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是上天賜予我的孩子

  晨霧變得稀薄,旭日東升。

  樂慈離開,把時間和空間讓給蘇啟明和樂嬈。

  周圍寂靜無聲,樂嬈也早已經哭停了,目光有些渙散地看著蘇啟明。

  那是她敬重了十多年的明叔,是她在內心裡已經將他視作父親的養父。

  可老天爺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思緒一點一點回籠,樂嬈目光微凝,看著蘇啟明悲痛無奈的樣子,鼻腔又瞬間變得酸楚。

  是啊。

  他怎麼會不痛苦呢。

  他是愛樂慈的啊。

  十多年來,樂嬈也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人。

  看著他們日常恩愛,攜手走過風雨。

  前不久樂慈老毛病犯了,蘇啟明還專門跑了幾公里的地兒給樂慈帶回一份潤肺的雪梨湯,再前不久,蘇啟明還站在樂慈身後替她找白頭髮。

  兩個人恩愛半生。

  樂嬈卻成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她成了,罪魁禍首。

  可是蘇啟明深愛樂慈,那樂青棠又算什麼呢?

  樂嬈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毫無概念,只當那是個拋棄妻子女兒的負心漢,薄情郎。

  她不奢望這輩子能見到這個人,也從來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可是現在,他們卻來告訴她,那個人是自己敬重的養父,是收養自己的養父,是與她生活了十多年的養父,是她打心裡將他當做親人的養父。

  蘇啟明是她的父親。

  為什麼啊。

  咬著蒼白得沒了血色的唇,樂嬈哽著嗓子,整顆心臟都如針扎似的疼:「為什麼是你啊……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辦……」

  「你要樂姨怎麼辦……」

  「你要我……以後怎麼面對樂姨?」

  淚水不停地從眼眶之中湧出,視線被阻,樂嬈胡亂抹著眼淚水,抽泣著質問蘇啟明。

  「不知道……」蘇啟明閉了閉眼,整個人因為這件事情被折磨得滄桑不已,鬢邊的白髮也長了出來,他雙手搓了搓臉,忍著眼淚,看向樂嬈,「嬈嬈,我不知道……」

  他說著對不起,說著無數遍的對不起,半是愧疚半是無可奈何。

  「我不知道你母親懷了你。」他看著樂嬈,一點一點地訴說著往事,「與你母親分開之後,我們就斷了所有的聯繫,後來再去南城與她再遇,她告訴我她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孩子。」

  他與樂青棠二十二歲在南城相識,一見如故,一見鍾情。

  知音難求,愛意瘋長。

  認識才兩個月,他們便迅速發展成男女朋友。

  蘇啟明在南城買下一個小院,跟樂青棠朝看花,暮看霞。

  半年後,蘇啟明在南城分公司的考察工作結束之後便動身回到北城,與樂青棠開始異地戀。

  異地半年的時間裡,他們冷戰過,吵架過。

  樂青棠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長大後拜師學藝將琵琶學得出神入化,蘇啟明喜歡聽她彈琵琶,她喜歡蘇啟明的君子之風。

  蘇啟明後來回了北城,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樂青棠才知道蘇啟明的家世背景有多麼高不可攀。

  他們有著雲泥之別。

  異地戀的日子裡,樂青棠自卑,彷徨,憂慮,她找不到安全感,會因為蘇啟明長時間不回信息而發脾氣,會因為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蘇啟明吵架。

  他們同居戀愛半年,異地戀愛半年,一年之後,以一拍兩散收尾。

  「分手是你母親提的,我不願意,放下工作去南城找她,陪了她一個星期,可是那一個星期里,我們無限制地吵架,兩個人內耗很嚴重,這次她又提了分手,我答應了。」

  蘇啟明哽咽著,他看著樂嬈說:「那之後過了很久,我才知道你爺爺曾經去見過她,才知道她在這段感情里過得如此艱難。」

  「所以我去南城找她,想親口跟她說對不起。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她抱著一歲多的你,跟我說此生不要再見。」

  「可我沒想到……」

  「我沒想到孩子是我的……」

  「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在那之後,蘇啟明便真的沒再見過樂青棠。

  再後來,蘇啟明遇見了樂慈,與樂慈相識相知相戀,他珍惜呵護著樂慈,第一段戀情的失敗讓他更加懂得照顧對方情緒,給足對方安全感。

  他與樂慈兩個人的感情細水長流,一年後不顧蘇老爺子反對,力排眾議,十里紅妝將樂慈娶進家門,細心疼愛著。

  「最終決定領養你,不完全是因為你是青棠的女兒這一個原因,而是因為院長告訴我,你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了親人。」

  「我虧欠青棠太多,就算分了手,她在我心裡仍然是一個很好的女人。你是故人之女,出於情分,我也應該收養,更何況當時你樂姨很喜歡你。」

  茫茫之中自有天意。

  老天爺最終讓他遇見了自己的女兒,然後將她送到自己的身邊,讓他償還他對樂青棠的虧欠。

  樂嬈很安靜,聽著蘇啟明娓娓道來,緊攥的手指已經不知不覺地鬆開,她眼神很空,隱隱藏著一絲絲淒哀。

  如此,她能怪誰呢。

  怪樂青棠將她生下來麼?

  還是怪蘇啟明當初答應放棄了與樂青棠那一段感情?

  當初蘇啟明發現她是自己親生時又是怎樣的心境呢?

  他那麼愛樂慈。

  一定也像現在這樣無措吧。

  「喜歡我……」樂嬈顫抖地發出泣音,眼眸失去光彩,像是染上一層濃濃的霧,讓她無法看清未來,她抽泣著,看著蘇啟明一字一句道,「喜歡我這個私生女嗎?」

  一句話怦然將蘇啟明的心情劃得稀碎,他驚恐又不知所措地站起來,聲音不覺放大:「不是!不是……」

  樓梯那傳來動靜,是樂慈不小心踩空發出的聲響,她扶著扶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哭成淚人。

  樂嬈知道是她,可是她沒有勇氣看過去,她吸了吸鼻子,緊緊絞著手指,沒看任何一個人,她一邊哭著一邊自嘲地笑出聲:「我就說我不應該出生的,十歲之前毀了媽媽,現在又毀了你跟樂姨,我……」

  「你又胡說什麼!」樂慈從樓梯拐角踉蹌地走下來,站在樂嬈面前微微俯下身將她抱進懷裡,淚水沾濕了樂嬈的頭髮。

  她臉頰貼著樂嬈的腦袋,一遍遍地重複,「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