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霄月笑盈盈的遞上前一個匣子。
柳長安伸手接過,垂眸去看,尚未看清上面的花紋,撲鼻就是一陣奇香。
這個味道……
「是沉香木的?」
那是寸木寸金的珍稀料子啊。
「嗯,余哥兒說,他早年無意得到這塊料子,自己也用不上,就借花獻佛,這木匣是他新自雕的,裡面有兩個筆筒,一個節節高升,一個玉苹如意,都是好光頭,贈給成錦,希望他平步青雲!」
石霄月小聲。
內里微微一嘆。
她也知道柳余想要考墨科,卻被父母阻止的事兒,心裡很為小夥伴不平,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對人家爹娘說三道四。
疏不間親。
也只能沉默了。
「等家裡事情沒那麼多了,親自去向余哥兒道謝。」柳長安自然看出了石霄月的感嘆,但也不好透露什麼,只能稍微應了句,便把她和熊楨帶進院子,親自引見她見柳艾氏和柳萊順!
石霄月隨氣和性,佛緣很重,不看重身世地位,對二人口稱:伯父、伯母~~
夫妻真是受寵受驚。
嚇的不行。
他倆還沒贖身呢,乃是國公府的奴才,而石霄月,卻是另一個國公府的小姐,聽她一口一個『伯父、伯母』~~
「不敢不敢!!」
「折壽折壽!!」
兩人齊齊推薦,抹著汗把石霄月請進裡屋,安置進大女兒的房間,又叮囑柳長安,「你好好陪著石姑娘……」
她是咱們院裡,地位最尊重的人啊。
就是章大人都不如她。
真沒想到,人家會親自過來。
「長安,她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兒上,你要領情啊。」
「爹,娘,我知道了!」柳長安淺淺笑著,給客人們告了個罪,就回屋裡陪石霄月了,兩人說說笑笑間,突然……
石霄月仿佛隨意,扔了一句話過來。
柳長安被震驚的杏眼睜的圓溜溜,驚愕不已,「霄月,你,你說什麼?你的親事訂下了?」
「跟,跟那個壽寧伯的十一公子?」
「為什麼是十一公子?不是武官人啊?」
武官人明明更好!!
「總歸,就是我爹沒犟過南翁郡主唄!」石霄月看著柳長安驚嚇的模樣,無奈的撇撇嘴,「十一公子雖然不如武官人,也沒缺胳膊少腿兒的,寧壽伯府是個表面光的,好歹也有爵位!」
「我爹不是只有我一個女兒,他也有顧忌吧!」
「我爹沒有庶子,我的三個弟弟,都是南翁郡主所出啊。」
石霄月笑著,仿佛很看得開。
可眼底深處,卻浮著抹破碎的光。
面對強勢霸道的南翁郡主和她背後的王府,齊國公放棄了大女兒!!
第二次了!
從小把她放逐到圓壇寺是第一次,她的婚事是第二次。
爹爹真是,哈哈哈,永遠都有苦衷啊。
「可是,可是……」柳長安咬唇,急急握著石霄月的手,不知道要怎麼幫忙才好。
上回霄月提起婚事後,她私下打聽那兩個人選。
武官人……雖然樣樣都好,小小武將,霄月嫁他太降身份,但好歹是個有前程,肯拼博的。
柳長安偷偷去看過他,長身玉立,英武非凡。
相貌極好。
嫁了他,哪怕沒有喜愛,看著那張臉,也能多吃碗飯,但是李十一公子就,就差遠了。
個頭不高,相貌平平,本事一般,又愛沾花惹草,她打探到,十一公子房裡有四個開臉的丫鬟。
只等娶完妻,就要抬做妾室了。
石霄月嫁過去後,不止要用嫁妝養壽守伯府,養十一公子,還要養小妾、養丫鬟、養庶子女!
「不能嫁他啊?怎麼能攪黃掉呢?霄月,你,你和那個十一公子已經訂婚了?下聘了嗎?六禮過了嗎?」
柳長安急急問道。
石霄月默默抬起臉兒,完全少女提起婚事的羞澀,反而有種心如死灰般的認命,她道:「沒有呢!」
「長安姐姐,明年是選秀年,我家是國公府第,我也要參加的,雖然我長這個樣子……」
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胎記,「有它在,我定然是選不上的,但也要等皇家發話才行。」
「我爹不會為我上摺子請免選。」
「我也要去選秀里走一遭……」
在眾目睽睽之下,受諸多秀女們的冷眼嘲笑,像個笑話般『選秀』。
因為她生而喪母,因為她面有胎記,沒有替齊國公府聯姻的價值,所以,就這樣輕蔑、羞辱她!!
連爹爹施捨來的父愛,都那麼輕薄,風一吹就散了。
但……
她有什麼辦法啊?
她如果不去感恩戴德,珍惜看重,那,她連『輕薄的父愛』都得不到。
在府里,沒父親那一點點的『在意』,南翁郡主會怎麼處置她?
石霄月根本不敢深想。
她只能讓自己『快快樂樂』接受十一公子!!儘量看好的地方!!
南翁郡主想讓她添補壽寧伯府,肯定會給她足夠豐厚的嫁妝!!
爹爹心裡對她有愧,許諾了十里紅妝,五兩白銀!
嫁妝——是女子唯一能擁有的私產。
「長安姐姐,不用替我擔心,我會很有錢的!」石霄月深深吸氣,擠出個甜甜的笑容,視線遞向守在門口的熊楨,她喃喃道:「大熊也會保護我的!」
「壽寧伯府的人,不敢欺負我。」
「我有大熊呢!」
「我不怕嫁人!」
她圓溜溜的眼睛瞪起來,像是給自己打氣般。
柳長安見狀,也不知該勸她什麼。
她自己都是『妾身不明』,『自身難保』呢,哪怕那麼真摯的想霄月,也是有心無力。
要是能認回來就好了。
要是擁有權勢就好了。
那樣,她就能幫霄月脫離這些……
柳長安恍惚間,想到了石霄月說的,明年就要選秀了。
萬歲爺年紀大了,近幾年,已經很少選妃進宮,反到是太子殿下已經及冠,明年應該會選出太子妃的,她,她如果拿回身份,也是國公府的嫡女,有資格參加~~
太子妃~~
後宅女眷,也沒有資格插手旁人府里的兒女婚事吧。
柳長安重重嘆息,攬著石霄月的肩膀。
相顧無言。
院裡,賓客暢飲,談笑風聲,字字句句的恭賀笑言,越發襯的屋內空氣寂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