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幕離, 發唐梳;點花鈿,耀珠翠;系長裙,圍披帛。
夜火重重, 華燈已亮。
戚映竹踟躕許久後仍決定盛裝。她初初走在時雨身邊, 盼他為她驚艷。他目光輕輕錯開, 戚映竹以為他並沒有發現時,眼角餘光看到他唇角微翹, 似在偷笑。
戚映竹臉皮薄, 暗想自己是否太刻意時,聽到時雨笑嘻嘻地說話:「我像個侍衛,跟在女郎身邊。」
戚映竹回答:「你昔日不是不願做我侍衛麼?」
時雨側過臉看她, 他將她打量片刻, 道:「我當然不願。我不是你的衛士, 我是你的……」
戚映竹心口疾跳,面容緋紅。
他慢悠悠地說:「朋友。」
戚映竹抬目, 略微嗔他一眼, 心中有點兒惱。時雨帶著笑看她,也不知是故意還是試探。戚映竹疑心他試探, 但是……時雨有這種能力麼?
戚映竹不知如何開口,她側過身走到一旁攤販前,裝模作樣地低頭挑選面具。時雨倚著竹竿靠在一旁, 托腮端詳她。他的目光又無謂, 又專注, 戚映竹猜不出他的心思。
時雨:「你喜歡?我買給你。」
他要掏腰包, 戚映竹側身一躲, 搖頭道:「我買給你。」
她語氣帶點兒悵然:「我如今自己會賺錢了。」
她轉身將手中的青銅獠牙面具往他身上一扣。她抵不上他個子, 面具便只扣到了青年的下半張臉。戚映竹噗嗤一聲, 促狹地笑起來。時雨有點兒怔地看她,而戚映竹借這個機會,有些貪婪地仔細看他如今的面孔——
她心裡眷戀時雨。
她總想多看時雨一會兒。
她看到他,就想靠近他。
……可她總是尋不到那個機會。
時雨俯身貼來,戚映竹向後退一步,他抓住她的手。他聲音低沉,與少年的清亮不同,但她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理所當然的撒嬌:「你給我戴。」
戚映竹便紅著臉,仰頭為他戴好面具。她手指擦過他的臉,碰過他帶著溫度的肌膚。隔著一張青銅面具,二人氣息挨得很近。燈火照在他眼中,流離之光,重重欲燃。
像吞噬,卻不急不緩;
像邀請,卻似是而非。
戚映竹目光躲閃,抓著她手腕的時雨上前一步,又向後退了一步。
二人都沉默下去。
良久,時雨悶聲:「我想給你買東西。」
戚映竹側過臉,想著方才那片刻的曖.昧。戚映竹低聲:「這般已經很好了。來日方長。」
時雨跟上她的腳步。
他慢騰騰地負手跟在她身後,放肆地盯著她的纖纖細腰,又目光上移,看著她墜在腰後的烏髮、時而露出的細白脖頸。時雨忽而抬手,一道指氣無聲散出,將暗中窺探的一個江湖人打發掉。
那人倒並非為他而來,只是多看了戚映竹兩息。但時雨怕任何江湖人來打擾他們,怕今夜的「客人」未免太多。他想讓戚映竹繼續過安穩的日子,便要為她擋開身旁的所有可能的危險。
時雨不動聲色的,在戚映竹身後多次出手。
他武功今非昔比,他也學會很多東西。
時雨忽然追上兩步,將一盒胭脂塞到戚映竹懷裡。戚映竹吃驚地停下腳步看她,時雨說:「我看旁邊那個女郎買的。」
戚映竹抓著被他塞來的胭脂,半晌道:「你在討好我麼?」
時雨揚一下眉,笑道:「我一晚上都在討好你啊,你看不出來麼?」
戚映竹搖頭,蹙起眉,心裡有點兒悶。她走了一會兒,低聲:「你學會了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前,我催你去你都不去……時雨,這些年,你是否、是否……」
時雨迷茫了。
他再是學得情場高手的模樣,他也應付不來所有的千變萬化。他修煉得再像千年老妖,在戚映竹面前,一次次被打回原形,他終究是那個看不出這人間情愛糾葛的無知少年。
戚映竹咬唇,鼓起勇氣抬頭,目有哀意:「你是否有紅顏知己呢?」
時雨一愣,然後他側過臉,嘴角揚起一個狡黠又得意的偷笑。這個表情戚映竹太熟了,戚映竹嗔:「時雨!」
時雨道:「你猜?」
戚映竹:「……」
——她所熟悉的時雨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負手越過她,往前走兩步。戚映竹在原地愣了半天,咬唇去追他。
好一會兒,時雨聽到戚映竹喘著氣的喚聲:「時雨,你等等我呀。」
時雨洋洋得意地走了一會兒,聽到聲音才回頭看她。這一看之下,他頓時愕然。原來他步子太大太快,他洋洋得意之間晃悠悠走著,如飄在雲間,竟將戚映竹忘了。
回頭一看之下,戚映竹嬌喘微微、提著裙裾努力追他……兩人之間硬生生被拉開了四丈有餘。
時雨身子緊繃。
他目光倏然間一凝,因看到一道黑影往戚映竹身後擦去。女郎渾然不覺,時雨手中勁力已出,暗勁打向那個人。那人從戚映竹腰間擦了一下,戚映竹發覺自己似乎被摸了一下腰,她迷惘間,那人飛撲到一旁,膝蓋一軟,噗通跪下。
時雨強烈的殺氣,瞬間而至。
連戚映竹都感覺到了。
她驚道:「時雨!」
時雨倏地一下出現在戚映竹身邊,扶住她的肩,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一番。戚映竹看著時雨瞬間暗下去的眼神,和眼中的殺氣。他扭頭就看向那人,跨步之時被戚映竹急促地握住手腕。
時雨頓一下。
那人會些三腳貓的功夫,時雨的指風再次殺向他時,他靠著人多而躲過,趔趔趄趄地就跑開。時雨踏步便追,身形如魅。戚映竹在原地愣了兩息,才去擠人群、追時雨:「讓一讓,麻煩讓一下……」
戚映竹氣喘吁吁地追到了一道暗巷中,一眼看到時雨一腳將那人踹翻。時雨的戾氣,讓那人摔在牆頭,砰然間吐血。戚映竹駭然,看到下一刻,時雨掐住了那人的咽喉,把人提了起來。
戚映竹:「不要殺人!」
時雨手中動作停一下。
被他差點掐斷咽喉的人這才尋到機會哭訴:「大俠饒命,大俠饒了我!我就是偷個錢袋子……是我罪該萬死,不該偷這個女郎的錢!大俠放過我吧,我把身上的全部錢財都交給你。」
時雨愣住。
時雨語氣古怪:「你只是偷個錢袋子?」
被他掐著喉嚨的人眼淚鼻涕、鮮血一同流,這人瑟瑟發抖:「我有罪,我不學好,我不該偷雞摸狗……」
戚映竹喘口氣,走了過來。時雨背對著她,後背微僵。戚映竹記得他方才那陰森的模樣,何其嚇人。她踟躕一下,伸手輕輕地扯住時雨的衣帶,勾了一下。
僵直著後背的青年,這才緩緩放開了掐著偷兒的手。那人趕緊捂住自己的咽喉咳嗽喘氣,又趕緊把自己還沒捂熱的錢袋扔到時雨懷裡。時雨盯著他:「還有呢?」
這人低頭不敢看,將自己懷裡的所有偷到的錢袋子丟給時雨,這才趕緊扭頭往巷外跑去。跌跌撞撞間,那人因慌亂,而很快從巷子裡離開了。
戚映竹柔聲:「時雨,你是不是以為那人要殺我?」
時雨抱著一懷抱的錢袋子,他僵硬的後背慢慢鬆弛下來。他低頭看她一眼,語氣古怪:「我不是……我是以為……沒什麼。」
他紅著臉側過了臉。
戚映竹從他懷裡找自己的錢袋子,心有餘悸地往懷裡藏好。看他臉紅,她奇怪地追問:「你以為什麼?」
時雨被她望不住,紅著臉別過頭,快速低聲支吾一句:「我以為他猥.褻你。」
——他看到那人的手從戚映竹腰上擦過,便以為那人在摸戚映竹的腰。
那一瞬間,他火氣騰一下燒起,連自己都控制不了。
自重逢,他都沒有好好摸過的腰,憑什麼!
戚映竹:「……」
她本低頭數錢,聽他這一句嘀咕,她驀地抬頭看他。時雨別過臉摟著胸不看她,戚映竹的臉便也跟著紅了。她低下頭,目光閃爍,沒話找話:「那、那你……拿到的其他錢袋子,我們交給官府麼?」
時雨登時吃驚,捨得回頭看她了:「我拿到的東西,為什麼要給別人!」
戚映竹:「……」
她吃驚道:「時雨,這不是你的錢啊。交給官府,官府才能把錢還給丟錢的百姓啊。尋常百姓賺錢不容易,我們何必貪小便宜?」
時雨:「……」
他悶悶不樂:「好吧。」
他戀戀不捨地低頭看自己懷裡的一堆錢袋子,他拔腿就走,又不甘地回頭瞪戚映竹一眼。戚映竹被他瞪得想笑,又覺他可愛。她跟上他的腳步,被自己掩藏了許久的促狹勁兒犯上,讓她忍不住逗時雨道:
「你要不將錢袋子都給我,我改日幫你去官府還?我看你這般捨不得的樣子,怕你貪財。」
在她預料中,時雨必然反駁。
但是時雨腳步驀地停下,戚映竹一頭撞上他堅實的後背,向後跌了兩步。戚映竹捂住被撞痛的臉,正奇怪時雨怎會這麼報復自己時,她聽到了奇怪的、曖.昧的聲音。
她抬頭看去,見一對年輕男女纏綿著一路勾到巷子裡。只是將將躲到燈火找不到的地方,那郎君便迫不及待地將女郎壓在牆上上下其手,二人情難自禁地親吻、撫摸,戚映竹聽到的聲音便來自於此。
那二人何其急迫,戚映竹抬頭看的時候,那女郎的腿已經勾到了郎君腰間,心口雪白如月光照夜,山河起伏。
戚映竹心口砰砰,面紅耳赤,被這狀況打得措手不及。
時雨扭頭看她。
他一句話不說,眼睛探尋戚映竹。戚映竹大腦空白,完全呆住。她的教養讓她一時間做不出合適的反應,她呆滯地看著陌生男女親昵,只一張臉紅成了煮蝦。
那郎君掐住女郎的腮親昵,嘖嘖做聲間,他還抽空,惡狠狠地白了免費觀看的兩人一眼:「看什麼看?免費春宮圖也是能看的?」
戚映竹:「……!」
她連聲結巴:「對、對、對不起……」
她抓住時雨的手,悶頭向巷外跑去。一路出了巷子,她臉上的滾燙溫度仍沒有下去,心臟仍砰砰直跳。她燙手一般地鬆開時雨的手,捂著自己的手腕,飄飄然地行走,已經失去了基礎的萬事判斷能力。
時雨竟然十分安靜,一直默默跟在後,沒有打擾她。
那一幕的強烈衝擊,讓戚映竹接下來的一路都忘不掉。不管她做什麼,她腦中總是想到那郎君將女郎抵在牆頭的靡淫之象。她捂著自己的心口,疑心自己的心疾要被嚇出。
她這般撐不住事兒,這逛街,自然無法好好逛下去了。
一直沉默的時雨在後突然說了一句:「快要下雨了。」
戚映竹正求之不得:「我累了,我們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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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一路心神不寧,被時雨送回她的院落後,藥娘子竟然已經睡了。院中開始噼里啪啦地下雨,戚映竹坐在床頭,她低著頭兀自心慌。
時雨在屋子門口站了一會兒。
他看著戚映竹的魂不守舍半天,緩緩道:「……你好好休息,我回了。」
戚映竹低低應了一聲,餘光看到時雨又站了一會兒,才推開門走出去。於是,這一整個空屋子,留給了戚映竹一人。她呆呆地在原地坐了很久,聽著四面八方的雨聲嘩嘩。
她腦中想著那巷中二人,面容緋紅之時,要克制的,是另一種畫面占滿她的大腦——
那一整個春日的沉迷。
那一整個夏日的迷亂。
戚映竹恍惚了很久,才心神不寧地去梳洗。她上了床後閉上眼,又咬唇暗惱,悵然地想時雨到底走了。她翻來覆去,一會兒是少年時雨親她的樣子,一會兒是巷子裡那個女郎勾著郎君的眼神……
戚映竹煩惱地攏發坐起來,捂住臉嘆氣。
她身體不好,腦中不靜,知道自己恐怕今夜要失眠了。戚映竹披衣起身,想既然睡不著,就去學一學辨認藥材吧。戚映竹走到門前,拉開門,猛一下呆住——
一身漆黑、發間滴水、唇目俊朗的青年立在門口。
他似正要推門而入,卻被她驟然的從里開門,而弄得與她一同愣住。
時雨和戚映竹面面相覷。
雨水從檐下滴滴答答匯流成溪,天地間夜霧迷離,屋中微弱的燈火照在門口二人身上,輕渺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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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結巴道:「你、你還沒睡?」
戚映竹站在門口,目光錯開:「你不是走了麼……莫非要半夜闖我閨房?」
時雨一滯。
他是走了,但是半路怎麼也想不通,於是去而復返——他是打算按照最穩妥安全的方法追戚映竹,但是他看一看,多看一看,總行吧?
他卻沒料到這麼晚了,戚映竹竟然還不睡。
時雨乾乾地憋出一句:「你身體還是這麼不好啊。」
雨絲飄來,女郎風致楚楚,細弱伶仃。她抬目望他,長睫掩眸,紅唇在他面前一張一合,非常堅持地問他:「你來做什麼?」
時雨心裡慌亂,半晌憋出一個答案:「我餓了,來找點兒吃的。」
戚映竹:「……」
她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一眼,那一眼中,說不出是好笑多些,還是失望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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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拿了幾盤糕點打發時雨,她坐在床榻邊,點亮燭火,看時雨落座。
時雨迎著她的目光,坐在食案前,他硬著頭皮,竟真的開始吃了。
戚映竹坐在床榻邊,有點兒出神地低頭看他。時雨心中承著太多壓力,他知道戚映竹在看他,他只好低頭悶吃。他心中亦是鬱悶,他吃得何其撐,吃完了不去打兩套拳、不動一動,他是睡不著的。
時雨沒話找話:「你為什麼這麼晚都不睡?你老師不是大夫麼,你不抓兩副藥吃麼?」
戚映竹沉默許久。
時雨以為她不會理會自己的時候,聽到她輕聲開口:「我是因心裡有事兒,睡不著。時雨,你不介意麼?」
時雨:「介意什麼?」
戚映竹輕聲:「我們在巷子裡看到的那個啊。」
時雨沉默一會兒,他低著頭吃東西,聲音也輕了:「那個啊……你很困擾麼?」
戚映竹擰著眉,自言自語一般:「你不困擾麼?大庭廣眾,豈能那般孟浪?若是真情動如此,躲在屋子裡想如何做,不好麼?何必、何必……就那麼忍不住麼?」
時雨笑了。
他道:「刺激啊。」
戚映竹怔一下。
她去看時雨,隔著簾幔,她眼中的青年仍在進食,頭始終沒有抬起過。戚映竹看得出神,心神飄飄乎,想到了她的許多知識,其實來源於時雨。
他教給她許多東西,教給她何謂欲,教給她如何享受。她自己都不懂的自己的身體,時雨全都教她……
戚映竹一直盯著時雨,她那種灼灼的目光,讓時雨實在吃不下去了。殺手對於旁人的注意何其敏感,何況殺手對那人還另有心思。時雨抬了頭,隔著簾幕,他目光直直地盯過來。
他認真地問:「你要麼?」
戚映竹:「……什麼?」
時雨重複:「現在,立刻,馬上。你想要麼?」
戚映竹別過眼,慌亂道:「不、不要。」
時雨沉默一會兒,他拍拍手,站了起來。戚映竹以為他吃完了要走,她舒口氣,站起來要送他。下一刻,她眼前一花,屋中紗帳輕輕飛揚,玄服勁衣的時雨出現在了戚映竹面前。
戚映竹向後跌一步,膝蓋磕到床榻,她要摔下去時,被時雨抱住了。
她心裡一慌,他抱住她,就帶著她凌空拔身而起。
戚映竹不安之下,眼前光影一轉,下一刻,她聽到了清亮無比的淅瀝雨聲,寒風斜雨簌簌在後。戚映竹發現時雨沒有帶她走多遠,他不過帶著她出了那扇門而已。
戚映竹打個哆嗦,道:「時雨,我冷,我想回去了。」
青年沒回答,他眼神幽幽,在她腰上輕輕推一把。戚映竹自是一推就倒,她後背靠在了竹屋牆上,時雨俯下身按住她下巴,低頭便親了下來。
戚映竹心頭如被鼓撞,被人提了腰,口齒潺潺,帶著糕點的甜膩味兒。
她「唔」一聲,舔舐間,酸軟麻痹當頭襲來,那血與骨之間的戰慄感,也由唇齒相纏間傳來。
這般熱情,讓人羞窘。戚映竹推他:「我不是說不要了麼?」
時雨理所當然:「你嘴上說不,眼睛說要。」
他抵著她,與她纏綿,與她輕語:「就是這種刺激啊。
「隔壁睡著你的老師,外面下著雨,屋裡躲著人。又怕人知道,又不怕被人知道。你冷得全身發抖,但你又被激得全身滾燙……你到底是冷還是熱呢?央央?」
戚映竹漲紅臉,鼻息口腔皆由他控。他揉著她的下巴,俯身親了又親。時雨抬頭來看她,他眸子幽黑,眼神渴望。他張著口喘氣,氣息在她臉頰、脖頸間縈繞。
那般目光,像是眷戀,像是不舍,還像是洶湧的潮水將她淹沒前,仍想給她一個機會。
時雨聲音沙啞:「你懂了麼?」
戚映竹低頭,蜷縮手心,指甲入肉。
她怕得無比,又喜歡得無比。她被他抵著抱著,像是舊夢入懷,像是春夜生花。暗夜中的男女額頭抵額,難以克制地親吻又吮吸。他分明在和她說話,但是她一張口,他又纏了上來。
——克制、克制、克制!
又有什麼用!
與她重逢,他見她第一眼,就想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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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勉強控住自己,他懷裡摟著軟綿綿的女郎,她臉貼著他脖頸,喘息凌亂,髮絲拂面。
時雨問:「你還想知道什麼?」
戚映竹眼眸含水,唇紅齒白。她想自己已經踏入陷阱了,她恍恍惚惚的,也許已經發了高燒。她不能分辨,她只聽到雨聲潺潺,青年的呼吸也在她耳邊潺潺。
她的舊夢與現實重疊,少年時雨和青年時雨的面容也重疊。她模模糊糊、迷迷離離,她含糊地被他抵著,像在說夢話一般:
「我遇見過付小玉。她成親了,她說那種事一點也不享受。我說不是的……我覺得很美好。」
身無五彩翼,春夜夢無邊。
黑夜漫雨,雨絲如銀。時雨貼著她,聽懂了她自己都不懂的混亂的話語。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喘了一聲。青年的長髮與她相纏,他身上帶著水汽,睫毛落在她臉上。他從雨中泅水而來,只是為了把她一同拉入雨夜。
他摟緊她腰,道:「央央,我讓你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