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邊只有封苓苓

  入夜後,這場不曾停止的雨伴著天雷滾滾越下越大,閃電劃破長空,封苓苓剛從臥室走出來當即被嚇得一哆嗦,悻悻地走過去將那落地窗的帘子給拉得嚴嚴實實。

  今天沒有工作,曲梵也沒吩咐她干點什麼。

  主要是曲梵自己也在臥室里待了一整天,封苓苓也不好主動敲門去問他要不要工作。

  現在是英國時間晚上七點半,封苓苓準備叫送餐服務,想到臥室里還有一個老闆,便順道走過去敲門問了一句:「曲總,我叫人送餐上來,要不要一起?」

  語畢,空氣里寂寥無聲。

  封苓苓猶豫了會兒,正準備再度敲門時,隱約聽見裡頭傳來的一聲悶響。

  像是什麼摔在了地上。

  「曲總?」封苓苓下意識抬手壓住門把手。

  「別進來。」曲梵略顯沉悶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

  這扇門有些隔音,封苓苓只能隱約聽到一點聲音和動靜,裡頭的人不讓進,她只能收了手,站在門外皺著眉頭。

  臥室里,燈光下倒映著一片陰影,曲梵額頭布滿虛汗,整個人略顯狼狽地借著床板的支撐從地板上站起來。

  臥室里的暖氣開到了最高溫,曲梵原以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不受風不著涼,這種疼痛的感覺就會逐漸消失。

  可是已經一天了,這雙腿依舊傳來密密麻麻的鈍痛,且越來越嚴重。

  嚴重到無法站立行走。

  這是手術成功一年多以來產生如此強烈的後遺症。

  忍著那股錐心的疼,曲梵坐回輪椅上,雙腿有些發顫,他調整好姿勢,垂眸盯著自己的一雙腿。

  曲梵失神片刻,兩手的掌心包裹住膝蓋摁了一下,隨後用力錘了捶,更強烈的痛感襲來,他眉頭猛然一皺,頓時從唇齒間悶哼出聲。

  「你是不是摔倒了?」封苓苓一直沒走,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裡邊的動靜。

  曲梵沒說話,她沒耐心等他開口,又敲了敲門:「曲梵,你說話。」

  曲梵握著膝蓋的手抖了抖,咬牙挺過這一陣疼之後才有些虛弱地開口:「沒事。」

  門一開,她目光有些凝重地盯著已經坐在輪椅上的曲梵。

  地板上散落著一張皺巴巴的毛毯,家居的毛拖有一隻翻了過來,曲梵沒穿鞋,就這麼赤裸著雙腳。

  也許是剛從床上起來,他的頭髮有些綿軟,整個人看起來有氣無力,尤其是坐在輪椅上,他的身軀顯得很單薄。

  曲梵迴避了她的視線,垂睫緊緊盯著自己的膝蓋。

  兩個人互相沉默著,封苓苓很平靜地走過去,將地面的毯子撿起來抖了抖,隨後摺疊過來蓋在曲梵的雙腿上。

  掐著膝蓋的右手被她拿了出來,曲梵的指尖鬆了松,沉重的呼吸不自覺地也跟著放輕了許多。

  他依舊沉默地看著封苓苓的動作,直到她拿起地上的毛拖微微蹲下扶著他的小腿想要幫他穿鞋,他才猛然一震,迅速傾身伸手抓著她的手腕制止。

  喉結不自然地滾了滾,曲梵呼吸又開始變得沉重:「我自己來。」

  他低頭看她,她仰頭與他對視,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封苓苓察覺到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布滿汗意的掌心過分的熱。

  不僅如此,整間屋子的溫度都過高。

  封苓苓收回視線,將鞋子整齊擺放在他腳下,她繞到他身後,自然地推著輪椅往外走:「有點悶,到客廳坐坐吧,我打電話叫人送餐上來。」

  出去時,她將臥室內的溫度調低了一些並關閉暖氣。

  到了客廳,封苓苓嫻熟地給他倒茶,茶色很濃,一看就很苦,可是曲梵喝下去時一絲眉頭也沒皺。

  沒一會兒,酒店服務員送餐上來,封苓苓在擺桌,曲梵見狀自己操控著輪椅便過去了。

  平時聒噪的人這會兒對剛才的事情隻字不提,曲梵臉色有些蒼白地笑出一聲:「怎麼,封秘書被嚇到了?」

  封苓苓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直勾勾地盯著他那一張發白的臉。

  「很疼麼?」她問。

  曲梵微微一怔,沉吟半晌才答:「是有點兒。」

  「之前也這樣嗎?」封苓苓剛才挺餓的,但現在不知怎的沒什麼食慾,她一邊吃一邊問,一半的注意力都在曲梵身上。

  平時看著挺討厭的一個人,現在忽然嬌弱成這樣,等同於喪失了戰鬥力,封苓苓也得跟著偃旗息鼓。

  今晚的餐是中式的,曲梵低頭吃了一口菜,語氣漫不經心,但說的是實話:「第一次這樣。」

  「需要叫救護車麼?」封苓苓咽了一口飯,又想到他不能吹風受涼,況且外面的天氣著實有些惡劣,於是改了改措辭,「或者讓醫生上門?你們這種級別的人物不應該都有一個私人醫生麼?」

  曲梵吃東西很優雅,吃得也慢,聞言只是很輕地回答了一句:「有私人醫生,在美國。」

  封苓苓沒轍了,只好低頭吃飯。

  曲梵不提需求,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再晚一些,曲梵擦完身體從浴室出來,腿部的疼痛依舊沒有緩解,他現在想要站起來必須忍著那錐心的疼,站了沒一會兒又疼得冒汗。

  在高溫環境下依舊沒法緩解疼痛,曲梵回了臥室後便沒再繼續把暖氣調到最高,私聊了自己的私人醫生後,曲梵揉了揉眉心,打算在這場雨停了之後先去美國一趟。

  因為李特助情況特殊,曲梵這次批了他半個月的假期,目前自己身邊的人,只有封苓苓。

  到了半夜,曲梵從疼痛中驚醒,腿部的痛覺霎時侵入身體的四肢百骸,人的每根神經都是互通的,他疼得全身冒出冷汗,隨著強烈的痛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原本的伸直的雙腿此刻蜷縮起來,曲梵勉強從床上坐起來靠著床頭,用手捲起褲腿揉著膝蓋試圖緩解這股難以抑制的疼。

  呼吸一下比一下加重,他悶哼出聲,身體因為受不了這股錐心的疼而微微往後仰,兩條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抽搐兩下,不受控制地蹬著床板而發出一聲低吼。

  疼,錐心刺骨的疼。

  仿佛回到幾年前的事故現場,車身翻了,他兩條腿被死死壓著無法動彈,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死神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