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你濃
寧語遲起先不知道老賈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一上微博,她立即就知道了。
微博漲得粉倒在其次,Again的粉絲們紛紛跑到她微博來感謝照顧,她還納悶是怎麼回事呢,看了好半天的微博,才在一條at中發現,原來是節目播出後,到演播廳參與錄製的粉絲髮了文字repo。
而有一個土豪粉絲票買得位置比較好,就是導演旁邊,聽見了寧語遲跟導演的討論。
她本來是當八卦在評論中隨便說的,但有些內心好感寧語遲的Again粉們看到了,立即轉發了出來。
評論中的repo是這樣說的:【還有一個八卦不知道該不該說,節目中那個火鍋的地方應該是被剪過了,原本好像是讓嘉賓吃火鍋的,但是哥哥們不吃辣嘛,寧語遲就跑下來跟導演溝通,這個環節是後改的。
說這個沒別的意思,本來就好感她,見過真人還有這件事之後,想爬牆漂亮姐姐了哈哈哈(哥哥別打我)】
repo是發在超話里的,其他去了現場的粉絲看到這條,有的來評論回復,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主持人才會去找導演溝通。
那她救場還挺厲害的,她後來說的那些話,我還真以為是主持人弄錯了。
】
【她真人是真的漂亮!感覺不輸明星了,當主持好可惜,姐姐出道吧!】
這個事在其他熱搜的光芒下,並沒有被大幅度轉開,只是小範圍出圈。
但是因為這件事,她一舉收穫不少死忠粉。
她大致瀏覽了未關注人私信,除了那些表示對她的看好的路人觀眾,她還看到了不少綜藝官博的私信?
她挨個點開,有的是熱門網播綜藝的嘉賓邀約,有的是請她去歌唱節目做特約評委,總之是大小節目都有。
還有一些是沒怎麼聽說過的小導演,還有什麼節目組的負責人,全都發來了合作意向。
F台在這方面還算公平,合同兩年兩年簽,只限制合同期間不能私自跳槽,去其他競爭對手那裡長期工作。
如果是網綜嘉賓之類的,是不在合同之內的。
畢竟到其他節目上吸來的粉絲,也有可能發展為自家節目的觀眾。
寧語遲越看越驚訝,即便是兩年前她正當紅,也沒紅到一個節目播出,一堆人拋來橄欖枝的地步。
她自己暈暈乎乎搞不清狀況,但是從前紅過,也被封殺過,所以此刻她的心態還算穩,知道這些虛名都是浮的,今日會因為盛名而來,明日散得也快。
她關了手機,照常生活。
第二天到廣電去,從進到大樓開始,路過的人紛紛跟她打招呼。
有叫語遲的,有叫「寧老師」的,還有人喊她語遲姐,不管從前熟與不熟,全都笑臉相加,看起來同事之間其樂融融。
今日辦公室氣氛很好,早會開得每個人臉上充滿喜悅,收視跟工資掛鉤,整個節目組都不會少。
領導表揚了製作組的辛苦付出,後期趕工,宣傳組宣傳,還有四位主持人,每個人都得到了誇獎。
第一仗打響,領導鼓勵大家好好奮鬥,將收視繼續保持下去。
當然這就是個美好寓意,誰都知道這是很難的。
3.76%的好收視很大原因是得益於Again的高人氣,下次破3,很難說會是何年何月了。
散會後,台里新招的實習生分到他們節目組學東西。
其中一個小姑娘抱著文件夾過來,看模樣還是個在校學生。
她把文件夾放到寧語遲辦公桌上,說:「語遲姐,楊姐讓我給你的。」
寧語遲在忙別的,問了一嘴:「是什麼?」
「是一些發到台里的邀約。」
實習生說完就走了,像小蜜蜂一樣,繼續到處端茶倒水,干一些雜活跑腿。
寧語遲翻開文件夾,裡面都是一些其他節目的介紹,還有聯繫方式之類的。
跟昨天的微博私信內容差不多,有的節目她昨晚私信還見過。
估計是怕私信聯繫不上,於是又找到了電視台這邊。
同一個節目四個主持人,其他三個主持人看到了,石勻倒是還好,另外兩個人不由得有些酸。
「唉,紅了可真好,咱們就沒這個命了,一個舞台上站著,觀眾眼睛不往咱們身上看,只能怪自己不爭氣。」
是那個喜歡陰陽怪氣的gay。
寧語遲沒回得太狠,今後要共事的日子還長,不好跟同事鬧得太僵。
她說:「還是頭一次有人羨慕我命好,要不你去找新台長封殺你兩年試試看?
等兩年後再回來,說不定就該我羨慕你了。」
這句話說得軟硬兼有,一則表示自己慘了兩年才有今天,所得一切都是應該;二就是表示單純的鬥嘴了,你羨慕我,你也嘗嘗被封殺的滋味。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那頭頓時沒聲了。
寧語遲沒多計較。
她從兩年的低谷一直走到今天這一步,方曼姿比誰都高興,她嚷著要寧語遲請客,後者並未拒絕。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她在樓下時,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竟然是裴行舟的電話。
她略作思考,按了一下關機鍵,任手機響著,沒接。
她刷卡上電梯,從電梯出來,手機又響了一次。
據她了解,裴行舟不是一個,會糾纏別人不放手的人,也很少給人第二次機會。
他一通電話打了兩次,很可能是有什麼事吧。
她幽幽嘆了口氣,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接通電話,同時在包中翻找鑰匙。
「裴行舟?」
電話接通之後,很奇怪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餵?」
她試探性喚了兩聲,走廊里的聲控燈一直沒熄,她一手開門,一手握著手機。
可是耳邊除了門鎖響動的聲音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難道是信號不好?
寧語遲把手機拿下來,信號明明滿格。
她微微蹙眉,問:「裴行舟,是出什麼事了嗎?」
她邁進家門,將門關上,仔細辨認聽筒那邊的聲音。
然後,她聽到了,淺淺的呼吸聲。
「裴行舟,如果你不說話,我就掛電話了。」
他還是沒有說。
寧語遲心頭浮現怪異感覺,她掛斷電話,搖搖頭,總覺得自己想多了。
她洗澡,洗簌,跟往常一樣塗身體乳,護膚,隨後關燈,上床休息。
今後的每天都會比今天更好,她帶著希望沉沉睡去。
寧語遲睡眠一向不錯,總是一夜無夢,安睡到天亮。
今夜不知怎麼,總是睡不踏實。
許是裴行舟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攪了她的睡意,睜開眼睛時,天還沒亮。
她摸出手機一看,發覺現在是凌晨三點零五分。
放下手機,她翻過身,閉上眼睛想重新入睡,可是怎麼都睡不著。
心裡總橫著什麼事。
這種懸而未決的滋味並不好受,心裡頭像被巨石堵著,沒辦法推開。
她睜開眼睛看了會兒微博,除了粉絲和評論之外,熱搜上也是風平浪靜,不像有事發生。
她皺了皺眉頭,打開床頭燈,嫩白的足穿上拖鞋,打開客廳的燈,去廚房倒水喝。
海城天亮得早,這會兒太陽已經有了冒頭之意,外面是灰藍相間的白。
她平時作息規律,還從沒見過凌晨三四點的世界是何等風景。
寧語遲心念一動,端著水杯走到陽台上,推開了窗子。
東方晨光熹微,泛起微微的魚肚白,天空主體還是一望無際的靛藍,只在最接近東方的地方,有了霞光過度,像火在燒。
她租的小區並不算很貴的小區,當然在海城這地界也不便宜,這裡都是老住戶了,蒙蒙晨光可見對面樓體有歷經風月的痕跡。
小區內有不少綠樹,早起的鳥兒在樹間飛躍,發出嘰喳叫聲。
樓下的運動器械孤零零陳列著,過不了兩個小時就有老人出來晨練。
垃圾桶靜靜立著,小區內停的車安詳候著,周遭一切靜謐得,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還活著。
不知是世界拋棄了她,還是她拋棄了全世界。
寂寞感深入脊髓,那種沒有歸處的漂泊感席捲了她,她像一隻漂浮在池塘里的浮萍,不知會漂到何時何處,虛虛浮在水面上也沒有根。
這個世上沒有一處屬於她,她也不屬於任何一處,幼年時稱之為家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只是她暫時寄居的房子;現在的住處也是租來的,早晚要搬走。
她又能棲身到哪裡呢?
孤獨蒙上她的心頭,她關上窗子,剛要轉身,腦海中猛地一閃,像是看到了什麼。
她不敢確信,索性打開窗戶又看了一遍。
寬敞的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
寧語遲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一看,那輛車前的擋風玻璃下,放了一個幼稚的小豬擺件,正是幾年前她跟他抓娃娃時,她親自抓上來的。
裴行舟?
他怎麼會在她樓下?
寧語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像一隻不斷充氣的氣球,在這一刻,她體內的壓力變得很大,很大。
她跑回臥室,到枕下去摸手機,試探著給裴行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她說不出什麼感覺,問他:「你在哪?」
他緩了一下,回:「我在你樓下。」
寧語遲皺眉:「裴行舟,你是不是瘋了?」
「嗯。」
他應的這一聲要比平時更沉,「對,我瘋了。」
他這樣答,反讓她無話可說。
裴行舟說:「你知不知道,我被你折磨得快要發瘋。」
「……」
寧語遲站在臥室里,握緊手機,問:「你在我樓下做什麼?」
「想見你。」
她在心中念了句瘋子,說:「你現在立刻回去睡覺,聽到沒有?」
「那你呢?」
「我要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
「好,早安。」
「……」
寧語遲掛斷電話,關了房間的燈,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卻怎麼都睡不著。
腦海里總想著陽台上看到的那一幕,他黑沉沉的車,車內粉色的小豬玩偶,他一定是靠在椅子上,靜靜抽菸。
在她在樓上睡覺的時候,他是不是在樓下等了一夜。
寧語遲不是狠不下心,但她最怕的就是虧欠別人,他在樓下,她總是良心不安。
她輾轉五分鐘,終於被良心打敗。
她從柜子里掏出呢子大衣,隨便套在睡裙外面,腳下穿了雙毛茸茸的拖鞋,帶著鑰匙下樓。
他的車就停在正對她單元門的地方。
五月的風還很清涼,不過並不冷,吹動她拖鞋上柔軟的絨毛。
她的腳趾踩在拖鞋裡,根根分明,秀白可愛。
周圍儘是灰白,寧語遲一手攏著衣襟,另只手拿著手機,向賓利車走去。
沒等她走到近前,裴行舟就已經從車上下來了。
他穿西服,領帶已經被他扯得微松,腰身挺拔站在她面前,視線一直粘在她身上。
寧語遲的視線只跟他碰撞了一下,隨後很快移開目光。
還沒走到近前,她就聞到了一股很大的酒氣,熏得她皺起了眉頭。
她抬手,輕輕掩住鼻息,看他:「你喝酒了?」
裴行舟緩緩點了點頭,身子輕晃,倚在車門上,頭微微後仰,露出凸起的喉結。
他輕輕闔目,很快睜開眼睛,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說:「你終於肯見我了。」
她不答,打量裴行舟的臉色,即使喝了酒,光從外表上看,也瞧不出什麼端倪,好像他還是平日裡冷靜自持的執行總裁。
但是她看得出來,喝醉酒的他不像往常凌厲冷淡,會比平時要平易近人一些。
她問:「你喝了多少?」
裴行舟輕輕搖頭,說:「記不清了。」
他喝這麼醉,她都不敢想他是怎麼過來的,酒駕?
他不要命了嗎?
她不好把他扔在這裡,讓他回去,雖說現在凌晨車少,萬一出危險怎麼辦。
寧語遲簡直拿他毫無辦法,她頭痛扶額,卻有另一隻手忽然牽住她的,把她的手從額間拿開,放到自己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裴行舟凝視著她,說:「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她抽回手:「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真的很危險。」
「只要能見你。」
「你簡直無藥可救。」
裴行舟定定瞧了她半天,沉著嗓子回答:「有。」
寧語遲不理他,去掏手機,說:「等著,我找個代駕送你回去。」
裴行舟身子輕輕晃了下,險些栽倒。
她哪還顧得上什麼代駕,連忙扶住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比她重那麼多,全身力量放在她身上,她快支撐不住了。
她說:「你起來,裴行舟,醒醒。」
「遲遲……」他忽地抱緊她,把她摟在懷裡,「為什麼不跟我走。」
「……」她身子僵住,沒有回應。
「他哪裡比我好,你喜歡他什麼?」
「……」
寧語遲伸手去推他肩膀,說:「裴行舟,你喝醉了。」
「嗯。」
「裴行舟……裴行舟?」
她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再應,寧語遲勉強側頭看他一眼,發現他枕在她肩膀上睡著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睡就睡?
寧語遲繼續喚他,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麼大個人靠在她身上,她徹底沒有辦法了。
內心稍作權衡,她從他口袋裡掏出車鑰匙,給車上了鎖,隨後拖著這麼大個人,一點一點把他帶上樓。
她打開房門,把他扶進房間裡。
雖說不是沒有臥室給他睡,她想了想,還是把他扔在了沙發上。
她氣還沒消呢,他又找麻煩給她,讓她大半夜把他弄到樓上,累得她手臂都快斷了,還指望有床睡嗎?
他斜躺著,一條腿垂在地上,寧語遲幫他把鞋子脫掉,又把他的外套脫掉,免得睡出褶皺。
然後俯身,解開他的領帶,又解了兩顆扣子,怕他睡得不舒服。
視線觸及他光潔的胸膛,轉念一想,他就算睡得不舒服,又關她什麼事?
寧語遲又把扣子給他扣上了。
她找出一條毯子,蓋在裴行舟身上,然後蹲在一旁,凝視裴行舟這張輪廓分明的臉。
他眉骨高,到鼻樑處有一個挺直的弧度下來,再到嘴巴,也是有稜有角。
歲月待他很好,跟大多數三十一歲的男人不同,別人到他這個年紀有明顯的年齡感,而他只增添了沉穩,像酒窖里的上等紅酒,越陳越有味道。
算起來,有一點他倒是說對了,他們相識這麼久,他確實沒有變化什麼,變化的人,一直只有她。
前塵往事不可追,寧語遲站起身,提步要走。
沙發上的人驀地睜眼,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被定在原地,怎麼也邁不出下一步。
裴行舟用力把她扯進懷裡,他攬住她,從後面環住她的腰。
他的下巴擔在她頸窩處,姿態親密,呼吸帶著一股酒氣。
「你喝醉了,好好睡覺,放開我。」
「遲遲。」
「聽見我說話沒有。」
「對不起。」
「……」
她僵住,一動不動。
裴行舟的聲音在耳畔沉沉響起:「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