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疼的,奴婢很疼的

  柳文瑞看柳長安的眼神,像是看什麼好玩的物件兒,是貓兒,是狗兒,反正不是人。

  「去啊,就到前院去,你好好叫,叫得響,叫得歡,二爺給你厚厚的打賞~」

  他揮著扇子,輕佻地去挑柳長安的下巴,眼神慫恿。

  柳長安微微側頭,避開他的扇子,神色不驚不惱,「二少爺,奴婢就算是貓兒狗兒,也是長輩身邊的貓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奴婢卑微,夫人卻尊貴,看在她的份上,您收斂些吧。」

  「你一個賤籍的奴婢,到會拿著雞毛當令箭?」被個丫鬟拒了,柳文瑞驚愕,心裡有些惱,他眼神冷下來,「讓你學個狗叫怎麼了?」

  「你小小的婢子,得罪了我大哥,惹惱了清如,打死你都是應該的,我稍稍懲罰你,是為了你好。」

  「你別不知好歹。」

  為了她好?

  讓她一個十六歲的大姑娘,跑到前院人來人往的地方,趴在地上學狗?是為了她好?

  她真做了,就是一輩子的笑柄。

  世人面前,永生永世抬不起頭來。

  柳長安心裡狠狠一疼,看著柳文瑞的眼神冰冷徹骨。

  前世,柳文瑞就是這樣,打著為了她好的旗幟,肆意的羞辱她,她略有不願,就是不懂事,不識好歹。

  「你本來就是後認回來的,又當過倒夜香的奴婢,讓讓清如怎麼了?都是應該的嘛!」

  「娘為了認你,已經很難了,你也不想讓她更難受對吧,來來來,把我給你的衣裳穿了,哈哈哈,果然,你跟清如穿一樣的衣服,就是東施效顰,好醜啊,你們倆站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你想讓我認你做妹妹啊?可以啊,來來來,跳個舞給我看,你在姬妾院裡伺候了那麼久,應該學會了些吧?」

  前世柳文瑞說過的話,在柳長安耳邊轟鳴著。

  「二公子想讓奴婢一個好好的女孩兒趴著學狗叫?公府有這樣羞辱人的規矩嗎?」

  「奴婢進內院伺候的時候,也曾背過府規,哪條哪例都不曾寫過,恕奴婢難以從命。」

  「你好大膽子,敢頂撞我?」柳文瑞屢次被拒,頓時惱了,「區區賤婢……」

  「奴婢也是夫人院裡的二等,外出行走代表夫人的體面,二公子慎言!」柳長安打斷她。

  「你敢拿我娘壓我?」柳文瑞勃然大怒。

  柳長安看著他的模樣,平淡道:「是又怎麼?夫人壓不住你嗎?」

  一個仗著長輩喜愛,欺壓良善,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敢因為她不願意被作踐成貓狗,就跟她到宋夫人面前理論嗎?

  「你敢嗎?」

  「呃!」柳文瑞愕然失語。

  他娘總有股子不合時宜的正義和善良,要是讓她知道,自己這樣戲耍小丫頭,恐怕……

  可讓他這樣退了,太丟人了。

  「賤婢,我堂堂公府公子,能被你拿捏住?」他惱聲,不管不顧,伸手要去抓柳長安。

  柳長安早提防著他,見他動作,抬腿跑出後罩房。

  柳文瑞剛想去追,突地,桂圓帶著劉嬤嬤,轉過迴廊走向前。

  看見院裡情況,劉嬤嬤眼神一閃,揚聲道:「柳姑娘,太子爺召見,你快跟我走吧。」

  柳長安停步回眸。

  柳文瑞維持著打人的姿勢,停在門口,進退不得。

  柳長安充滿諷刺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向劉嬤嬤福身,應聲道:「是。」

  隨後,便跟上她的步伐。

  劉嬤嬤無聲向柳文瑞行了個禮,帶著柳長安離開了。

  柳文瑞狼狽地握著拳,半晌,暴聲大罵一句,「什麼玩意兒?賤婢,別讓本公子抓住你的錯處。」

  ——

  春梨院。

  柳長安緩緩俯身,下跪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低啞的嗓音響起,蕭綽垂眸輕聲。

  淡然里,有著不容忽視的優雅和威嚴。

  柳長安斂身,抬頭看過去。

  檀木大案後,一身降紫常服的蕭綽端坐太師椅里,紫玉冠束著他的髮絲,半垂煙眸流泄著精光。

  令人望而生畏。

  蕭綽修長的指頭輕叩桌面,寂靜的書房裡,發出有節奏的『叩叩』響聲,讓人的心臟都提起來了。

  好半晌……

  「殿下今日喚奴婢前來,可是想問國公爺和燕王之事?」柳長安率先開口。

  直接挑明。

  昨日,她對劉嬤嬤說了那句話,為的就是太子再來找她。

  身為賤籍奴婢,她的身份太低了,宋氏又對柳國公痴心一片,從不防備他,柳長安不敢跟她說明真相。

  她沒有證據。

  重生一回,她要補償養父養母,弟弟妹妹,她想護住宋夫人,她想報仇,她也想彌補遺憾。

  她想得太多太多了。

  但她……

  只是個奴婢。

  太子是突然出現在她既定生命里的意外,是個強大的保護傘,前世,柳清如能被他籠罩在羽翼下保護,今生,她也可以。

  「柳修和燕王勾結了?」蕭綽眉眼淡淡,起身緩步上前,走到柳長安面前,他居高臨下地問,「你知道多少?」

  「奴婢無意知曉,國公爺和燕王殿下,密謀準備暗算承恩公……」柳長安低聲。

  承國公宋賓是宋皇后和宋氏的生父,官拜威武大將軍,前世,他被污衊裡通外國,滿門抄家,宋皇后和宋氏沒了娘家,任人宰割,太子也失去重要助力。

  從而導致他被一廢。

  「國公爺和燕王狼子野心,殿下千萬小心。」

  她圓睜杏核眼兒,認真叮囑的模樣,惹得蕭綽暗笑,俯身握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著,半晌,突然問道:「傷勢怎麼樣了?」

  「怎麼看著又嚴重了?疼不疼?」

  柳長安一怔,吃痛地縮回頭。

  昨夜,她用沒有指甲的手抄了一夜的經,用力過度,傷口崩裂,疼,當然是痛入骨髓了,然而前世她受過那麼多的傷,疼痛對她來說是正常的事。

  沒有人疼的孩子,哭痛是沒用的,把淚水和委屈咽進心裡,是她的習慣。

  可如今,突然有人問她了,有人關心她『疼不疼?』

  柳長安的眼窩溫熱,眼角飛快眨掉一滴淚,她吶吶道:「疼的,殿下,奴婢好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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