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涼亭里,柳余不知是嗆著了,或是怎樣?他端著茶杯,咳的聲嘶力竭,臉色由蒼白轉向脹紫。
手背上青筋暴出。
「余哥兒,余哥兒!」季奶娘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拍他的背。
「怎麼樣?沒事吧?」柳長安和石霄月也關切地看過來,她們拿出手帕,探身遞上前。
柳余接過,狼狽地捂著唇,大咳不止。
難受的眼角都是濕潤的。
轎子裡,宋氏心臟都跟著提起來了,緊張握著轎簾,想去關心卻不敢輕舉妄動。
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柳余大聲咳了足了半刻鐘的功夫,終於有點緩過來了,嘴唇顫抖著喘氣,他無力地揮手,「我,我沒事,老毛病了,你們不用擔心!」
那聲音沙啞至極。
面色帶著虛弱。
柳長安和石霄月面面相覷。
片刻,「……什麼老毛病?以前不記得你有咳疾啊?」
難道是以前跳河自盡的次數太多,孽力回饋,傷著肺了?
最近跟季奶娘聊天,沒聽柳余又自盡了啊?
「唉,也不知道是著了涼,還是旁的,余哥兒這一月半月的,總是無緣無故的咳嗽。」季奶娘輕扶著柳余的後背,替她順氣。
石霄月瞪圓眼睛,「無緣無故?是春咳嗎?看大夫了嗎?」
「余哥兒沒有春咳的毛病啊!」季奶娘搖頭,表情也很擔憂,「大夫倒是看了,具體說了一堆,我也沒聽懂,總之是身子哪塊虛了,給開了藥,天天喝著呢,可也不見好,反倒越來越嚴重的。」
「夜半三更,睡得好好的都咳醒了!」
「我就琢磨著,是不是給哥兒換個大夫?但是,但是……」
季奶娘噎聲,愁眉苦臉的。
柳余用帖子掩著唇,半靠在她身上喘氣,聽到這話,驀然虛弱諷聲,「奶娘,咳咳咳,我,我也沒什麼大事,咳嗽而已,咳咳咳,忍忍就好了,何苦去,去招她的話柄,讓她長篇大論,咳咳咳,白招一頓罰。」
「那你總咳嗽也不是個事兒啊!」季奶娘嘆聲。
柳長安擰了擰眉,看著柳余蒼白的臉兒,她心裡莫名有些不安,忍不住問道:「奶娘,給余哥兒請大夫的人,是貴府主母嗎?」
柳余染上咳疾,久治不好……
大夫是曲秋丹請的?
「可不是嘛,我們老爺最近有生意要忙,去了南邊,說是得三、五個月才能回來呢,府里大小事務,都是太太管著哩!」季奶娘聞言應聲。
哦!
對了,柳修被太子殿下支派出去賑災了,柳余徹底落進曲秋彤手裡,那,那,這段日子,柳文柏沒在找過她的麻煩,甚至沒有敲打過他?
劉草燈跟她通信兒,柳文柏依然每隔三天,就去見一回曲秋彤?
所以……
千般防護,不如斬草除根!
前世殺女,如今害兄,柳家人一脈相承,是有這樣禽獸血脈的。
柳長安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兒,偏偏全是猜測,沒有證據,就不敢直接提醒什麼,先不說人家信不信,單言,柳余還在曲秋彤手下生活著,身邊可信的又只季奶娘一個,他們一主一仆……
一個賽一個的『天真』,一個賽一個的『純樸』。
告訴他們,他們未必應付得,反而打草驚蛇,越發危險。
至於告訴宋氏……
她那處境,那情況,知曉了……除了更擔心,還能有別的辦法嘛?
還是得太子爺啊。
回去得尋他商量商量了,不止是柳余,還有一廢的事兒!
柳長安抿唇,暗自做了決定,想著後背有太子這根擎天白玉柱撐著,不由放下心來,勉強微笑,開始暗示季奶娘『注意飲食……』
「奶娘,我跟你說啊……」
——
柳長安想方設法暗示柳余等人時。
京城皇宮,養心殿裡。
英武帝拘摟腰身坐在巨大的龍椅里,半睜的混濁老眼裡,流露出複雜又警惕的光芒。
他看階下長身玉立,氣定神閒的長子。
心情百感焦急。
「太子,邊關要務,事關重大,系與國本,你參柱國將軍通敵賣國,誣陷主將之事,可屬實?」
英武帝沉聲。
年近六旬,執掌天下的老皇帝,氣勢驚人,極是威嚴。
蕭綽垂眸,八風不動,「父皇,兒臣收集的證據,已然隨本呈上,是非真假,父皇應有定奪。」
「邊關乃是軍務,未有朕的允許,太子,你不該插手!」英武帝龍袍震飛,驀然拍了下龍椅。
『呯』聲悶響下。
大殿裡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伺候在周圍的太監和宮女們悄無聲息地垂頭,屏呼禁氣。
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蕭綽渾然不覺,反倒清冷一笑,「父皇,兒臣乃東宮,國之副貳,邊關乃是國本,兒臣關心理所當然。」
「也是替父皇分憂。」
「你……」英武帝擰眉,噎得臉色一黑,狠喘了口氣,片刻又道:「邊關主將是宋賓,他是皇后之父,你是外祖,你理應避嫌。」
「此事,你不必管了,朕會處置。」
蕭綽聞言,眉眼微動,沒有領旨,煙眸淡淡,凝視英武帝。
英武帝驀然垂眸,神色有幾分狼狽和……
羞惱。
柱國將軍許昌,明面是英武帝的心腹,實則一年前,他就把旁系侄女送進了燕王府做側妃。
算上淺淺的站了個隊。
此番,許昌在太子外祖承恩公跟邊關胡人爭鬥時,小小用策,做了個即不影響戰局,偏又把承恩公坑進『謀逆』之罪的局。
其中深意。
由不得英武帝忽略,但,就像每個偏心眼,卻又不願意承認的父親一樣,他不認平時乖巧懂事的小兒子,會陷害哥哥,只是覺得許昌不好,肯定是他自作主張。
「太子,你不要多心,朕不會冤枉哪個,也不會偏心誰!」
英武帝略顯心虛地刻意補了一句。
蕭綽揚眉,薄唇掛著半諷半嘲笑,在英武帝惱羞的眉眼裡,微微欠身,「兒臣遵命。」
「兒臣也相信,父皇定然會秉公處理的。」
「咳咳咳,那是自然!」英武帝輕咳一聲,摸了摸鬍子,像不願意面對兒子的目光,他刻意避開蕭綽的視線,轉移話題般地問,「說起來,太子,明年就要選秀,你年紀也差不多了,理應成親了!」
「朕和你母后商量,今番選秀,就訂下你的親事,你可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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