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人手要花錢,養得力的人手不但要錢,還要看主子在什麼位置。
從前葉蓁是定遠侯府未來主母,李乘歌又封了四品將軍回京,前途大好,跟著她的人也有盼頭。
如今她是退了婚不被看好的庶女,縱然有董家小姐和阮夫人先後幫扶,可終歸是外人,和她並沒有直接利害關係。
稍微有些頭腦的人都知道跟著葉蓁看不到什麼前途。
榮飛目光堅定道,「二小姐多慮,是奴才覺得此事要緊,不放心假手他人。」
葉蓁心下微暖,「庫房的鑰匙在玉露手中,你去挑些不起眼的帶出京城變賣,折現銀給他們。」
榮飛知道女子私庫輕易動不得,還想勸她,「二小姐···」
葉蓁截斷他話頭,「李乘歌的欠條還在我手裡,此間事了,我跟他要了帳,一切好說。」
葉蓁就算再不想和那混帳有來往,但也不會平白讓他們好過。
說到這個,她想起前些日子葉雪的人和趙姨娘聯絡,又叮囑趕緊查清。
榮飛抿唇道,「此事已有眉目。」
「趙姨娘這些年還和妓館舊識有聯絡,奴才的人跟著趙姨娘發現她托人在妓館和賭坊放印子錢。」
「雖都是走暗路的地方,可也要交掩護費才能接觸裡頭的客人。」
「奴才一直沒找到三小姐的本錢是從哪兒來的,因此沒有及時回稟您。」
葉蓁沒想到葉雪還有這本事,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在朝官員及其家眷不得放印子錢,趙姨娘這是堵上葉府要給葉雪漲臉面。」
「也不知父親知道他頂著非議寵了這些年的女人背後想拉他下地獄會是什麼心情。」
葉蓁前世今生沒有一刻不想替小娘報仇,可她即便不在乎自己死活,也不能讓阿弟連累被流放。
這一次捏著趙姨娘放印子錢的把柄,她倒要看看崔氏和葉雲升是要名利還是要命。
她揉揉眉心,「葉雪和趙姨娘手裡沒錢,我離開侯府,葉蓉的嫁妝他們動不了。便只有李乘歌的俸祿,他封將軍的賞賜還小宴和喪禮也用得差不多了。」
「能去賭坊放錢,自是數目不小。她從哪來的本錢呢?」
葉蓁上一次見葉雪是在豫王莊子外頭,她主動湊過來炫耀李乘歌給的項圈。
葉蓁眸光一亮,「是宮裡賞下來的首飾!」
她若當真拿這些東西做本錢,可是犯上重罪!
榮飛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卻道,「敢收這東西的掌柜只怕不會輕易讓人查到。」
沒錯,誅九族的重罪,誰能不仔細些。
「盯緊葉雪身邊的人,她一旦嘗到銀子帶來的體面就會越陷越深,侯府是個無底洞,她一定會再拿東西出來。」
榮飛沉聲道,「到時做局抓現行,還怕她不認麼。」
「不。」葉蓁手指沿著茶盞邊緣摩挲,眼睫一抬,眸中既是狡黠,「我若插手倒給了她辯駁的機會,到時借旁人的手把事情捅出去豈不痛快。」
但轉念,她眼底又湧起一層薄薄的憂慮,「在此之前,我需得想個萬全之策將景瀾摘出來。」
母親以死換來她和阿弟認祖歸宗,盼著阿弟考取功名,立足於世,可惜阿弟因殘疾不願和人來往。
倒不如尋個清淨地兒做個大夫或者···她想到葉景瀾自見過李煦安後又對修道起了念,心態也比從前積極了好多。
只可惜母親在天之靈不會同意阿弟去做道士。
這就有些麻煩了。
榮飛離開白雲觀,正院素宴也結束了,皇帝派了錦衣衛來接李煦安,一起來的還有平陽郡主。
流霞幫葉蓁梳洗整理,打算再把杏花別上,葉蓁沒同意,還又換回泥漿色道袍,看起來一點兒氣色都沒有。
連觀里的道士都會多想,更何況外頭的人。
畢竟國師確確實實背著她來了道觀,還照料了大半個晚上。
而且,興許是她想多了,總覺得孟茜茹和李煦安的相熟並不僅僅因為修道的緣故。
她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才有宮女出來,「葉小姐久等,郡主傳您進去說話。」
進了正院,遠遠看見孟茜茹一身緋紅海棠裙挨著李煦安坐,笑盈盈遞過一塊帕子,不知說了什麼,眉眼含笑。
葉蓁匆忙低頭,攏在袖子裡的手指不自覺微微蜷縮。
「臣女拜見平陽郡主,郡主萬福。」
她一跨進門檻就俯首跪地行了標準大禮,不敢有絲毫差錯。
孟茜茹見李煦安自顧自飲茶,慢慢將目光從他身上移下來,見葉蓁穿著道袍,粉黛未施,雖說不上邋遢,可也委實叫人不想多看。
迎春宴上,葉二小姐可是艷壓群芳,這···哪還有半點貴府女子的模樣?
她靠著椅背,姿態放鬆,「葉二小姐後頸的傷可好些了?」
「聽說還起了熱,可是藥膏不管用?」
這聲音溫柔不失力量,親和中藏著上位者習以為常的壓迫和審視。
葉蓁回道,「是臣女忘記按時辰上藥,辜負了郡主一片苦心。臣女慚愧。」
孟茜茹聞言,柳眉輕輕蹙起,「原來如此,本郡主還擔心是方小姐的藥膏不濟事。」
「難為你在路上奔波,忘記上藥也是難免,好在遇見了二爺。」
提起李煦安,她平靜的目光中泛起溫柔漣漪,「多少人求之不得,葉二小姐真是福澤深厚。」
葉蓁不抬頭都能想像到她神色溫軟的樣子,可這軟刀子般的話,讓她怎麼答都不討好。
承認自己福氣好,未免托大,妄自菲薄又對不住國師一番恩情。
為難之際,李煦安放下茶盞,不冷不熱道,「這些年我救下病患無數,山上的貓狗猴子都一大堆,若照郡主這麼說,都是福澤深厚了。」
孟茜茹沒想到他會反駁,掩唇輕笑,「誰說不是呢。我隨便叫幾個人進來問問,您聽聽他們羨不羨慕。」
李煦安又撥弄起桃木念珠,鳳目沉沉壓下,「眾生性本良善,除大奸大惡之輩,尋常人很難見死不救。」
「天下每日救人的義事多得數不清,就因我身份特殊便冠上福澤深厚四個字,承擔不起的是貧道。」
他一番話說得嚴肅,孟茜茹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消失,「是我失言,二爺教訓的是。」
李煦安冷冷的神態讓她有些不自在,轉而看向還跪著的葉蓁,「葉二小姐既無大礙,本郡主也就放心了。」
「陛下已賞賜了葉院首,等你好了再進宮謝恩。」
葉蓁忙道,「謝陛下隆恩,謝郡主記掛。」
孟茜茹輕嗯一聲,「下去吧,本郡主和二爺還有話要說。」
葉蓁躬著身退出來輕輕吐了口氣,轉身的時候聽孟茜茹柔柔對李煦安道,「玉塵子說你舊疾難平,此次大動靈氣只怕半年都好不了,你、若難受就別硬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