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張開雙臂,任由著七夜將衣服往他身上套,開始一邊翻舊帳,然而,即便是如此,那低柔的語氣里卻找不到一絲責備的意味。
「玉門關的事情,我不是跟你搬救兵了麼?怎麼能算是沒有跟你商量?再說,軍情緊急,誰還能顧及那麼多,就像現在拿下玉門關,還不是一件喜事?」
七夜不以為然的應道,很不熟練的給他整理衣裳,「放心吧,征戰沙場這麼些年,我知道自己掌控分寸,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也不會做,你不用擔心我。即便當時楚霸天真的能前來支援,但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然而,聽著七夜這麼一番話,陛下臉上卻是浮現一道凝重,低下頭看著她站在自己跟前為自己張羅,沉寂許久,才沉聲道,「還說能全身而退,你那五萬兵馬傷亡情況你自己心裡明白,好好呆在朔涼便好,朕沒讓你趕來楚中。」
聞言,七夜頓時一怔,素手有了霎那間的僵硬,沉默了一下,這才抬起頭,幽然望著他,迎上他那高深莫測的深眸,忽然無奈的嘆息道,「我自是想留在朔涼,但是你那麼久沒回來,孩子們也按捺不住。再說……」
說著,七夜終於也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一手取過一旁的腰帶,給他繫上,一邊繼續道,「這邊的情況不比之前的南疆,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索性也就過……」
而,七夜的話還沒說完,一雙素手便被陛下一雙修長微涼的大手微微握住,不禁有些苦笑了起來,這女人明明心底在乎他的,但是每次總能因為一些無關緊要之事跟他置氣,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怎麼就煉就了這麼一身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忍耐之力。
「也罷了,既然如此,就一起跟那楚帝較量一番吧。孩子們都在身邊,倒是少了一些念想。你也知道,朕也一直想回朔涼,但是西楚不比南疆,朕也走不開……一直都覺得很虧欠於你,七夜,你應該知道朕向來很在意你的態度……你的一個小情緒也能讓朕不安……」
陛下說到這裡,忽然靜靜的注視著七夜,分明能夠感覺到被他輕握的雙手似乎在微微顫抖。
「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你有什麼好感到虧欠的?我還不是也因為你……時常……時常寢食難安嗎?」
許久之後,七夜才低低的應了這麼幾句,有些異樣的把臉轉向一邊,清眸里依然染上了一層莫名的迷離與難以掩飾的柔和。
此話一落,感覺到他握著自己雙手的大手徒然收緊,深邃如寂夜裡的海洋的黑眸瀰漫淡淡的漣漪,宛如身後玉池裡泛起的淡淡氤氳,「那你還總是因為那些無關的女人跟朕生氣?」
「我生氣是因為你的態度不夠堅決,雖然你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她們仍然可以在你身邊出現。」七夜的眼神里突然閃爍出極為霸道而冷厲肅殺的寒芒,聲音也在一霎那間堅決無比,「有時候真恨不得讓你身上都貼上我東方七夜的標籤,誰敢你有非分之想,誰敢染指你,我就一劍殺了她!」
七夜這些話落下,陛下當下就一僵,深沉的眸子裡燃起了一片奇異的火花,默默的盯著她那明澈秀麗的容顏,半響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然而,七夜很快便收回了那刀鋒般凌厲的眼神,轉瞬間又低下頭去繼續給他系好腰帶。
一直都知道這女人的性子很倔強,也很強勢,但是卻不知道她今日還能對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樣的話,原本就應該是他來說的才對的吧?
「態度不堅決……七夜,朕總不能還花費那麼多的時間對每一個接近朕的女人都橫眉相向。今日能聽到你這番話,朕自然是很高興……」
陛下說著,忽然有些溫柔的望著她那微涼的星眸,嘆息般的輕聲道,「其實你也不必顧及她們,能站在朕身邊的,一直也就是只有你一個而已,不是嗎?」
七夜那星眸忽然微微一亮,淡淡的幽光宛若雨後的寒星的星光一般,清冷而純淨,「那你還能縱容那女人……直呼……你……」
她承認,她很在意這個,畢竟,像他這樣的身份,能這麼直呼他名字的人肯定是不一般的。
陛下這下才忽然莫名的一笑,看得七夜卻是有些覺得匪夷所思,「說來說去,還是因為這事情嗎?」
「哼!」
七夜冷哼了一聲,「不然你以為呢?」
「朕能以為什麼?朕早就把感情的賭注全部押在你身上,到如今,你還想要朕如何?八年了,我們一路共同承擔了多少風雨流嵐,歷盡皇權爭鬥之苦,朕至始至終可有對你有過絲毫的不信任?」
陛下目光深沉的注視著七夜,往日掩飾得很好的情愫卻在此刻忽然怎麼也藏不住,「而你呢?七夜?你不知道每一次你如此,都會讓朕倍感無奈甚至沉重。」
陛下承認,他對他的屬下的包容之心確實屬罕見,這些年,憑著他睿智遠見,還有絕對強大的控制力,雷厲風行狠絕的手腕,征服了一個又一個奇才,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臣服於他。
可是,七夜卻是不一樣的,即便他在實力上讓她佩服,但是要全部得到她卻並非那麼容易的事情,想他北璃赤堂堂大夏帝王,一生所向披靡不曾敗在誰的手中,攤上她,任何的手段統統失去了作用。
逆鱗!
陛下深深的吸了口氣,驀然笑了笑,笑容里分明有些蒼涼,但是眼神卻是平靜了下來,慢慢的鬆開七夜的雙手,也不等七夜從他剛剛的話語中回過神來,便提著步子往外面走了去,也不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