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褲穿的不是很妥帖，尤其是襯衫，扣子只扣了一兩顆，而其餘的他還在扣。

  他邊扣邊看她，說：「去了醫院再回來。」

  他一切如常，沒有任何問題。

  常寧卻看著他這坦然在她面前扣襯衫的舉動，愣了下，隨即轉過視線，說：「你不用去，我自己去就可以。」

  洛商司沒說話了。

  他看著她再次紅了的臉頰，耳根，不緊不慢的把扣子一顆顆扣上。

  常寧說完便等著他回應，但他卻不出聲了，她只能聽見他扣衣扣的聲音，很細微，在此時的安靜里清晰落進她耳里。

  常寧蹙眉。

  她知道他在看著她，他故意不回應。

  應該說，他不答應。

  唇瓣動，然後說：「你……你先收拾，我先過去了。」

  說完她便離開了。

  很快的。

  似落荒而逃。

  洛商司站在那，看著那纖細的身影極快出了房間，消失在他視線里。

  他扣好領口第三顆扣，然後把衣袖的扣子扣好，邁步出來。

  常寧出了酒店，心跳才稍稍平穩，她看外面已然熱鬧的車流，鳴笛聲聲，人來人往，新的一日已經全新展開。

  一切如昨日，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看著眼前這明晃晃的一切，心跳平穩，常寧走出去，便要叫計程車。

  但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駛過來，停在她面前。

  常寧看著這車子，腳步不動了。

  司機下車，打開后座車門：「常小姐，洛總讓我送您去醫院。」

  常寧目光微動，說：「好。」

  她坐上車，司機關上車門，很快的車子匯入車流。

  酒店離醫院很近，即便早晨車多，也不到五分鐘便到。

  車子平穩停在醫院外，常寧下車，直接進醫院，去住院部。

  饒嘉佳住的病房很好，是特護病房，裡面只有她一人，而她所在的樓層是十三樓。

  常寧直接來到十三樓，病房外。

  正巧的，一個護工出來。

  常寧看見護工，立即出聲：「我朋友醒了？」

  這個護工是後面來的，她沒有見過常寧，但聽見常寧的話，她想起什麼，說：「你是常小姐？」

  「是我。我朋友是醒了嗎？」

  「好像是要醒了，饒小姐剛剛動了動，現在在囈語，我正準備去叫醫生。」

  聽見護工的話，常寧說：「你去叫醫生，我進去看我朋友。」

  「好的，常小姐。」

  護工離開，常寧進病房。

  病房裡還有一個護工在守著饒嘉佳，剛剛常寧和另一個護工說話她聽見了。

  現在常寧進來，護工叫：「常小姐。」

  常寧走過去：「我看看我朋友。」

  「好的，我先出去，常小姐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好。」

  護工離開了。

  病房門合上，這裡面一切安靜。

  唯有饒嘉佳的囈語聲落進常寧耳里。

  「孩子……」

  「媽媽……媽媽不是故意的……」

  「媽媽不知道……」

  「不知道……」

  床上，饒嘉佳昏睡著，但是，她面色痛苦，淚水不斷從眼眶滑落，濕了她的臉龐。

  常寧走過來便聽見饒嘉佳帶著哭聲的話語，她眉心一瞬擰緊。

  孩子？

  常寧看饒嘉佳，似陷入了痛苦的夢境，她抓著被子，嘴裡不斷說著話，淚水濕了臉，更濕了枕畔。

  常寧坐到床上，看著饒嘉佳這模樣，然後把她緊拽著被子的手握進手裡，溫聲：「嘉佳。」

  「對不起……」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

  饒嘉佳抓緊常寧的手，一遍遍的道歉，淚水流的更厲害。

  而她力氣很大，大的把常寧的手都抓紅了。

  常寧從沒有見過饒嘉佳這痛苦的模樣，比當初和蔣束分手還要痛苦。

  彎身，抱住饒嘉佳，輕拍：「你不是故意的，我們都知道。」

  「那是蔣束的孩子，你很愛蔣束，你也很愛你們的孩子，你不會傷害他。」

  「你不會。」

  常寧聲音輕柔的落進饒嘉佳耳里，逐漸的，饒嘉佳緊抓著她的手放開了。

  囈語聲不見，淚水也終於不再流。

  常寧感覺到懷裡人逐漸的安穩，她輕拍的手這才一點點停下，然後直起身子看饒嘉佳。

  饒嘉佳睡了過去，但她面上滿是淚水，這淚水很苦澀，苦的常寧心疼。

  嘉佳有過孩子，和蔣束的。

  但嘉佳沒有和她說過，一點都沒有透露過。

  而從昨夜的情況看，這個孩子蔣束也不知道。

  常寧眉心攏緊，眼裡是濃濃的思忖。

  孩子……

  事情不是這麼容易解決的了。

  醫生很快來，給饒嘉佳看了下，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心情鬱結，以致情緒波動所以做夢囈語。

  而按照以往來說，饒嘉佳這般囈語後會醒過來，但是她這次情況太嚴重，所以囈語後她便沉睡了。

  常寧看饒嘉佳，然後看醫生：「醫生，她醒來後可以吃什麼東西？我想提前知道提前去準備。」

  醫生說：「她現在的情況吃不了太多東西，以粥為主。」

  說著，醫生告訴常寧，饒嘉佳可以喝什麼粥，粥里需要加什麼，不能加什麼。

  常寧一一記下，說：「好的，我記下了，謝謝醫生。」

  「不客氣。」

  醫生離開了。

  常寧出病房，拿出手機給何昸樂打電話。

  這個時候八點多，母親應該去菜場買菜了。

  常寧讓護工進去守著饒嘉佳，她在這外面打電話。

  「嘟……」

  很快的，電話通。

  常寧聽著嘟聲，耐心的等著何昸樂接聽。

  只是……

  「噠、噠、噠……」

  沉斂有節奏的腳步聲從前方走廊盡頭傳來，如靜夜裡的雨聲，清晰落進常寧心裡。

  這腳步聲常寧無比熟悉，只聽這聲音，不用看人她便知道是誰。

  目光看過去。

  前方，襯衫扣好，衣褲妥帖的人出現在視線里。

  他身上不見之前沐浴後衣服未穿好的隨性，有的是穿戴整齊的一絲不苟，生人勿近。

  看見這一切如常的人過來，常寧收回視線。

  而此時，電話接通，何昸樂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寧寧。」

  聽見何昸樂的聲音，常寧心裡下意識的一緊。

  便好似自己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得藏著掖著。

  不能被人發現。

  下意識的，她低頭，握緊手機，身子也跟著轉過，往前方走，遠離後面朝她走來的人。

  「媽。」

  「嘉佳醒了嗎？醫生去查房沒有？怎麼說？」

  一聽見常寧的聲音，何昸樂便立刻問，很擔心，很緊張。

  常寧說：「醫生剛來了，說……」

  常寧把醫生看了饒嘉佳後說的話告訴何昸樂，尤其是饒嘉佳後面的飲食注意。

  何昸樂聽著，聽的很仔細，然後說：「媽現在就去買醫生說的那些食材，買好了就回去做，做好了媽和你爸就送來。」

  「你不要去外面吃，媽和你爸把你吃的飯菜一起做好送來。」

  常寧莞爾：「不用的，我中午隨便吃點，你們做嘉佳的，然後吃好了過來，不著急。」

  「嘉佳一時半會不會醒。」

  「沒事，要做就一起做了，不耽擱。好了，媽不跟你說了，媽趕緊買菜回去做飯，就這樣。」

  極快的，何昸樂掛斷電話。

  常寧聽著手機里很快傳來的嘟嘟忙音，無奈的笑。

  拿下手機看時間，八點多，媽買菜回家做好再送來，也差不多十二點。

  就是得辛苦他們二老了。

  想著，常寧拿起手機給常東隨發了條消息。

  而消息發過去，她這才放下心，拿下手機轉身，回病房。

  只是。

  她剛轉身，便撞到一堵硬硬的肉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