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明對這件事情的態度過於反常。
他看著樂嬈無措的神情，懊惱地伸手想要安撫，卻在對上樂慈的視線時蜷了蜷指尖。
「對不起，嬈嬈，是明叔衝動了。」蘇啟明深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情緒。
「十多年前南城民樂團空降過一位副團長，名叫崔繼宏。」曲淮回屋給樂嬈拿了一件披肩出來，遠遠便聽見了蘇啟明問的問題，他趕過來，將毛茸茸的披肩披在樂嬈身上，不疾不徐地對蘇啟明道，「嬈嬈當年還只是個小女孩，與其來問嬈嬈，不如從這個人身上下手。」
蘇家的勢力雖然不如曲家，但想調查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
還有更簡單的。
那便是直接調查樂青棠。
樂嬈大腦混亂一片，聽見曲淮的話，她怔然地抬眸看他：「你……」
「我讓人調查了當年南城民樂團所有人的資料。」曲淮抓著她冰涼的手心，坦言道，「抱歉，明叔所猜到的疑點我也在留意，所以才自作主張去調查。」
資料是今天早上才送過來的，其中也包括樂青棠的那一份，但曲淮唯獨沒打開這一份。
對調查者來說，那份關於樂青棠的檔案袋裡只是一沓資料，可是對曲淮來說，那些紙張記錄了他丈母娘的一生。
這個人是樂嬈的親生母親，也是他的家人。
未經過樂嬈同意，曲淮不會將其打開。
從樂嬈的描述中，他們都知道，樂青棠瞞著樂嬈很多事情，而在樂嬈心目中，樂青棠是個很完美的人。
但檔案袋的資料里，或許不是。
樂嬈的手被他牽著，指尖微微蜷縮時觸碰到他的肌膚，她垂眸，聲音有些沙啞：「是該好好查查了。」
她對自己是失望的。
樂青棠不許她懦弱，可是她這些年卻被困在陰影之下一味地選擇逃避，如果不是此番將當年車禍的事情說出來，她恐怕一直都不會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
回到錦園時，曲淮將那份關於樂青棠的資料擺在桌面，樂嬈捏著手心，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她盯著文件袋一動不動，直到曲淮出聲。
「可以不用勉強自己去看。」曲淮掌心覆蓋在她的手背上，溫聲道，「調查的事情交給我，我會找出那個人。」
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樂嬈回過神，抬起另一隻手壓在曲淮手背，她堅定地看著他，搖頭道：「不，我要看。」
她早該鼓起勇氣去面對一些不為人知的過去。
檔案袋被打開的那瞬間，樂嬈微微屏息著，安靜地將每一頁的每一個字都看完。
因為是從樂青棠進南城民樂團開始查起，所以資料上大部分都是跟民樂團相關的。
樂青棠是在樂嬈三歲那一年才加入的南城民樂團，在此期間，她業務表演能力強，其實早該有晉升首席的機會，但是卻一直被有身份的人打壓著，直到崔繼宏空降民樂團成了副團長之後，沒過幾個月就把樂青棠提升成了樂團里的琵琶首席。
這對樂青棠來說一半是好事，一半是禍事。
樂青棠在民樂團人緣不錯，結交的朋友也多，但是唯一一個與她交心的便是柯雪，也就是當年幫忙料理樂青棠後事的女人。
在樂嬈看到人際關係這一頁時，曲淮補充道：「柯雪，也就是你媽媽的朋友，在你被明叔帶回北城的第二年，她在崔繼宏的提拔下晉升成為了南城民樂團的古箏首席。」
樂嬈倏然抬眸，難以置信的表情維持了幾秒就歸於平靜，她顫睫，淡淡道：「果然。」
職場上，哪有那麼多交心的朋友，人在利益面前心境是會產生變化的，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堅守本心，像柯雪這樣的，無非是向資本家妥協罷了。
而樂青棠是那個不曾妥協之人。
就因為沒有妥協，樂青棠死了。
而柯雪在被崔繼宏罩著的那幾年，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好景不長，柯雪在晉升後的第三年身敗名裂，原因是被曝光了當小三插足崔繼宏的婚姻。」曲淮指節敲了敲桌板，淡定地補充了一句。
「崔繼宏結婚了？」樂嬈呼吸沉重。
曲淮：「他的妻子，是南城有名的房地產企業楊家的獨生女，倆人在大學畢業後就通過聯姻的方式結婚了，且育有一女。」
樂嬈怒目：「人渣。」
忍著怒意，樂嬈接著往下看。
樂青棠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名單上的人都是一些跟樂青棠來往比較深入的，樂嬈基本上也還有些印象。
直到看到一個陌生的名字。
「郁鳴？」樂嬈指尖點著這個人的名字，腦袋裡沒有半點關於這個人的記憶，「他是誰？」
曲淮反問：「你不認識？」
「我沒聽說過。」樂嬈抿唇，「也沒見過。」
曲淮沉默了一會兒：「方圓調查的人里沒有這號人的資料，證明他不是樂團的人，我再讓人去查。」
樂青棠這份資料他也沒看過，但現在看來，從樂青棠這裡出發能找到很多有用的線索。
接下來的信息里，便都是一些樂青棠常出入的地方以及除了樂團的工作之外還做過的兼職。
在民樂團工作並不是每時每刻都有演出，空閒的時間裡，樂青棠會出現在花店，旗袍店，她甚至還開了一家網店，專門售賣手工簪子。
樂嬈眸光里染上一層霧靄，她忍著心中哽塞，難以想像樂青棠這樣一個高傲的人會為了生活放下身段去做兼職。
「這家民宿，你去過麼？」曲淮指著資料里出現過許多次的一家民宿地址詢問。
樂嬈眨了眨眼，調整自己的思緒後會回憶著這個叫「南風民宿」的地方。
她思緒如麻：「我不知道。」
樂青棠瞞著她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曲淮沉吟半晌，最終沒把心中的疑點說出來：「沒關係，我們慢慢查。」
查那個叫郁鳴的人，查這家南風民宿，再查崔繼宏。
事情並不棘手，可是曲淮心中卻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