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擴走了,凌淵看著門口的方向,許久緩不過神來。
他和溫穗,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這段關係,開始的荒唐,結束的也如此不體面。
沒能好聚,他們終究也沒做到好散。
凌淵癱坐在沙發上,不知怎麼,突然就流了一頭一身的冷汗。
他虛弱得好像整個人被掏空了一樣。
原來,這就是失去的滋味,上一次體會,還是母親丟下他去了廟裡。
是他沒有好好珍惜溫穗,眼下的痛苦,都是他該得的。
外面響起敲門聲。
張霽站在門口,神色踟躕,「老闆,陳小姐那邊……」
聽到這個名字,凌淵頹然的神情陡然轉冷,「我和陳若若過去的確有同生共死的情分,但現在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轉告她,我與她今生今世,緣分到此,死生不再往來。」
張霽點點頭,他原本就討厭陳若若,當然不可能替她說話,現在來問無非是警方那邊催得緊。
於是,他如實說道,「陳小姐還在拘留中,那邊問怎麼處理。」
凌淵的眼神早就變得又沉又冷,「讓他們去問溫穗,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溫穗。」
張霽說,「警方今天打電話問過太太了,但是太……」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稱呼是有問題的,又趕忙改口道,「但是溫小姐說,當時她太疼了,又很慌亂,根本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她居然這麼說?」凌淵神色疑惑。
這也是張霽困惑的地方,按理說,溫穗對陳若若恨之入骨,自己失去孩子又是事實,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就是陳若若干的。
畢竟,當時那麼多人都在場,也有人證。
可不知怎麼,她偏偏選擇了含糊其辭,不給警方提供證據。
「溫小姐不會被陳家威脅了吧?」張霽突然說。
凌淵神色有一瞬間的緊繃,「這幾天,盯緊陳家。」
*
而沈擴離開凌氏,直接按照溫穗發的位置去了郭纖凝家裡找她。
郭纖凝替她出門送傅衍知了,這是溫穗的意思——
母親不宜久留,早些跟傅衍知離開最好,免得夜長夢多。
她的身體不允許出門,便在電話里跟兩位傅先生說好,讓郭纖凝代她去送行了。
也正是在跟護工交接時,才知道凌淵在一周前替她付了一年的護理費。
可那又如何呢,兩人已經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他並非十惡不赦,可他不愛她。
沈擴到郭纖凝家時,溫穗額頭上貼著一個退熱貼,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他。
於是,他把手裡的文件袋遞過去,笑道,「幸不辱命。」
溫穗浮腫著一張臉,也虛弱地笑笑,「沈律,辛苦了。」
沈擴擺擺手,在她面前自顧自坐下,「怎麼還跟我還這麼見外!不過說真的,你離個婚就從無產越升到a9家庭,也算是可以了。」
溫穗把手放在小腹上,垂著眼沒有說話。
那是用她的孩子換來的。
過去,溫穗讀野史看到武則天的部分,看她為了陷害王皇后親手掐死自己女兒,尤其不齒。
她向來覺得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沒想到時至今日,自己被逼上絕路,竟然也做了同樣的選擇。
沈擴雖然沒有問她流產的細節,但他有著法律人特有的職業敏感度。
看溫穗神傷,再結合兩天前還一起喝酒,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孩子在肚子裡,嚴格意義上是沒有人權的。」他說。
溫穗當然知道,可知道跟沒有負罪感是兩碼事。
她只是低頭絞著指頭,沒有說話。
「沒記錯的話,這個孩子,你原本就是不想要的。」
「嗯……」
「那不管他是如何結束的,其實真正的受害者,只有作為孕婦的你,而不是尚未成形的他。」
「我知道……」溫穗紅著眼眶抬頭看他,「讓我自己消化一下,我會走出來的。」
沈擴拍了拍溫穗的肩沒有再說別的。
正如溫穗所說,知情和不知情是兩個概念,他不能說得再深了。
「我放你半個月的假,希望等你再回來,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溫穗。」他又說。
女人小產後最好臥床休息一到兩周,還是沈擴為了溫穗臨時做的功課。
溫穗神色感激,「沈律……」
她又哽住了喉嚨。
沈擴聽不得太煽情的話,趕緊搖搖手,「行了行了,趕緊好好休養,你是我的搖錢樹,還等著你回來賺錢呢。」
件事溫穗沒有追究,是因為心裡有鬼,但不代表別人不追究。
等凌淵晚上再回凌公館,便看見凌雲正被人按著跪在地上用家法。