,朕今日可不與你計較,速速......」

  李世民退下兩個字還未說全,張松便朗聲道:「陛下,此事是否是臣誣告,只需一查便知,陛下如今連查都不查,便一口咬定是臣在誣陷,莫非是鐵了心要袒護那兇徒不成?」

  一句近乎質問般的話一出口,別說劉洎,就連武將之中的張亮都有些詫異。

  李世民聞言,更是一下子被氣笑了。

  「呵呵,張卿這是在質問朕嗎?」

  李世民臉上帶著笑容,語氣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情感。

  張松毫不畏懼的和李世民對視著,淡淡的回道:「君王有失,臣子指出君王的過失,乃是臣子本分。」

  李世民的臉色一瞬間平靜下來,隨即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本分,好一個本分啊。」

  張松聞言,再度拱手道:「還請陛下嚴懲兇徒。」

  話音一落,人群之中便響起了數道附和之聲:「還請陛下嚴懲兇徒。」

  附和之人大多都是一些品級較低的官員,但,數量不少。

  附和聲一起,李世民臉上頓時露出了饒有興趣之色。

  本以為昨日拿下那麼多官員,應該能讓他們心生忌憚,不曾想今日他們還敢對著自己發難。

  李世民轉頭看向一旁的常德,問道:「剛才出聲附和之人都記下來了吧?」

  常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李世民靠回龍椅上,有些戲謔的看著張松問道:「張卿希望朕怎麼嚴懲兇徒啊?」

  張松淡淡一笑道:「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臣只是御史,而非刑部的官員,臣子犯了罪,自當依律懲處。」

  「說得好!」

  李世民笑著讚嘆了一句。

  忽然臉色一冷道:「來人,將張松及其黨羽拿下!」

  話音一落,門外便衝進來一群大漢將軍,不由分說的將方才附和張松的官員盡數拿下。

  出聲附和的官員懵逼了。

  張松也懵逼了。

  「陛下,敢問臣犯了何罪?」

  張松掙脫了大漢將軍的,一直淡然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些慌亂的表情。

  李世民沒有搭話,常德便陰惻惻的說道:「經查明,台院御史張松,勾結刺客刺殺王駕。」

  此言一出,張松和一群官員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

  急忙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張亮,但,他似乎在張亮的嘴角看見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嘲弄之色。

  「拿下!」

  李世民一聲令下,十幾位官員便被大漢將軍架出了大殿。

  但滿朝文武之中,卻是沒有一人為之求情。

  就連方才一臉驚恐的劉洎,此刻看向張松的目光都變得嘲弄起來。

  沒錯,這又是一個局。

  李世民故意沒有封鎖李讓斬殺十四位的唐軍士卒的消息,便是存了將這件事情作為朝堂試金石的心思。

  君不見往日最為鬧騰,最喜歡上躥下跳的魏徵今日都一言不發?

  至於李世民和劉洎方才的表現,自然是演出來的。

  不演,怎麼會知道朝臣之中還有這麼多人和他不是一條心呢?

  甚至張亮找上張松,都是李世民授意的。

  張亮是想弄死李讓,但絕不是在這個時候。

  試問,剛剛經歷過李世民的敲打,他又怎麼敢生出報復的心思。

  更別說是收買御史這種犯忌諱的事情。

  他是武將啊,武將用文官的方式朝爭,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滿朝文武皆和李世民心有靈犀。

  唯有和李世民不是一條心的人,才會落入這個圈套。

  變故來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朝堂上便恢復了平靜。

  十幾個低品級的官吏被帶走,還不會影響到朝堂的正常運轉。

  李世民正襟危坐,淡淡的說道:「行了,諸卿,繼續!」

  ......

  ......

  朝堂上的風吹不到大理寺的監牢,但是悶熱的太陽可以。

  現在正是盛夏,一會兒下雨一會兒晴的。

  昨日的傾盆大雨為莊戶人家耕種的秋糧提供了便利。

  但今日的大太陽透過窗戶照進本就不怎麼通氣的大理寺牢房,就要了李讓的老命了。

  大雨過後的烈日暴曬,讓空氣中都有一股黏糊糊的感覺。

  大理寺的監牢空間本就狹小,再加上這種沉悶的瓮熱,瞬間讓他打消了要在大理寺監牢安度晚年的想法。

  李讓躺在床上,橫豎不舒服,乾脆躺在地上感受著大地傳來的清涼。

  李承乾來到監牢外面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像蛆一樣躺在羊絨毯子上陰暗扭曲爬行的李讓。

  「李...李讓?」

  李承乾有些不確定的叫了李讓一聲。

  聽見熟悉的聲音,李讓突然停止了扭動,抬起頭可憐兮兮的問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你嗎?」

  李讓的聲音顫抖語氣蕭索,怎一個哀婉悽厲了得。

  驗明正身,李承乾讓獄卒打開了大門。

  走進牢房之中後,淡淡的說道:「孤來給你送點東西。」

  李讓一秒正經,問道:「浴缸?」

  「不,女人!」

  李承乾話音剛落,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便怯生生的走進牢房,朝著李讓盈盈下拜:「奴婢婉瑩,見過郎君。」

  看見小女孩的一瞬間,李讓的臉色便像是吃了三斤翔似的,鐵青鐵青的。

  「這這這......」

  李承乾一本正經道:「宿國公和莒國公求到了孤的面前,孤也不好坐視不管,放心,這姑娘的來歷很清白。」

  李讓抽了抽臉皮,忽然高聲道:「來人,送客!」

  李讓叫了一聲,沒把獄卒叫來,反倒是將李世民叫來了。

  看見李世民的瞬間,李讓吃了三斤翔的臉色就變成了吃了六斤翔的樣子。

  「怎麼,不歡迎朕?」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打量著牢房之中的布置。

  李讓哭喪著臉道:「回陛下,臣不敢!」

  李世民自顧自的走到床上坐下,揶揄道:「朕讓你來蹲大獄,你倒好,跑大獄來度假來了,不錯嘛,宿國公府莒國公府的人都被你支使得團團轉,據說連獄卒都得聽你的話,要不然這大理寺卿讓你來當?」

  李讓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只能再次重複一遍:「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想?」

  李世民步步緊逼,李讓心裏面叫苦不迭。

  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一個大唐王朝的掌舵人,一個大唐王朝的接班人,會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來大牢?

  這是什麼癖好?

  見李讓沉默。

  李世民的神色忽然正經起來。

  他對著小女孩招招手道:「過來!」

  小女孩立時跑到李世民面前,俯身盈盈一禮,口稱:「奴婢見過陛下。」

  李世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指著李讓道:「接下來的時日,你就在此處照顧你家姑爺。」

  女子剛要點頭,李讓便急忙出聲拒絕:「陛下,臣覺得,嗚......」

  話說到一半,李承乾忽然捂住了李讓的嘴,在李讓耳邊輕聲道:「婉容乃是金城皇姐的貼身丫鬟之一,你想清楚了再拒絕!」

  李讓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驚呼出聲:「什麼?」

  李世民沒管李讓和李承乾的小動作,將小女孩支使到一邊,又打量了一下房間之中的裝飾,最後在一個盒子裡找到了一壺酒。

  對著壺嘴飲了一口,李世民對著李承乾使了個眼色。

  李承乾識趣的退出房門,便只剩下李世民和李讓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後,李讓率先開口:「陛下,監牢這等藏污納垢之地,恐污了陛下龍眼,陛下不如......」

  「莫說屁話!」

  「哦!」

  話說到一半被李世民打斷,李讓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半晌之後,李世民忽然說道:「三日後,朕會在太廟獻俘,順便昭告天下你與金城的婚事。

  照理說頡利為你所俘,獻祭太廟時你也應當在場。

  但你此次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絕大多數將領的不滿,即便是朕也不好開口讓你出面,所以......」

  所以什麼,李世民沒說,但李讓知道。

  他點點頭道:「陛下放心,微臣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