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我濃
徐晚清坐的區域,是投資商的位置。
上次《貴妃傳》慶功會,徐晚清是以宣傳公司的身份去的,她也是業內人士。
他們兩個的關係,冤家路窄談不上,彼此之間總歸是不太痛快的。
徐晚清喜歡裴行舟,裴行舟對她顯然沒什麼意思,她對寧語遲暗裡針鋒相對也正常。
此刻,她坐在一群知名影視公司的高層中間,愉快同身邊人交談,場面十分和諧。
寧語遲看了兩眼,就沒多看了,她對徐晚清沒什麼特殊的感覺,尤其沒了裴行舟的關係,兩人更是陌路。
又過了十幾分鐘,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寧語遲握著話筒走上台,說:「還沒有入座的媒體朋友,以及前來的合作夥伴,我們的發布會馬上開始,請大家及時就座,謝謝配合。」
聲音一出,台下的徐晚清立即看向台上,嘴角笑容微微凝滯。
那些原本忙著交談的媒體人,還有各位寒暄的高層們,很快回到自己的座位,會場秩序很好。
台下三台攝像機,媒體帶的攝影師們也架起了自己的設備,準備第一時間拍攝最合適的照片,用來編寫新聞。
發布會開始,康塵影業的老總上來講話,王總總結了康塵去年的成績,然後說了未來兩年的戰略性方向與目標。
後方大屏幕上放著未來要開發的片單,之後是對每個項目的介紹,市場等分析。
發布會全程並不算長,結束後,康塵影業為表客套,特意舉辦了一個酒會,請大家入席就餐。
話雖如此,其實也是方便交流,為項目招商。
寧語遲也在受邀之列,結束後,王總特意過來跟她握手,感謝她能答應,願意給他這個面子什麼的。
這話說得客氣了,她一個小小主持人,在資本面前隨時可替換的角色,哪裡配得上王總這句謝。
她誠惶誠恐,又跟王總寒暄了一陣,共同去了酒會。
因為是商務酒會,奢華氣息並不重,大家聚在一起,更多還是在交談各自公司的項目,還有業內新風向。
哪家公司做的新劇,取得了什麼成績;誰籌備了幾年的劇,大製作,撲得底兒掉,等等。
酒會是自助餐形式,寧語遲確實餓了,取了些沙拉墊肚子,又去熟食區,取了一些雞胸肉。
白肉更適合控制體重的人。
偶爾有人過來跟她搭訕,有影視公司高層,也有一些GG商投資商那種大老闆。
藉口毫無新意,各個聲稱喜歡她主持的節目,剛才看她在台上主持得很好,老套的搭訕藉口,都被她委婉拒絕了。
她一個人在這邊吃雞胸肉,就聽見不遠處的人堆,在討論一個熟悉的名字。
「裴行舟今天沒來?」
「沒見到,多半是忙吧,不過他公司的人倒是來了。」
「不知道銘顯這次要投哪部劇,說起來,這裴家出了這麼一位,還真了不起。」
「誰不羨慕人家的眼光?
投了一部劇,爆了;投的電影,票房也賣座;人家一邊投資,一邊提供景點拍戲,連旗下產業宣傳都有了,這回看他投什麼劇,不管花多少錢,也得把它拿下!」
沒想到到這兒了,還能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怎麼走哪裡都是他。
但是不可否認,裴行舟在這方面確實有卓越的眼光和頭腦,若非如此,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把企業管理得井井有條。
寧語遲又聽了一些,不外乎是對裴行舟的敬佩和讚嘆,聽到最後,她的面前竟浮現了裴行舟的身影。
另一邊,徐晚清笑著跟什麼人寒暄了幾句,就到後面那些女眷中打招呼去了。
她這趟也是跟其他同事一起來的,有帶了女眷的,這會兒沒讓跟著,都聚在後面三兩成群,彼此交談。
徐晚清一過去,立即有人迎上來,熱情地拉住她的手,說:「你可算過來了,剛一直在說呢,你說你,一回國就工作,這也就算了,眼看都要訂婚的人了,還不好好歇著。」
徐晚清微笑道:「只是訂婚而已,工作還是不能耽擱。」
其中一個女人說:「徐小姐學歷高,人漂亮,工作又這麼努力,簡直樣樣優秀,如今又嫁給了程先生,命也太好了。」
另一個說:「這話不對,那也是徐小姐本身優秀,才嫁給的程先生,正讓你說反了。」
這些話徐晚清聽了,只是抿唇笑,並未多做回答。
又有一個女人說:「去年,徐叔叔說要物色女婿,我還一直以為你和裴家那位談著。
說真的,你跟他多合適啊,青梅竹馬,又是世交,誰看了不說般配。」
徐晚清聞言,笑容微微收了下,端著酒杯的手送到唇邊,眼睛不自覺掃向作前方的窈窕女人,還有那張美艷無雙的臉龐。
想到先前停車場裡,裴行舟無情的拒絕,她的心裡微微刺痛,面上卻未顯。
她放下酒杯,說:「別亂開玩笑了,我跟行舟哥只是好朋友,在我心裡,他一直都是哥哥。
而且那時,行舟哥有女朋友的。」
「女朋友?
怎麼沒聽說?」
徐晚清說:「還真是巧,就是今晚的主持人呢。」
第一個開口的女人瞥了一眼,頓時有些不屑:「原來是她啊,我老公見過,是跟過裴總,聽說為了討資源,賣身上位吧我看。」
「要真是女朋友,怎麼可能一直沒聽說過?
我看就是玩玩而已。」
「我記得裴總一直單著,估計玩完就甩了吧。」
「要我說,晚清你就是太在意那些,說句冒犯的,還是你跟裴總更配,像那種主持人,算什麼東西,裴總肯定瞧都瞧不上。
你錯過了,真是太可惜了。」
徐晚清抿唇淡笑,未應什麼,下巴微微揚,嘴角攀上一抹愉悅。
她上月由家中商量著要訂婚,婚事是徐父主要決定的,她自知聯姻身不由己,只需對方家世足夠,人不是那種草包富二代,長得不算丑,就行了。
訂婚對象之前來往過,大家都是影視行業的,將來一起在公司打拼,也算是共同事業。
程先生的公司之前出過國民度很高的劇,後來跟不上電視劇潮流,一直堅持做原來的家庭劇,近幾年努力追隨市場流行趨勢,市場反饋一直低迷,成績不佳,好在公司財大氣粗,損失也在可承擔範圍內。
年初碰上徐晚清,她說了一些自己的見解,卻剛好地指點了程先生公司的現狀,之後幾次交流,她的學識和見地,都令程先生欣賞。
他對她頗為欣賞,她也不反感,兩人家世相當,一來二去,雙方父母有意,就開始商量婚事。
其實徐晚清心底是不願意的,父母送她出國讀書,增長見識,她自然看不上能力跟她相差不多的人,說白了,她更欽佩那些能力遠高於她的人。
就像,裴行舟那樣。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後悔的,裴行舟明確說了不喜歡她,她也不會糾纏什麼。
但是,她也會不甘心。
這些女人這般恭維她到底是何意,她都明白,不外乎在巴結她,或者藉此巴結程先生。
她們的話正中她下懷,她也樂得給她們一個機會,來宣洩自己心底,最隱秘的那些,不可見光的想法。
其中一個女人看出徐晚清心事,她走上前去,主動道:「瞧她那副清高樣,看著就討厭。
我去教訓她。」
徐晚清說:「這不好吧。」
那女人說:「徐小姐大可放心,看著就是。」
她回頭,跟一旁的姐妹示意,兩人勾唇一笑,一起向寧語遲身旁走去。
寧語遲一個人靠在那邊,手中盤子端了些水果沙拉。
她邊上是冷餐區,見兩個女人走過來,一個拿了兩個盤子,分給身後一個。
兩個女人一邊夾東西,一邊閒談。
「哎,這女人啊,還是得有些自知之明,以為有幾分姿色,就能迷惑得了所有男人了,其實人家根本瞧不上,一個玩物罷了。」
「也是,以為屁股上插了兩根毛,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照鏡子一看,其實跟雞沒什麼兩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指桑罵槐,話裡有話。
聲音不算小,寧語遲聽見了,她本來沒在意,有些有錢人腦子眼睛都被錢塞住,看人眼神比錢髒,罵人也尖酸刻薄,她聽多了。
當然,並不代表所有有錢人都這樣,往往是那些從前階層低,終於拼了命,或是通過其他不光彩手段,爬上一個階層的人,才會對處於低階層的人產生鄙夷。
寧語遲是覺得這樣的人挺可笑的,鄙夷低階層的人,跟鄙夷從前的自己有什麼分別呢?
說到底還是自卑,接受不了過去罷了。
但是這兩個女人,是越說越起勁,眼睛還不住往這邊瞟,生怕她不知道,她們其實在罵她似的。
起先還覺得自己多疑了,她稍微換了個位置,兩個人又自然走到她這邊,繼續陰陽怪氣,她就知道不是她多想了。
先前無意瞥見她們跟徐晚清聚在一起,雖然她很不願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但是這種情況,她不揣測都不行了。
寧語遲提步,走到她們身邊,拿起夾子夾了些苦苣。
「兩位姐妹,聽你們說了這麼久,我都好奇了,在罵誰啊?」
她笑眯眯的,眼角向上翹著,帶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同為女性,近距離看到這樣一張臉,兩個女人心中不由得有些嫉妒。
「說了你也不認識。」
說話的女人原本罵得歡暢,見她走過來,不知怎麼,底氣都不足了。
寧語遲拿起沙拉醬的瓶子,沒有擠到自己盤子裡,反而擠到了面前女人手中的盤子上。
她一邊擠,一邊笑吟吟地看著她們兩個,說:「別光顧著夾水果,沙拉也多吃點,搭配著吃,嘴裡也能幹淨些。」
寧語遲手上沒客氣,一直捏著軟瓶身,擠出來的白色沙拉很快溢到女人拇指上,將指甲蓋住。
她指上一涼,低頭一看,「啊」地叫了一聲。
她氣血上涌,盤子一翻,扔到了寧語遲身上。
盤中被沙拉覆蓋的水果,砸在寧語遲裸露的胸口、手臂,沙拉蹭到了她的禮服,髒了一塊又一塊。
盤子碎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吸引了眾多目光。
寧語遲原本沒怎麼動怒,就是嫌這兩個人嘴巴碎,過來讓她們閉嘴而已。
然而此刻,她卻真的有些生氣了。
這種公眾場合,她不能太過火,否則會對她的形象有影響,被有心人傳出去放在網上,是萬萬不行的。
她看著這兩個女人,剛準備開口,不想忽然響起一道女聲:「發生什麼事了?」
徐晚清走過來,見狀看了一圈,說:「語遲?
碰翻了碟子嗎?
怎麼這麼不小心。」
寧語遲說:「不小心的人可不是我,是你的好姐妹吧。」
徐晚清啊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嗎?
那她們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語遲你也別往心裡去。」
她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寧語遲,說:「快擦擦吧,幸好不難洗,回頭你送到乾洗店去,也能洗乾淨的。」
看過來的人不少,寧語遲顧忌自己的公眾形象,這些人里保不齊就有哪個人將來給她什麼機會,要是毀了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印象,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她露出一個得體笑容,說:「沒關係,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沒接她的紙巾,轉過身,徐晚清遞紙巾的手伸在半空。
她也不尷尬,微微笑了一下,把紙巾收在包里,心中有一口氣緩緩釋放了出去。
寧語遲保持優雅,她一手掩著胸口,天鵝頸修長,低頭向前走。
單側在大腿根開叉的禮裙,隨著走路的動作,可以看到一雙白腿在眼前晃來晃去。
心裏面卻沉沉的,悶悶的,堵了一口氣,無處散發。
不是沒法還擊,而是只能壓抑著,不能還擊。
她能感覺到身上有無數道視線在注視自己,她只能裝作不知情,繼續向前走。
走了沒兩步,突然撞到了一個人,寧語遲連抬頭的心情都沒有,說了聲「抱歉」,繞過他就要向前。
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驀地被剛才的人握住。
她抬頭,男人穿了深灰色西裝,寶藍色溫莎結系得工整,束住修長的頸。
向上看,那是一張一絲不苟的禁慾臉龐,眉目細緻,清冷矜貴。
此時,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對上那雙強撐著堅強的眼,他的眉頭不禁擰起。
視線向下,掃見她胸前的蹭到的白色乳狀物,還有她肩膀皮膚上的東西,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怎麼回事?」
原本沒什麼的一件事,因為裴行舟的到來,立即變得有什麼了。
周圍跟裴行舟說得上話的,此時趕緊湊過來打招呼,一口一個裴總叫得熱絡,裴行舟都沒理。
徐晚清也看到了,她趕緊走過來,生怕寧語遲會把方才的情況說出去。
她笑了一下,說:「行舟哥,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裴行舟眼睛沒離寧語遲,又問了一次:「發生什麼事了?」
原本還沒覺得有什麼,聽他一問,她心裡像是有什麼線崩塌,再也繃不住。
她甩掉裴行舟的手,扯了扯嘴角,說:「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人都說我配不上你,被你玩夠甩了呢!」
話畢,提起裙擺向前走,頭也不肯回。
裴行舟一把將人攬進懷裡,她不肯,他怎麼都不放。
「你走開,聽到沒有!」
他按住她的肩頭,從懷中掏出手帕,微微俯身,耐心擦掉她身上的沙拉醬,慣冷的嗓音添了些柔意:「別動,不然越擦越髒。」
寧語遲自知掙扎不脫,不動了。
見到這一幕,其他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有些吃驚。
徐晚清拎包的手收緊,卻還是強裝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微笑著。
裴行舟大致擦掉她身上蹭的東西,然後直起腰身,清寒眼眸四下掃了一圈,話是對寧語遲說的,卻是足夠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
「誰說我甩的你,一直是你在甩我,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