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清晨, 戚映竹將沾著咳出血的帕子藏在枕下後,洗漱一番。她沒有胃口,便只喝了一小碗藥粥, 就倚著窗翻書看了。

  今日時雨格外安靜, 沒有一收拾完碗筷便來纏她。於是戚映竹翻著書的時候,借書擋眼,偷偷尋找院中少年的行蹤。

  她見到時雨從成姆媽以前住過的廂房鑽了出來, 懷裡抱著針線。戚映竹一怔, 她放下書, 上半身抵在窗緣,看到時雨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

  他低頭, 手中飛線飛針, 飛快地補他自己右手袖口的一個破洞。那裡線頭拉雜,補了又補,粗線在風中輕揚。少年手指靈活無比――

  畢竟時雨是用雙匕首作武器的。

  戚映竹端詳他,想到他這身黑色的武袍, 她從第一次見他時他就這幅裝束。到現在, 他還是這樣……

  戚映竹聽到時雨嘀嘀咕咕地念:「我討厭長個子,衣服全短了。」

  戚映竹愕然,霎時被他可愛到。

  她想到時雨偷偷摸摸地告訴自己他有多少錢時,不禁莞爾,又有些心疼他:這個守財奴。

  必是小時候過得很艱辛, 才養成這副一分錢都捨不得丟的性情。可他這般小氣,若非戚映竹心思太細,她也察覺不出。只因時雨在她身上花錢, 從來沒委屈過。

  戚映竹想了想,向院中少年招手:「時雨。」

  時雨仰臉回頭, 迷茫看她一眼。他手中針線快速地打結收尾,下一刻,他人出現在了窗外,乖巧十分:「怎麼了?你今天不用寫字了,只跟我玩麼?」

  他流光溢彩的眼神期盼地望著窗內少女,戚映竹小小瞪他一眼,伸指戳他額頭:「你呀,我教你讀書你也不好好學,整日只顧著玩兒。你這個小白丁,小心被有文化的人哄騙了,你都不知道。」

  時雨狡黠道:「不會啊。你不是讀那麼多書麼,你對我很好,你不會看著我被騙的。」

  戚映竹怔忡一下,略微傷懷:「時雨,我對你的好,不及你對我的十分之一。」

  時雨偏臉,不解看她。他眼神明顯,大約是奇怪好端端的,她怎麼又開始了……

  時雨的眼中情緒太露骨,戚映竹一下子赧然,也暗惱自己怎麼又開始悲春傷秋了。不是早就想好了,最後時光,要開心一些麼?

  戚映竹便隔著窗子,對時雨微微一笑:「時雨,總跟我住在山上,你是不是寂寞了?正好家裡缺了點兒東西,沒有姆媽採辦,我們一起下山買點吧。」

  時雨眼中光瞬時流動,那霎時的光,亮澄奪目,比日光更加璀璨。他向後退了一步,略有些感動地看著她:「你要白天與我一起出門?你不怕別人看到我們在一起了?央央,你進步了。」

  戚映竹一時給他的感動弄得尷尬,想她平時是多內斂,時雨才會覺得她出個門都不願意。

  戚映竹不覺反思自己對時雨是否太苛刻,太拘著他那隨意的性子。女郎沒有想明白的時候,時雨已經手撐在窗口,一翻身跳了起來。他快樂地晃進戚映竹的閨房中,挑選他喜歡的衣服、髮簪、手釧、胭脂。

  時雨全推到戚映竹面前:「今天穿這些好不好?」

  戚映竹低頭掃一眼,他挑選的衣裳顏色有些艷,簪子又很老氣,與她清雅的氣質不太符合……但是戚映竹還是微笑著滿足了他,抱著衣裳進屋裡去了。

  ――時雨越來越像個正常的人,越來越會表達他的喜好,有他自己的傾向,還有了他的審美。這是好事,戚映竹願意助長他的成長。

  ―

  也許因為戚映竹穿了時雨喜歡的衣裳與他一起下山,時雨的心情格外好。他快樂地走在前邊,又時不時轉過身回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女郎看。

  戚映竹看到他年少的面孔雖然還是慣常的沒什麼表情,但他嘴角翹著,倒著走路時,眼睛裡的光一直沒落下去……

  戚映竹羞澀地低下了頭,硬著頭皮接受他那種直白的如同扒了她衣服一樣的目光。

  但是時雨很快皺眉頭。

  因他發現,不只他盯著戚映竹看,街上很多男人都在偷看戚映竹。上午的街市上,人流並不多,可即使這樣,大半的男人,在戚映竹走過時,都會看。

  他們看一眼後,怕被發現,收回目光。但是很快,他們忍不住偷看第二眼。等到戚映竹走了過去,他們又肆無忌憚地盯著女郎的背影,目不轉睛。

  時雨心裡開始不舒服。

  像是屬於他的東西,平白被別人搶了一樣。

  他小氣吧啦,從來不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東西。可是這裡這麼多人……他又不能統統殺掉。

  戚映竹問他:「怎麼了?你臉色不好。」

  時雨讓她停下步,道:「你等我一會兒。」

  他一溜煙地跑開,戚映竹只好迷惘地站在原地等他。一會兒,時雨抱著一青色幕離從成衣鋪中走了出來,遞給戚映竹。

  他不說話,盯著她的臉。戚映竹眨眼,接過幕離後掃視一眼四周的目光,不禁笑了。

  戚映竹柔聲:「時雨,這沒什麼的。」

  時雨哼一聲,不滿地撇過臉。

  戚映竹並未戴上幕離,她仰頭看一下時雨方才進去的成衣鋪牌匾,再看一眼身旁少年的長手長腳。戚映竹思考一下,心中一動:「時雨,你等我一會兒。」

  這一次,輪到戚映竹進了成衣鋪。店鋪的老闆娘早就盯著他二人看了半天,見到這位顏色姣好的女郎進來。

  戚映竹低著頭,未語先面紅:「請問,有適合習武人穿的郎君的衣裳麼?」

  老闆娘:「我們這裡什麼都有哇,你讓你情郎進來試一試不就好了?」

  戚映竹結巴起來:「不、不、不是情郎……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我……他不在。他大約這麼高……」

  她忍著羞赧,手抬高比劃一下。想了想,戚映竹墊起腳尖,再次比高一個度:「應該這麼高……他最近長個子了,以前的衣裳小了。」

  她腳尖不穩,向前跌一步,被噗嗤笑起來的老闆娘扶住。老闆娘忍不住摟著這清瘦女郎的肩膀,道:「這世道可真奇怪,情郎明明在,還要偷偷自己買衣服。難道是為了驚喜麼?現在的小孩子,比我們會玩呀。」

  這話,老闆娘是轉頭對她那個拿著尺子裁衣的老闆說的。

  戚映竹被打趣得分外無措,可她強撐著,又伸出手來比劃:「他腰這麼寬……」

  老闆娘故意逗她:「你確定麼?這個要量一量才知道的。你要那種江湖人穿的衣服的話,得是勁衣吧?這種衣服貼著身材,大了小了,小店可是不退不換的。小本買賣,請見諒。」

  戚映竹鎮定道:「我確定的。」

  ――她對時雨的腰,了解得分外清楚。

  只是話里這般說,戚映竹雪白的面容已經如同煮沸紅蝦一般。

  老闆在旁邊插話:「咳咳,別逗人家小女郎了。女郎,我們這裡還有軟靴,也是習武人穿的那樣,你要麼?」戚映竹點頭,聲如細蚊:「要。」

  時雨等得很無聊,忍不住想踏進成衣鋪找戚映竹時,戚映竹吃力地抱著一個包袱出來了。她面如紅霞,讓時雨忍不住看她。

  戚映竹別過臉:「走吧。」

  時雨順手接過她的包袱,想翻看,被戚映竹製止。時雨抬頭,不滿問:「你挑選衣服怎麼不讓我看呢?難道不是我喜歡什麼,你才穿什麼嗎?」

  戚映竹不想再站在成衣鋪外面與他拉拉扯扯,被那戲謔鬼老闆娘又看到。她抓著時雨的袖子,落荒而逃:「以後再說。」

  接下來,戚映竹又意思性地買些米麵。她自己實則吃不了多少,不過現在家中多一個時雨……時雨的飯量挺大不說,日常還有許多零嘴兒加餐。

  戚映竹都一一想到了。

  時雨不會想太多,他全然聽戚映竹的指揮,並且一直很開心能和她一起出門。雖然她走不了幾步就要歇一歇,雖然後來回山的時候,因為背拿的東西太多,時雨沒辦法和戚映竹牽手,但是……

  時雨眯眼笑:「今天很好玩啊,我們以後也多出門玩吧。」

  然這一天的歡喜,到這一步仍未結束。黃昏時,二人回到山上,晚膳前,時雨進屋,見到戚映竹拿著針線,竟然坐在燈下做針線活。

  她手裡拿的黑色的衣袍,看著嶄新……是時雨沒有見過的。

  時雨問:「你為什麼要買這麼黑的衣服啊?我不喜歡這個顏色啊。」

  戚映竹低著頭在衣裳上簡單地縫紉,她做不了太複雜的活計,簡單幾個字還是沒問題的。戚映竹輕聲問:「你不喜歡黑色,為什麼自己總穿黑衣呢?」

  時雨:「……因為我不想被人看到。」

  戚映竹:「你年紀小小,生計艱辛,錢夠花的話,其實沒必要總是接那些……危險的任務。我也想看到時雨能站在陽光下,穿更多顏色的衣服。」

  她抬頭,春水一樣的目光落在他筆直挺拔的身量上。

  她想像道:

  「青色的衣裳,如同勁竹一般昂然,生機勃勃;

  「紅色的衣裳,趁著你的膚色,必然明亮如火;

  「白色的衣裳,又讓你像書本上那種行俠仗義的江湖正道少俠一般,翩翩風采;

  「杏黃的……

  「緗色的……

  「時雨,我想看到很多不同的你。」

  時雨聽得專注,他露齒而笑:「那我以後穿。」

  戚映竹含笑點頭,向他招手,時雨過去,就見戚映竹將她縫過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劃一下,道:「時雨,試試吧。」

  時雨無所謂的:「好。」

  他坦然無比,欲在她面前脫乾淨,戚映竹忙扭頭,臉冒熱氣:「你去屏風後面換。」

  時雨:「……」

  他只好抱著衣服去換,過了一會兒,O@聲後,氣宇軒昂的少年從屏風後走出來。時雨拽腰間那長出一段的皮革,奇怪道:「我穿著大小正好哎。」

  戚映竹看得怔忡。

  他驀地抬頭看來。戚映竹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你過來,這個是蹀躞帶,不是你那種系法。」

  那手腳修長、肩寬腰窄的少年,就立在了戚映竹面前。戚映竹緩緩地下了榻,慢吞吞地走一步,張手環住他腰,幫他系腰帶。

  時雨身子僵一下。

  他抬頭看她發頂一眼。

  女郎的手在他腰間遊走,她看不到後面,臉貼著他的胸膛,手指在他腰後撥弄。二人近距離相貼,呼吸淺轉沉。

  戚映竹要退開時,手腕被他飛快抓住,將她拽了回來。

  她埋臉他懷中,忍不住吃吃笑。她翻開時雨的衣領,呼吸拂過他的喉結。時雨喉結微動,他摟著她腰仰頸,想要她含住咬一咬、親一親……戚映竹卻讓他低頭:「時雨,你看。」

  時雨心不在焉地低頭,他已心猿意馬,還要被戚映竹領著去看他的領口。少女的聲音春雨一樣淋淋澆來:「你看,這裡繡了你的名字。日寸時,天上雨。時雨,這是你的衣服。」

  時雨一時愣住。

  他像聽不懂她的話一樣,緩緩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她。

  昏黃燈燭火光照著牆,牆上映著相靠的男女身形。那燈火,勾勒出戚映竹纖柔的身形。她低著頭立在時雨面前,手指拂過他脖頸,落在他衣領上告訴他:

  「我也想給你親自做衣,但我身體不好,撐不起那般活。我女紅也不好,恐怕做出衣裳,你也穿不了。我只好去成衣鋪買,再在衣領上繡上你的名字。時雨,別和別人穿錯衣服呀。」

  她腮幫微鼓,掙扎一下後,又去翻他的袖子,讓他看:「這裡繡了竹葉。雖然繡的不好,但是我縫在裡面,沒有人會看到,你自己知道便好。天上雨,雨下竹,這衣服是送給你的。你聽懂了麼?」

  ――天上雨,雨下竹。

  時雨盯著她看。

  戚映竹見他半晌不吭氣,她抬頭向他看來,她撞上時雨的目光。

  時雨看著她的眼神,一動不動,是那種心動又慌亂的眼神。他撞上她的凝視後,想要掩飾自己的心慌,便微低頭,偏過臉。

  他突然的心動又心慌,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頭彆扭又沉悶,怪異無比地說道:「我、我……聽懂了。」

  他總是聽不懂她在文縐縐地說什麼、暗示什麼,但是這一次,時雨低下頭躲閃目光時,他是真的聽懂了。

  他耳根都紅了。

  分明之前那般大膽,但好像這一刻,他才知道什麼叫「情竇初開」。

  時雨慌亂地低著頭,戚映竹被他的羞澀弄得怪異,忍不住也跟著臉紅心跳。他表現得這麼彆扭,古古怪怪,誰又比他好呢?

  戚映竹尷尬地掩飾自己的情不自禁:「知、知道就好,我、我餓了,你去做晚膳吧。」

  時雨仍低著頭,在躲她目光:「……嗯。」

  戚映竹要走,時雨又伸手來拽她衣袖,他忍不住從後抱住她腰身,在她耳邊小聲:「你對我真好。從來沒有人送過我衣服,沒有人給我房子住,沒有人這麼長時間地陪著我。

  」央央,你對我真好。

  「央央,我是不是特別喜歡你啊?」

  戚映竹不敢亂回答,她心跳得厲害,被他摟得半個身子發軟。她慌張回答:「沒有,你只是一般喜歡我而已,並沒有很深。」

  時雨:「哦。」

  ―

  時雨接下來幾日,看到她,便總有些不好意思。他目光躲閃,突如其來的羞澀,只因戚映竹送了他漂亮的衣服而已。

  他珍惜地捨不得穿,又歡喜地日日穿,日日洗。他經常低頭看著自己的領口傻笑,抬起頭來,戚映竹不忙的時候,他便撲過來抱著她說許多甜蜜的話。

  ……他到這時,才真正情開,讓戚映竹措手不及,小心應對。

  這日晚上,戚映竹睡不著的時候,時雨翻進她被窩抱住她。戚映竹小聲:「不要。」

  時雨:「我知道的。三天才能一次……因為央央撐不住。還沒到三天呢。」

  他什麼直白的話都說,戚映竹面紅心跳,也要習慣。她窩在他懷中,冰涼的身體分明眷戀他的溫暖,她卻說:「那你還鑽過來,抱著我做什麼?你、你……那什麼的時候,又要我幫你解決。」

  時雨嬉笑一聲。食色性也,他從不覺得這是一件不能說的事。他的大方,也影響到了戚映竹。但是這一晚,時雨目的顯然不在此。

  他軟綿綿地吮她,貼耳纏綿:「你睡不著對不對?我們出去曬月亮好不好?」

  戚映竹噗嗤,轉過身面對他,忍俊不禁地伸手揪他臉:「讓我看看,我們時雨難道真的是天生地長的小妖精不成?還要吸收日月精華,才能長大麼?」

  時雨充滿幻想地問:「妖精?我是什麼妖?是老虎,還是獅子啊?」

  戚映竹笑吟吟:「是狐狸精呀。」

  時雨:「……?」

  他想了一下,說:「可是狐狸一點也不威武,和我不符合啊。」

  戚映竹樂不住,因喜歡而主動仰唇親他。半晌,時雨勉強點了頭,委屈地接受了:「好吧,狐狸精就狐狸精。但是我還是很厲害的。」

  ―

  時雨帶上披風斗篷,將戚映竹裹得嚴嚴實實,真帶著她出門去曬月亮。

  正片山林都籠在韉腦律下,時雨尋到了看風景最好的山崖,停了下來。時雨立在旁邊,戚映竹仰頭看月光。

  她其實常年會看月光。

  在她長年纏綿病榻的時候,在她無人陪伴的時候,天上那輪明月,便是她顧影自憐的寫照。她經常從自己的閨房小窗口看月光,越看越傷感,越看越淒涼。

  戚映竹怔怔地站著,忽然,少年的手伸了過來,捂住她耳朵。戚映竹什麼聲音也沒聽到,但是她仰頭,看到砰然在天上炸開的繽紛煙火。

  煙火叢叢,五色紛亂,盛大無比地,在寂寥的落雁山山頂綻放。

  正片山林被籠罩其中,戚映竹呆呆地仰著頭,看那煙火炫耀亮麗,將清寒的月光罩住。她眼睛裡只看到五光十色的亮,一朵朵花綻在眼中,她的心跳隨之越跳越快。

  戚映竹情不自禁地抓住時雨捂她耳朵的手。她將他的手拽下去,他也順勢而為。於是,戚映竹耳朵能夠聽到煙花聲音,她並沒有被巨大的轟烈聲嚇到,因時雨先幫她緩衝過了。

  他不懂人情,可偏偏在這種經驗上,有異於常人的敏感。

  戚映竹看著漫天煙火發呆。

  她聽到時雨似乎在說話,她轉過頭,盯著時雨,看到時雨露齒而笑,虎牙俏皮。煙火聲巨大,但他內力強勁,聲音清晰地傳入她耳朵:

  「因為你那天過生辰的時候,我看到戚詩瑛很高興,但你有點不高興。我一直記得的……我想讓你高興,但我也不知道生辰怎麼才會高興。我就記得那一晚的煙火……

  「央央,戚詩瑛有的,你也有。好不好?」

  戚映竹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煙火下的時雨。

  煙火重重,記憶從晦暗的過去流動出光輝。戚映竹清楚記得生辰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她記得時雨不在意地問什麼生辰,記得時雨喝錯了酒後發瘋,記得時雨第二日就自封是她的情郎……

  她記得關於時雨的每一件事。

  他那一晚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每次偷看她,每次生氣?……

  時雨是她短暫生命中的一場春日夜雨,來得猝不及防,綿纏悱惻。

  這般巨大的盛大之美,讓她如何能夠留住?

  戚映竹走向時雨,裙裾飛揚,目光若春。

  時雨問:「你落淚了麼?」

  時雨又狡猾地問:「你現在能嫁給我了麼?」

  斗篷絨白細毛托著女郎嬌小面孔,戚映竹露出笑。

  她走向他,向他伸出手。山頂上的盛大煙火下,戚映竹向時雨伸出手,她指尖即將挨上他手掌,從心口涌到喉間的「我願意」三字即將說出。幸福觸手可及,只要一伸手,她就能擁有時雨。

  戚映竹張口――

  時雨臉色微變。

  他張臂,接住了戚映竹軟綿綿倒下去的身子。

  她暈倒過去,口鼻滲血,氣息微弱,在……明明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下。

  ―

  夜半三更,戚詩瑛在自己閨房中被人弄醒。少年黑暗的眼睛與她對上,戚詩瑛渾身僵硬,瞬間回想起自己被掛在「懸佛塔」上的那一夜。

  戚詩瑛裹緊被褥忍著驚恐,厲聲:「你幹什麼?!我什麼也沒做,不要一有什麼事都找我!」時雨周身氣息有些飄虛。

  他站在床榻前,抬起眼時,雙目中紅血絲微滲。時雨道:「你找上次那個御醫來,央央又病倒了,怎麼都醒不過來。」

  戚詩瑛嗤笑:「我憑什麼幫你?你這是求人的態度麼?我和你可是有仇的,你別忘了。」

  時雨面無表情:「你找那個御醫來看央央,我任憑你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